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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陆火为了主治医师的考试,提前一年就开始做准备了,毕竟在不能耽误工作的前提下,要进行四个科目的自主学习,有很多人忙不过来,便在滚动周期的两年内考完,一年考两科,相对来说容易一些,但陆火觉得这样的话,战线拖得太长,反而很耗心力,他习惯性将一件事摁死了做完整,同僚们经常相互打趣,说假如问一个医学生,宇宙的尽头是什么,绝对会是一个毫不例外的,高度统一的回答:考试。

    为此,陆火不得不将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来学习,连回家蹭饭都觉得奢侈,若不是偶尔通个视频看看爹妈,温钰都以为自己儿子失踪了。

    4月下旬,主治医师的考试落下帷幕,陆火顿觉轻松了许多,这也羡煞了终于回到本科室,但仍然处在规培期的徐峰,依照规定,徐峰想要考主治,要在规培结束后再工作2年才有资格去考,整整比陆火晚了3年,这漫长的时间里,每一天都要被当做杂活儿主力军被上级医生奴役,只要想想,就觉得一颗心像泡在柠檬罐子里一样,又酸又苦又涩,师兄说他总是和人比一些他不具备的优秀品质,真是自找不痛快。

    其实现在的年轻医生们都不好干,虽然考上了主治,但经验浅,职称也未到副主任医师的级别,出门诊都没人敢挂他们的号,生怕他们在问诊时偷着百度,但医院有出诊要求,新手们必须得应着头皮上,为了不出丑,就使劲儿在人后疯狂学习,但学霸也有遇到问题的时刻,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呢,当然是不会出现当着患者面儿拿手机百度的情况,他们选择摇人儿。

    于是,经常会有新手医生在问诊时摇来自己的老师给自己托底,可能病人熬夜排队都没挂到专家号,却在新手这里蹭了个专家号,更有甚者,还有可能在新手这里插队,由他的专家老师给做个手术,有次,某个教授给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学生擦了半个月屁股,气得直骂,隔了好几个办公室都能听得到老头的骂声,说他是造了什么孽哦,自己手里的手术都排到了两个月后,还得给这个混账东西打工,但这种事儿几乎是新手医生的必经之路,为了培养出合格的医生,前辈们不得不熬心熬力,手把手地携扶他们前行。

    陆火早上和值班医生交了班,值班医生叮嘱他今天严密观察108床的病情变化,说按照病情变化过程来看,水肿高潮期还未到,高度怀疑术后再次脑内出血,必要时急诊头CT,一旦发现脑疝,立即再行手术清除血肿。

    八点半,全科医生跟着科室主任李嵩查房,医院要求各临床科室主任每周至少查一次房,每回李嵩查房时,身后都跟着浩浩荡荡一群人,陆火属于低年资住院医师,还处在学习阶段,所以位置要靠前,查完一圈下来,各床都做了指示,陆火记录了自己管理的病患:一床换药,三床拔除头部引流管,六床拆线预约今天出院,十床请心血管内科和麻醉科会诊,十五床请骨科和呼吸科会诊并商量联合骨科同台手术事宜;三十床签署开颅同意书,进行术前准备,明天做开颅手术;

    查完结束后,他按照记录开始处理各床的查房意见,期间,门诊收治了三个病人,其中一个分给了陆火管,他又去给这个病患办理了一系列手续。

    忙到中午12点半,没空去食堂,赶紧订个餐,等餐的过程中继续处理查房意见,餐到后,风卷残云般吃进去,抓着空挡休息。

    组长在跟实习生们聊天儿,让他们一定要培养个爱好,写字啊,画画啊,打球啊,什么都行,总之要学会卸掉压力。

    陆火读书时,李嵩也这样教过他们,当医生的,每天见到各式各样的人,情绪也千变万化,接收到的负面刺激多于正面,如果不能及时排解,堆积到一定程度,就很容易失去平常心,变得偏执或者戾气重,那会儿陆火没把这个当回事,认为只有内心不够强大的人才会被影响情绪,后来发现他也只是个普通人。

