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慕容珩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他虚弱的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道:“这是哪里”可声音太虚弱根本听不见,静空又凑近他,还是听不清楚。

    只能自顾自的说“你终于醒了,你都睡了十多天了,我还以为你快饿死了。这里是一莲寺,是我师父一禅大师救的你”接着又凑到他的耳边,道:“我叫静空,要记得这么多天都是我照顾你的”

    慕容珩无力回答,只能眨了眨眼来回应。之后郎中来看过,莲看他是笑着离开的,便知道应该已无事,万幸终于不用再遭受静空的骚扰了。

    屋里一禅大师大师托起阿珩的脸,仔细的看着他脸上还未长拢的伤口道:“这伤口怎还会如此”

    静空连忙上前,慌忙解释:“师父,我都是按照郎中开的方子上药,未曾有一刻敷衍,明明一样的上药,其他地方都开始愈合了,就是不知这脸怎么回事儿,奇怪得很”静空又疑惑又委屈的挠了挠那光亮的头,他虽然粗心,是所有师兄弟中最毛躁,最爱受责罚的一个,可照顾阿珩他确实是尽了心的。

    说话间他拿起药膏准备上药,阿珩感受到脸上冰凉,将头别了过去,不想上药。静空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是弄疼了他,又轻了轻力度。这时阿珩却突然发怒,用力的抬起了手推倒了静空手中的药,然后他又用力的捂着脸上的伤,不让任何人碰。

    静空起身去捡被扔到地上的膏药,有些生气“嘿!你这人可真不识好歹,我们会害你吗?你忘了这么多天你昏迷是谁照顾你的,你要想以后脸上留个大疤,就随你吧!”

    见他如此阿珩有些愧疚,可静空也是执着,见状又想给他上药,阿珩又一脸惊恐的捂住伤口。于是一禅大师便拦住了静空,道:“他若不想擦药就不擦吧!”接着又对着阿珩道:“我看小施主身上的伤不假时日便会痊愈,你若是无地可去,便留在寺里,若你有地可去,也不可留你,佛家讲缘,萍水相逢是缘,相知相伴亦是缘”

    阿珩眼角默默地流下眼泪,这天地之大他又还能去哪里,这世上又还有何人是他能依靠的。别无选择最终他还是留在了这里,一禅大师为他赐名为“无道”,允他住在静心堂代发修行,静空总嘀咕着这名字不像佛家弟子的名字,一禅大师只道:“无道是便是道,心向慈悲,一切皆是慈悲”静空便羞愧的不再提起名字的事。

    阿珩身体渐渐恢复,那脸上的伤口也不再似之前那般总流脓,也在慢慢的生拢,只是那一道长长的伤疤依旧触目惊心,倒像比之前更引人注目了。静空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守在他的身边,倒也是天天来,给他送些饭菜。

    “无道师弟,你这脸上的疤,怎么丝毫没有淡化的迹象。郎中说过只要每日按时上药,总会淡化的,许还是这郎中医术不精?”说话间他拍了拍阿珩的肩有些自豪的道:“你放心,师父游历天下,定会寻到名医,为你医好脸上的疤的”话音刚落他用一只手掌档住阿珩有疤的那半边脸,眼神里满是惋惜。

    可静空不知,不是郎中医术不精,是那膏药,他从未用过。

    过几日,阿珩终于可撑着起床来,他费力扶着床沿,往窗边走去,拿起柜子上的铜镜,镜子里是他可憎的脸。他先是抚摸脸上那道长疤,接着他忽然用力揉搓着,于是那道疤里就开始渗出了一股股暖流,瞬间那暖流便流满了他的半边脸,直至滴落在地,那裂开的伤口开始生疼,连着他的心,疼得要命。

    忽然外面的莲听到屋里有东西摔碎的声音,她害怕阿珩摔倒了,在院子里喊着,却始终无人回应她。此刻她多想像静空一样自由,如果能像静空一样,就不必再承受着这无人感知的孤独了。但还好,他无事,她也终于等到了他出门。这将近二十日以来,许是因为这静心堂太久不曾有人来住,也许是因为那夜看到静空背上瘦弱的他,有了怜悯,这些天,她也像静空一般也有些牵挂他。

    阿珩强撑着打开了门,拖着多日未曾活动的脚,疲软的走到院子里。不过短短数米的距离,他却走了许久,每走一步,腿上被野兽啃咬过正在愈合的发干的伤口,都被拽得生疼。

    他走到院中的缸前,手掌用力的撑在缸沿上以来让身体保持平衡,水中倒影着他的样子,那样的狼狈不堪,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还好缸中的莲开得正艳,他这才感觉到这颓败的院子里有生机。

    莲仰着头看着他,他脸上的伤口还在不停的往外渗血,血顺着他的脸滴落到缸里,滴落到莲微红的花瓣上。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的脸流血了,快擦擦,快擦擦啊!”莲焦急的喊着,可惜他怎么也听不到。她依旧还是在喊,忽然她感觉她的心被什么纠着一样,很难受,不一会儿一种莫名的情绪从心里涌上鼻尖儿,她的鼻尖儿忽然酸酸的,这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让她感到害怕极了。

    “啊!师弟!你怎么起来了,你能走了”圆拱门外静空又惊又喜,他放下食盒,快步的向阿珩走去,可一凑近他,刚刚脸上的惊喜立马又转为愤怒,他一言不发,径直的走向房内,接着拿来一块毛巾,沾了沾莲缸里的水便在开始在阿珩脸上擦了起来。

