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案 下

    昏迷的黄程书被带下去休息,审案继续。

    图力格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他继续说道:“那日的事我们赌坊的人都知道,还有一楼的客人也知道的,只是我们都不知道那小娘子是谁,两位公子喝得醉醺醺的,人死了就只是找到我们,吩咐随便找个地埋了。我们也以为那就是一个花柳女死了也不会有人来查。”

    “谁知程大人竟然来赌坊里查那日的事,虽然查的与那事不是同一件,但我们也怕拔出萝卜带出泥,于是立刻就把埋在院中的尸体转移走,后来在城外被人意外撞破了此事,再后来你们应该也知道了。”

    图力格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真实性,再一次道:“小人所说绝无半句虚言!那小娘子的身体上有很多伤口和牙印,只要你们让仵作一验就知道了!”

    独孤逾侯招来狱卒:“去何府将两位公子请过来。”

    何仲誉急道:“独孤大人,这北域探子一派胡言不可信!我儿我了解,虽然平日纨绔了些,但他们也是认得黄府的小娘子的,怎么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独孤逾侯不急不缓地压了压过于宽大的袖,语气安抚:“何将军,此事真假一验便知,也只有如此才能还两位公子一个清白啊。”

    “确是如此。”

    到这时何仲誉还是相信自己家的孩子,他心头松了一口气,坐下静静等着。

    ……

    对影升明月,茶香袅袅。

    沈宛霜潜入王府,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泽玉院就被前头四位暗卫挡着,她扯了蒙面的黑巾:“都让开,没看见是你们王妃啊,这么不懂事,真是。”

    四位暗卫:?

    默默让开。

    寝间里,李微钰正喝着茶,手边拿着一卷书册看,房梁上面就跳下来一位小娘子,打眼一看还是自己的准王妃。

    下一刻手中的书卷就被抽走了,油灯也被吹熄了。

    “眼睛才刚好就挑灯夜读,当真是任性。”

    沈宛霜在卧榻外侧坐下,拍拍柔软的织锦绣被,弯着眼睛笑:“你怎么不惊讶我来找你?”

    李微钰瞳孔漆黑,里面倒映着怡然坐在自己床榻上,姿容姣好,清丽无双的小娘子,怔了怔,他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睫羽轻颤,便听他语气平静道:“按礼制,大婚前不可以见面的。”

    沈宛霜捂嘴偷笑,理直气壮道:“所以我们是在私会呀,我太想见见王爷了。”

    李微钰沉默,撇过头。

    遭不住。

    沈宛霜抿了抿唇,那股喜悦渐渐熄灭了,她问:“王爷你今日听说了黄府的惨案了吗?”

    李微钰点头。

    闹得这般大自然是知晓的。

    沈宛霜说:“据说人是连夜审完了,确实是何家的那两位公子干的龌龊事,不止玷污了滢娘的清白,还将人杀了,抛尸野林子里,当真是禽兽不如!你说依他们的罪名会不会被砍/头?”

    李微钰摇头:“何将军会力保。”

    沈宛霜噘着嘴娇哼:“我阿耶说了,他会力挺黄尚书的。他还说,在整个案子里最令他感到心痛的便是——所有人都觉得如果那遇害的只是一名花柳女而不是尚书千金,那这事便会草草揭过,因为没人会在意一名贱籍女子的死活。”

    “上唐泱泱大国,应以仁政治之,人命不分贵贱,尚书千金是命,花柳女也是命。”

    “沈大人思想高洁,那何将军的这两个儿子保不住了。”

    李微钰转着轮椅到沈宛霜面前,淡淡笑了:“有你阿耶站出来,这个案子不会有任何偏颇,只是连累了何家的姑娘,原本她会是最合适的太子妃人选。”

    “嬣娘啊……她一定很无助吧。”,沈宛霜幽幽叹了一声:“不过如果真的因此错失太子妃之位,那也好,嬣娘本来就不想嫁给太子。”

    李微钰见状,只说:“我兄长很好的。”

    沈宛霜朝他做了一个鬼脸,俨然对那位太子没什么好脸,她伸手牵住李微钰的一根手指捏了捏,捧着笑凑到对方跟前:“嵘清,你瞧见我了,我生得好看吗?”

    李微钰不自在地抽回手指,克制地点了一下头。

    沈宛霜笑得更开心,想上去亲一口,岂料被对方偏头躲过,她不甘心,干脆就咬了一口那晃到自己眼底下的脸颊。

    李微钰指节一紧,任人轻薄。

    “好了哈哈哈,不逗你了,我这次来是有一件事要托你转告程凭哥哥。”

    李微钰闻言敛了笑意,程凭哥哥?

    沈宛霜没察觉他的变化,自顾自道:“因为我要成亲了嘛就不好再见外男,我兄长更是古板指望不上他,所以只能来找我未来的夫君啦。你转告程凭哥哥,那个图力格不是北域人,他原先是江湖刀客,后消失几年,就成了穗宁公主府上的幕僚。”

    李微钰眼神微闪,有些诧异:“你如何知道这些的?”