    他当初为了缩短自己的进程,读的专硕,读研的同时又参加了规培,到毕业时可以拿四个证书,既读了硕士,也完成了规培,工作两年便可以考主治。

    但是研究生和规培同时进行,却令他压力十足,每天的生活十分琐碎,在日复一日的管床、手术、值班、写病历的同时,再搞定执业医师、规培考试、学校课程。

    作为医学生,不管在医院里干了多少活儿,干到几点,学校的课程也是丁点儿都不能落下的,虽然学校规定了挂科可以补考,但是补考是没有学位证的,所以挑灯夜读成为了家常便饭,然后还要写论文、发论文、看文献,听讲座,帮导师做课题,几乎是全年无休,陆火在这样的强度下坚持到了毕业,又在毕业实验,毕业论文,和吴湘湘刚开展恋爱以及在医院遇到难以处理的病患等共同作用下,脑子里的那根筋绷得越来越紧,为了排解压力,他找陆地合计了一番,俩人做了个商业项目,陆地出资出人出场地,他只做技术顾问,项目盈利两人平分,用了约半年时间才慢慢地恢复到了正常心态。

    这会儿再听到这样的话,不禁有点儿感慨,他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一个叫做小安的小实习生也跟着他坐下,问:“师兄,你有什么爱好?”

    陆火说:“打篮球。“反过来又问他,“你有什么擅长的?”

    “我也没什么特别擅长的,平时也没有喜欢的事情,就问问你们,做个参考。”

    “实在不知道干什么就看武侠小说。”

    “这也行?”

    “只要能把工作隔开的,不涉及黄赌毒的,都行。”

    “那我得去趟书店,买几本。”

    “不用买书,去图书馆办张卡,100块钱押金,一次借5本,时限一个月,没看完再续时长,比书店方便,而且全。”

    “哇,发现了新大陆哎。”

    陆火笑了笑,说:“继续努力。”

    小安郑重点头:“加油!”

    徐峰听到后抬头看他:“陆火,你瞅他是不是呆了吧唧的?”

    陆火拿报名表抽他:“就你精,十天了论文写不出两段话来,有脸说别人。”

    “艹,真特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我那框架搭得乱七八糟,你什么时候有空,帮我捋捋思路呗。”

    陆火揉了揉眉心:“我什么时候都没空。”

    “别呀,要不你再发我点资料?”

    “你先把我之前发给你的看完再说吧。”陆火把桌面上的废纸丢进垃圾桶,“我找这些资料挺费劲的,你捡现成的还不看,早知道你这样就不给你了。”

    徐峰点头应着:“晚上回去就看。”他上回跟陆火要资料,陆火说晚上回家发他,但他知道自己的本性,如果当时不把资料拿到手看上第一个字,那么激情一过,即使东西摆在眼前,也得拖延上十天半月才会打开,于是求着陆火立刻给到他,陆火便打了个电话,说等人从他家里的电脑上传过来,他凑到跟前儿去看,只看到个模糊的人影就被陆火推开,他小声嘀咕,有啥秘密啊,还不让人看,陆火没理他,只是把资料传给了他,然后退出了微信,他拿到资料后确实是看了一中午,无奈文档太多了,中间又有各种事儿,拖到现在还没看完,他想,他不求多出色,只求等到他考主治时,能将将达到资格就足够。

    下午两场会诊,把十床和十五床的手术方案基本敲定了,待下班时,天色已经黑透了,陆火驱车到家,在门口看到许江淮坐在那儿,一身的酒气,见了他,许江淮双手合十祈求:“弟,收留我几天呗”

    陆火上前把人扶起来:“喝了多少?”

    “喝得爷爷都不认识了。”

    陆火开了门推他进去:“被赶出来了?”

    “何止啊,挨了顿打,我没地儿去了,在你这将就两天,等他气消了再回去。”许江淮往沙发上一坐,挽起袖子来,“瞅瞅,这给我抽的,我爷真是一点儿也不爱惜他孙子,我这心哇凉哇凉的,酒都暖不热。”

    “为什么打你?”