    莲又开始有怨言了,无声的咒骂着静空,可看他是为阿珩擦脸,素来有洁癖的她心里的怒气这才开始减弱了些。

    静空气呼呼的,像自己被用心保护的东西被人破坏了一般,“我这花了那么多精力来照顾你,你这般不识好歹,要死也死远点儿,不要污了这佛门净地”

    净空的话说得难听,阿珩却并不生气,反而觉得心里有些暖,已经很久未有人关心过自己了。以前他做错事时,姐夫就是这样总责备他,他虽知道是关心,那时的他却还是要回上几句,姐夫嘴笨,十有九回都争不过他。

    莲却不愿意了,她骂静空那架势怕和东街的王二娘有得一拼,可惜静空听不见。即使听不见,但痛骂了他一顿,刚刚心里的不畅快就都全烟消云散了。

    阿珩脸上的血迹已经擦干净了,脸上的长疤因为刚刚的缘故被挣开了无数个小口,看起来让人心里还有些发怵。可他那双眼睛却甚是迷人,内眼角尖而垂,眼尾略微上翘,整双眼睛拥有的倾斜弧度,更突出的是那双眼睛比同类型的眼还要大,在这张小脸上却不显得突兀,除此外他的眸子还格外的明亮,像是未沾染上这尘世的半点浑浊一般,妩媚而清澈,若生是女子,怕该是倾国倾城的容颜吧!可是从那眼神里却漫延出一种让人心痛怜惜的情绪,这情绪从眼里漫到额头、眉毛、脸上,换来的是不可接近的距离感。

    “嘿!我说你该不会是个哑巴吧!怎么这么多天还从未听到你说过话,还有你怎么不会笑呢?”莲歪着脑袋好奇的盯着阿珩。她的想法与静空不谋而合,静空也问了阿珩同样的问题。

    阿珩久久的没有回答,呆呆的站在原地,像是没听见一般,他真的想一辈子再也不开口说话,不开口说话那些痛苦的过去便不会被再次揭开。可他还是当年西宁的那个少年,即使世事变迁,那刻在骨子里的善良永远都不会消失,静空期待的眼神他还是做不到无视。可许是太久没有发声的缘故,他努力张口却只说出了一个“不”字,不过也已足够让莲和静空欢喜了,至少他们知道,他并不是哑巴。

    这些年静心堂鲜少有人来,她面临的只是日复一日的孤独,她无牵无挂,对于人世间的生活也并无多少眷念,更别说对别人的人生感兴趣了。可望着被静空搀扶着离去的背影,她突然很好奇他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一个十几岁的本该意气风发的少年变得这般沉默、悲伤。

    之后阿珩的伤慢慢的恢复,他还是鲜少与人交流。整日待在静心堂内,静心堂也如以往一般,除了静空隔三差五的会来外,基本也无人会来,只是原来破败不堪,又脏又乱的院子如今被阿珩打扫的一尘不染,丝毫再看不出之前荒废的样子。最受益的还是莲,她向来最爱干净,以往却无可奈何,如今阿珩在,她再也不用忍受满缸的臭水和几乎快淹没身体的淤泥了。

    许是因为他照顾得好,如今她的灵识再不用完全依附于莲花之上,能够得到短暂的自由了。可不知道是为何,从第一日见他开始,如今只要一接近阿珩,她的心便纠着难受。莲不知,那日她吸收了他滴落在莲缸里的血后,她便能感知到他的所有感觉,也是因为这些感觉她才能有所突破。这些年她疲懒的不愿去摸索人的情与欲,可无法参透人的情感,又何来成人一说。不然就凭莲花寺充沛的灵气,加上佛光庇护,应该早就成形了。

    赏莲的时日已经接近尾声,过两日便就要闭园,许多人不想错过这光景,纷纷而来,于是安静了些许时日的园子又开始热闹了起来。

    清晨,阿珩习惯的站在莲缸前,不知在想什么,只是一站就是许久。莲赶紧跑到墙角的石凳上,离阿珩远远的。

    “无道,是你很难受吗?为什么一靠近你,我的心就好难受,甚至还有些想哭,你知道吗?我可从来还没哭过”莲望着站在缸前的阿珩,有些委屈。

    此时的阿珩用手捂着胸口,他常常这样,那里大概有他痛苦的记忆吧!

    “你胸口又不舒服了吗?要不要让静空给你找个郎中看看?”莲顾不上难受,一直围绕在他身边。

    正午,莲越来越虚弱,她的灵识不得不回到莲花上,可阿珩依旧还站在缸前,他眉头紧皱,嘴里轻轻的嘟囔着什么,莲听得不真切,又竖起耳朵认真的听才听到他原来说的是“对不起,娘”。

    “你对不起你娘什么?你们人不是人不是说娘亲是最爱孩子的吗?无论你做了什么,你娘肯定不会怪你的,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莲的心越发的纠着疼。

    突然阿珩感觉胸口疼得喘不过气了,他轻轻的揭开衣服,看见胸口的那道伤口在往外冒血,那血冒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浸红了里衣,他用手捂住血踉跄的往房内走去,嘴里的一直在轻声的说着:“对不起,娘,我只是想救你们”。脑海里却一直重复着那句“你不配做慕容家的子孙”,这句话每日无数次的在他的脑袋里出现,有时甚至像文字一样出现在他的面前,无时无刻的提醒他有,他不配姓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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