    沈宛霜撒谎不眨眼:“因为我师傅啊,他是江湖人,以前识得那个刀客,并且来到京都后他们也打过照面,曾亲眼看见他入了公主府的。”

    “你师父?”

    李微钰忽然想到有一阵京里盛传的话题,他意味深长地问:“你师父是江湖名人榜上赫赫有名的第二高手却梦扇?”

    “是啊,我都会却梦惊鸿了,你不信?”

    “信。”李微钰不知想到什么,闷闷地笑了出来。

    沈宛霜抿唇,有些恼怒:“笑什么!”

    难道我哪里漏破绽了不成?

    李微钰说:“你身上的草药香包很好闻,我第一次遇到你时便记住了。”

    “你喜欢?”,沈宛霜用食指绕着自己腰间系的香包转了几圈,随后直接扯了下来放到他手掌心里:“那送你了,我这是防蛇鼠虫蚁的,还能宁静安神,回头我多做几个给你拿过来。”

    李微钰见她没听出自己的意思,也就没再说什么了,只是握紧了香包:“我很喜欢,谢谢霜娘。”

    “嵘清哥哥喜欢就好。”

    李微钰一愣,心底升起隐隐的欢喜。

    “嵘清哥哥,换一张更大的床吧,你这个不太阔气,等成亲了都不好发挥。”,沈宛霜没心没肺地说了句撩人心弦的话就拍拍手走了。

    徒留屋里的李微钰暗暗回味,红了面颊。

    屋顶上。

    暗卫1:“要禀告太子殿下吗?”

    暗卫2:“怎么禀?”

    暗卫3:“说准王妃夜探王府,让王爷换一张更大的床?”

    暗卫4:“……”

    ——

    案子审完了,但这却只是一个开始,如何处决那何府的两位公子,独孤逾侯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两边都得罪不起。

    他也就拖着,到第二日上朝,黄程书直接解了官帽,额头扎着白绫跪在朝堂正中间,声声血泪,要将何家那两个罪魁祸首斩首示众,以告慰自己女儿在天之灵。

    而何仲誉,负荆上朝,愿用戍边兵权换两个儿子的性命。

    独孤逾侯这时聪明地没有出列,选择等这两位大人掰扯完,就等着看朝中局势和上面那位的意思。

    “何仲誉,你休想用戍边兵权来压老夫!你那两个畜生自己教不好害了我滢娘,以命抵命本就天经地义!”

    何仲誉跪地替儿辩解:“圣上明鉴!那日我儿早已喝得酩酊大醉,根本看不清眼前人,这定是那赌坊的人合谋陷害我儿啊!”

    “你儿玷污了我滢娘的清白你认不认!你儿禽兽不如杀人灭口你认不认!你儿还妄图毁尸灭迹你认不认!”

    黄程书声泪俱下,一字一句的质问震得满朝文武百官鸦雀无声,心头为之震撼。

    何仲誉高大的身躯颓然趴到殿上,心痛如绞:“我认……但我儿年幼,还望陛下留我儿一条性命。”

    黄程书俯首:“你儿年幼,我滢娘亦是及笄之年,请陛下为老臣做主!”

    武宗帝被吵得头疼,这两边都是朝中大臣,又各自代表着文官和武官两个阵营,他捏着额头缓解压力:“沈卿,这个案子你如何看?”

    沈谨柏出列,顶着文武百官的注视,从从容自若道:“上唐国法条律自开国以来便是由这一代代的君王和朝臣逐渐完善摸索出来的,无论是皇亲国戚,亦或是权贵官宦,只要触犯了国法,按律处理便是。若因身份而例外,那国不将国,法不将法。”

    武宗帝淡淡放下手:“独孤爱卿,你来说一下这案子若按国法,怎么个处置法?”

    独孤逾侯出列,拱手回:“按律当斩。”

    “何仲誉,听到了吗?”

    武宗帝看向底下的瘫倒在殿中毫无将帅风范的何仲誉,大怒道:“你身为戍边百万雄师的将帅却为了两个大逆不道的儿子不顾整个上唐边防境的安危,用卸兵权来威胁朕!你当真以为朕就你一人可用吗?”

    “何仲誉,朕念在你十几年戍守边境为国效力的份上,朕这次不罚你,但这个案子该怎么判就怎么判,独孤逾侯,听见了吗!”

    独孤逾侯:“臣遵旨!”

    下了朝,黄程书与何仲誉各走一边,互相仇视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位的仇怨是结定了。

    独孤逾侯拦住沈谨柏:“这次多谢沈大人站出来为黄尚书说话,否则下官不一定能顶着满朝武官的压力下这个判决。”

    沈谨柏面色如常:“何须你来谢,本官向来只论对错。”

    “沈大人大才,下官狭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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