    “他给我安排的相亲,我让别人去了。”

    陆火给他一杯水:“不听话挨打那不是活该么,你吃了吗,厨房有方便面和鸡蛋,自己能煮吗?”

    “我一年被压着相亲十几次,光吃饭都吃累了。”许江淮喝了两口水,抹两把脸,起来去厨房煮面,在冰箱里扒拉半天,找到了一颗蛋,“真行,就一个鸡蛋了,这也叫有鸡蛋。”

    “我记得有两个。”陆火收拾了个挎包,装了几件干净衣裳,把钥匙给了许江淮一把,“这个窝给你了,我回家住两天。”

    许江淮一脸委屈:“啊,我来你这儿就是为了口吃的,你走了,那我还不如去住酒店呢。”

    “有钱没处花就去住。”陆火才不管他,反正他也不缺那几个钱,“要走记得给我锁门。”

    许江淮怨念地看着陆火出门,又钻回厨房去煮面,算了,这里好歹有个家的味道,酒店冷冰冰的,住着不舒服。

    陆火回到爹妈这儿,温钰还没睡,好像在生谁的气,陆行章正在一旁劝慰她,他挨过去坐下,问道:“怎么了,拉着脸。”

    温钰没说话,陆行章简单说了情况,大概是一起跳广场舞的人里,有个惯常做媒的,打听到他们家有个正值青春的姑娘,便想着给某个亲戚的儿子拉个关系,有人问了一嘴她那亲戚的儿子做什么的,多大了,那人说在大公司里做事,刚三十岁,前面谈了几个都不欢而散,就想找个本地人家的姑娘,两方经济条件相当的,买房买车什么的,事儿少。

    有人又追着问男方什么经济条件,一个月工资多少呀,那人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最后说反正家庭条件挺好的,他一个月能赚□□千呢。

    众人一听这话,都笑了,温钰也给气笑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人的条件肯定是不行,不然怎么会谈了好几个都没成?

    一个瞒东瞒西的癞蛤蟆,妄想吃他们家的天鹅,也不晓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看看自己的嘴脸,没什么本事的东西,想得倒挺美,温钰直接反唇相讥,说我家这个姑娘可不是什么小鱼小虾都能见的,怎么也得是人中之龙才配得上。

    那人听了还挺生气,被人压住胳膊小声咬了几句耳朵,你可别说话了,人家姑娘才二十,亲爹妈自己做老板的,而且人还读书呢,听你那话说的,你那亲戚家也不咋地,男的年纪又大,十岁的差距呢,别自讨没趣儿了。

    其他人岔开话题,三言两语地揭过了这个话题,但温钰仍是愤愤,自己精心养护的白菜,被猪惦记了,还惦记到她面前来说些浑话,换谁都不舒服。

    陆火听明白了来龙去脉,也跟着宽慰温钰,说为这种事生气不值当,让她早点儿休息。

    温钰说当时心里梗着气儿,没把话说狠了,哪天再遇着了,一定要把气撒出去,陆行章说别搭理这种人,晾着就行了,搭理了还自掉身价,温钰说他们惦记我姑娘,我还不能骂了?陆行章说能骂,但是你别自己骂,你一骂人就好生气,生气伤身,你叫我去骂,温钰想了想,说行,哪天遇见了就打电话叫他去,俩人达成了共识,回房间睡觉去了。

    陆火洗了个澡,换上睡衣躺到床上,书桌一角放着过年陪长辈逛街时商家送的台历,此刻的月份是5月。

    去年的5月,周冰说体验完了所有感兴趣的社团,准备于学期末全部退出,决定再修一个学位,暑假里在图书馆泡了段时间,又咨询了一圈意见,选择了第二学位的方向,大二开学便提交了申请,陆火看过她的课表,她把自己的每一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也因为课业增重,所以她现在住校,只有周末才会回家打打牙祭。

    细算这一年里,他和周冰只在年节时见过寥寥几面,话都没说几句,忙碌了一年,他这会儿有空了,该瞅个时间叫她吃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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