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治

    笃笃——

    一阵和缓的扣门声从外间传来,李微钰随手掩上了窗,并对跪在地上的人镇定道:“你我之间的买卖虽终止了五年,但仍旧作数。”

    “谢王爷,那下官先告退了。”

    李微钰指了下西面的行窗,示意他从那处离开,待人走后,他转动轮椅来到外间,绕过八仙桌将茶榻上的毡子盖到膝盖上,对外喊道:“进来吧。”

    吱呀一声响,喜鹊推门进来,将仔细托着的药碗放到茶桌之上,福身行了一礼:“王爷,这是柳大夫吩咐给您熬的药,他特别嘱咐了您要趁热喝药效才能最好地发挥出来。”

    “端过来。”

    李微钰用双臂撑着轮椅的两侧扶手,移到了茶榻上,他如今虽然能站起来,但膝盖依旧不得力,稍微久站便会支撑不住。

    喜鹊双手端着药碗递过去,又道:“王爷您喝药,喜鹊给您捏捏腿活络活络,柳大夫说您许久未行走,小腿已然有些萎缩了,需要每日多捏捶,帮助血液流通。”

    李微钰喝着药,被黑乌乌的药汁引去了大半注意力,没怎么听清喜鹊的话就皱着鼻子点了下头。

    喜鹊见此心中大喜,她不自觉地摸上今日特地换的新头钗,跪下后膝行到茶榻前,伸手去掀主子覆在膝盖上的毡子。

    早春还冷得紧,喜鹊只穿了一件显腰身的侧襟小锦裙,面颊更是敷了大家娘子才会用的珍珠粉,唇上也涂了殷红的口脂,她娇柔地挨着榻边,上半身蹭向李微钰的小腿位置。

    只要得了主子青眼,哪怕是捞一个侍妾,都比一辈子当个卑躬屈膝的婢女强!

    喜鹊咬着牙拿身前的丰腴去抱住李微钰的小腿,抬起头祈求道:“主子,您要了喜鹊吧,不然奴婢就活不下去了!我在王府里的契约工期下月就要到了,我阿耶说到时就要将奴婢许给六十多岁的富商为续弦,看在奴婢尽心尽力伺候了您四五年的份上,还请主子救救奴婢吧!”

    喜鹊诉着苦时娇泪莹莹如珠攀着面颊滑落,咬着颤抖的嘴唇抽泣,肩膀更是害怕地缩着,楚楚可怜的姿态若换了任何一位男子来,恐都不会无动于衷。

    李微钰却连个眼神都没有投给她,就有暗卫跳出来将人拽开扔到地上,闪着寒光的长剑铮地出鞘。

    喜鹊直接吓得忘了哭泣,双目圆睁,里面的惊恐几乎是瞬间满眶。

    “你叫喜鹊?”

    李微钰慢条斯理地拿过锦帕抿了抿唇,淡声道:“契约工期到了,你若有意继续留在府上做事可找府里管事的再续,若是无意,便领了王府的手札和解契银,再托管事给你寻一门好亲事,至于你阿耶,王府放话后他有十个胆子也不敢逼迫于你。”

    他停顿稍许,继续道:“女子在外谋生本就不易,你既已得了这个机会,就别轻易糟蹋自己。再者便是,王妃进府前昔你来央求本王纳你为妾,你让本王置王妃于何地?置沈府于何地?置上唐皇室颜面于何地?”

    喜鹊伏在堂前哭泣,靠着八仙桌的桌脚头钗凌乱,她似乎并未听进李微钰耐下心说的这番话,只一心想当人上人,声音哀求道:“奴婢不想嫁人,只想一辈子伺候主子,求您收了奴婢吧。”

    李微钰闻言冷下了脸:“小心机耍到本王这里来了?”

    “奴婢只做通房丫鬟也是可——!”

