第3章

    洛晚之掖了掖被子,“并非早就知道,我也是在印证,若阳公主智慧过人,这宫中有细作之事就不必晚之再提醒了。”

    “你是如何想到的?”

    “昨日你说殿下只是感染风寒,以殿下的身体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好转本就可疑,风寒本是普通之症,以巫医的医术不可能治不好,我便生了疑心,但让我笃定的,是我让玉碧拿着药方去找医署的小厮拿药,却独独没有桔梗这一味药材,按理说这桔梗并非奇珍异草,王宫怎会没有,解这风寒这味药必不可少,巫医既没用又何谈解这寒毒。”洛晚之解释道。

    “所以你们才只身自行上山采摘,就是怕被更多人知晓后会从中作梗,也没让我提前告知巫医你今日会来,准备两份药也是为以防他会故意将药打翻。”景若阳接着洛晚之的话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洛晚之点头道,“是。”

    “你果真是心思深沉。”景若阳对眼前这位女子有了改观,温婉的外表下,竟有颗如此谨慎的心。

    “在宫中谋生,自当凡事留个心眼,不过自保罢了。这药我会每日定时送来,你只管叫殿下喝下去,五日便会有好转。”洛晚之从袖口处拿出一个荷包递给景若阳,“这里面装的是甘草,昨日见你嗓音低沉,说话不适,无事可在嘴里含上一片,护嗓。”

    景若阳接过荷包,上面绣着一朵海棠花,“谢了,你回去也好好处理一下你的腿,别落下病根了。”

    洛晚之行完礼,应和一声后便离开景皓辰的寝殿。

    此后的每日洛晚之都在院中生炉熬药,一日三次准时准点亲自送到景若阳手中,绝不假他人之手,景皓辰的身体状况也慢慢有了些许好转。

    洛晚之给景皓辰治病的事情不日便在宫中传开,有人称赞她的医术,也有人猜忌她别有用心,褒贬不一,但她不闻窗外事,无事便去后山采采药,想着闲来研究点关键时刻能保命的玩意儿,什么毒药,解药,速心丸之类的。

    一日午后,看到湖边又生了株药材,便往那处走去,蹲在地上双手扒拉着土,将草药连根拔起,念叨着,“也只有这后山上清净,没成婚都这么不得安宁,若真成婚了还得了。”

    忽然感觉脸上滴了几滴水,还以为落雨了,仰头间才发现头顶这颗树上有个人正抱壶畅饮。

    日光明媚,洒在他脸上,棱角分明,眼神邪魅至极,有种雌雄莫辨的美,用妖孽般的容貌来形容都不为过,一席黑色玄衣加身,随意地躺在树干之上,看上去悠然惬意,又好像沉郁似有心事。

    洛晚之随即叫道,“你,你是何人?”

    见那人没理会,她又喊道,“喂!”

    没等她继续说,那人嫌她太吵,随手一挥,地上的落叶如旋风般向她袭来,灰尘四起,引得她一阵咳嗽难忍,满头枯叶,气不打一处来,还想上前再争执两句,抬眼间树上的人已不见踪影,洛晚之气呼呼地皱着眉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心有怨念,想着去湖边洗洗,回过身不知那人何时已悄然坐在河边,吓了她一跳。

    他肆意地喝着酒,似乎没有太大的恶意,不然以他的功夫,若真想让她滚远点只需要刚才再用力一些,就足以将她送到十里之外了。

    “你......还有酒吗?”

    洛晚之厚着脸皮上前要了壶酒,那人也是慷慨,递给她一壶,烈酒入喉,身上暖和不少,气也消了,没想到这辈子跟自己对饮的竟是这么一号不知名讳的人物。

    地处王宫的后山,按理说守卫森严,他能在这里悠然饮酒,定不是普通人,武功这么高强,大概率是北域某个将军,或者什么禁军之首,洛晚之暗自猜测着,长相还如此惊艳,如女子般娇媚,若非此时坐在他身边看到脖子上滚动着明显的凸起,可能真会错认成哪家闺秀。

    洛晚之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这张足以魅惑众生的脸,暗自窃喜道,“古时竟真有人生得如此好看,看来书中看到的潘安,兰陵王,子都等等那些古代美男子真的都不是子虚乌有,他这要是放在现代不知道又要祸害多少小姑娘,饮酒有帅哥作陪倒也不失为雅事。”