    以的……

    喜鹊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在极度不甘心的颤抖了一下后,倒地气绝身亡,咽喉处漫出的温热鲜血染红了她身下的地铺。

    “谁!”暗卫一剑戳向门口。

    谁知哐当一声后,他手中的剑被突闪进来的人直接用两指给夹断了。

    断剑落地的瞬间,两人徒手对上,拳脚碰撞时发出沉闷的声音,惊得堂外的风都不敢往这边来。

    二人过了十多招后终于惊动了府上的人,顷刻间所有的护卫往泽玉院赶去,在药房里捣鼓草药的柳弱听到动静,也跟着跑了过去。

    他到泽玉院的时候,刺客已经没影了,屋子里头除了后边赶过来的护卫,就只有依旧在茶榻上躺得自在的新晋王爷和地上那具已经咽气的尸体。

    柳弱见最尊贵的主没事,就蹲下身去探了探那女子的鼻息,摇头道:“一刀封喉,没救了。”

    李微钰闻言,探身出去看了一眼,随即拧起眉头:“与前些时候东宫刺杀的手法如出一辙。”

    须臾,他又镇定吩咐人:“去唤程中郎过府,切记不能声张,此事一律不允许泄露出去。”

    望着地上那氤氲成大片红靡的血迹,李微钰心绪复杂,可又觉得这次刺杀太过于草率和诡异,越过王府重重守卫却没有对他动手,就只是为了取一个小丫鬟的性命?

    “柳大夫,你可有觉得这杀人手法眼熟?一刀封喉,专取人项上三寸,手段毒辣果决。”

    柳弱耸肩道:“传闻倒是听到过几个,但我肯定是没见过的。”

    笑话!以他的身手若真是见过这等恶毒的杀手,焉有命在。

    李微钰意有所指道:“本王也听到过一些传闻,就是不知道与柳大夫听到的是不是同一个版本了。”

    “不重要不重要。”,柳弱心大地拍拍手撑着腰站起来,从袖口中取出一面白色帕巾盖到尸体的脑袋上,掩住了她最后留在世上的那副面目狰狞的表情。

    很快便有人来将喜鹊拖走,与她一同在泽玉院当值的迎春看到这一幕吓得三魂没了七魄,挎着一大篮的刀豆埋头躲进了侧屋的小厨房里。

    她看得真真切切,那浑身是血被抬出去的可不就是喜鹊!喜鹊头上那支钗还是她陪着去买的,讲完价都还要五两银子,能抵半个月多的工钱了。

    迎春心里慌极,他一边剥着豆子,一边心有余悸地问小厨房里掌勺的厨子:“你知道喜鹊在主子院里做错了什么吗?竟被乱棍打死扔出来了!”

    那厨子当即压低声音,斥她:“别乱嚼舌根子,仔细你的命!”

    迎春鹌鹑似的快速点头,搬条板凳躲到小厨房的角落里去掰豆子。

    厨子摇摇头,心想这喜鹊一直眼高于顶,一副不认命当丫鬟的样子,今日进去伺候主子吃药还特意打扮过,十有八九是企图诱主子疼爱她,不过主子向来待下人们宽厚,应该也不至于会乱棍打死。

    联想到刚才府里大批护卫都往这边院里赶,厨子心道恐怕是还发生了其他的事,至于喜鹊的死,看来是无足轻重。

    主子是不会将一个不安分的奴才看在眼里的。

    那头程凭来得极快,他先是到临时摆放喜鹊尸体的后院查看了一番,才甩袍往泽玉院走,一路上他脸色都非常差,到了院里被领进屋,跪下行礼后,一拱手道:“看死者的伤口,臣大概能推测出此刺客与东宫刺杀的是同一人,但目前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此推测。”

    李微钰指节放在茶桌上轻曲了下,随后握住茶杯,指尖在上面绕着圈:“据刑部所查,当日东宫行刺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第一刀客飞雪刀,按照程中郎的意思,这两桩刺杀,都是同一人所为?”

    “咳咳——”

    柳弱不可遏制地剧烈咳嗽起来,面红耳赤的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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