    男人不知她在嘀咕什么,撇过头狠狠瞪了一眼,才将沉浸于美色的洛晚之拉回现实。

    “你不想嫁给大殿下?”男人嗓音低沉又有磁性,眼神冷淡。

    听他这么说,不用问都知道方才她采药时自言自语念叨的一切都被听了去。

    洛晚之随手捡了个树枝在水中把玩,扬起数道波纹,无奈道,“我跟殿下过去从无交情,姻亲之事也并非我们所愿,或许于殿下而言,也有悖内心,不然为何到现在还没跟我完婚,于我而言,更是不愿意一辈子就待在这宫里。”洛晚之顿了一下,继而玩笑道,“当然,若北域王生得你这般好看,说不定我就考虑一下了。”女人嘴角挽起一抹弧度,扬起两个小梨涡,弯弯的眉眼,笑容仿佛携带着春意,在这寒冬之际,让人心生温暖。

    湖中鱼跃而起溅起水花洒落在两人身上,洛晚之拿起手边一块石头,朝旋涡处丢去,略带埋怨道,“信不信我把你抓上来烤着吃了。”

    夕阳余晖折射在湖面泛起五彩斑斓的涟漪,如星光般闪耀,两人抖落着身上的水珠,身后的草垛中忽而传来一阵动静,男人机警,立刻起身下意识将洛晚之护在身后,唤道,“谁!”

    久久未有动静,随即听到草丛中传来哼唧声,两人慢慢上前扒开草垛,里面躺着一只右腿受伤的白色狐狸,洛晚之将它抱出来,从筐里拿出自己刚摘的草药,在石头上碾出汁液敷在它伤口处。

    男人端坐在一侧看着她来回捯饬的认真劲儿,说道,“费劲心力摘的药就这么用了?”

    “本来就是用来治病的,救谁不是救。”

    男人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你身上穿的披风衣领就是这狐狸毛做的,救了它最后不照样还会被猎杀。”

    洛晚之低头看了眼衣领上雪白的毛,继续手上敷药的动作,“你这话我可不赞同,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是自然的选择,它既然没死就说明它此时命不该绝。就像人类一样,同样是人,有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权臣贵女,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受众人敬仰,得到想要的一切,有人却是要靠数十载寒窗苦读,背井离乡才能在朝中博得一官半职;有人在市集上吆喝叫卖做生意,也有人身在军营,性命放在刀刃上朝不保夕;有人能在私塾学堂里诵读诗词歌赋,却也有人活了一辈子大字不识;有人在酒肆,烟花之地大快朵颐,也有人却连最基本的温饱都要煞费苦心,你怎么能确定我今天救的这只狐狸结局就一定是被猎杀?”

    她的话让男人觉得诧异,“你这话倒不像是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会说出来的。”

    公主的身份对于洛晚之而言就像是个笑话,笑是留给别人的,她只落得个闲话。

    面对男人异样的目光,洛晚之发出一丝苦笑,人人都只能看得到表面,却不知洛晚之身后的苦痛,但她不能跟此人说太多,毕竟是王室的人,如果被他们知道洛晚之只是大庆重臣的弃女,认为大庆将和亲一事敷衍了之,又将给两国之间的徒增祸事。

    “你笑什么?”男人的语气变得温柔许多。

    洛晚之低头看着怀中的小狐狸,“笑我自己。”

    男人很聪明,看穿了她的心思,“你怕我告诉殿下?”继而又说道,“我不是如此卑鄙之人。”

    也不知为何,他只是随口的一句话,洛晚之却对他有着莫名的信任,“我只是笑自己堂堂一个公主,竟也没本事让生母入夫家祠堂。”

    北域朝臣皆知这位颜安公主是丞相所出,好歹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之女,对外又说这位公主是洛明城最疼爱的女儿,相较于宫里那些正统公主的年纪,洛晚之是和亲北域的最佳人选。男人并没有多加揣测,毕竟大庆是个男尊女卑,阶级等级观念极其严重的国家,偏房所诞之子寄养在正夫人名下也是常有的事。

    男人捕捉到洛晚之眼里的几分苦楚,举起酒壶,两人数次对饮。

    这酒比洛晚之在宫里喝的烈,没一会功夫就感觉有点上头,鉴于自己坦诚了那么多,也想让男人也跟自己交换点秘密,扭头看向他道,“那你一个人在这喝酒又是为何啊?”

    仔细端详不难发现男人眼底的惆怅,两人虽喝得痛快,却也不见他有畅快之意,眼神里像是装满了心事,许是太多不知如何开口,亦或者有些事情,她不应该知晓,洛晚之不欲强人所难,转过头独自饮下一口。

    “你可知七年前,大庆都城的城门之战?”男人开口道。

    这场城门之战在当年闹出不小的动静,按理说大战之后需要些时日清理尸首,却不到半日的功夫,城门口附近的市集便开始正常经营,府上的婢女还去购置了布帛,并不像刚经历了大战的样子。那时她年岁尚小,正因为收了大庆五皇子元苍相赠的礼物被洛家嫡夫人辱骂禁闭,只能偷听下人在屋外角落一隅的闲话。

    洛晚之答道,“略有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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