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您往后也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是啊，这次您能回来，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我们还等着您重新执掌崇武阁呢。”
……
莫离被人群簇拥着，在一个个激动涕零的人面前笑僵了脸。
“好，谢谢各位关心，我会好好保重的。”
好不容易把这些人送出门以后，莫离方才松了口气，接过玄越递来的茶杯，猛猛灌了一口。
自她复生回来以后，每天上门看望她的人络绎不绝。
她中途还尝试去别的地方躲了几次，可无论走到哪儿都会被人认出来，然后就是被拽着一通肺腑感谢和嚎啕大哭。
发觉自己现在到哪儿是个人形景观后，莫离也干脆不再躲了。
反正只要熬过这段让大家新奇的时间，往后她又能自由了。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玄越一边问着，一边贴心地为莫离捏肩放松。
莫离懒洋洋地靠着他，道：“还是去凡间的八仙楼吃吧，那里只要我稍作伪装，就没人能认出来我是谁。”
“好。”玄越一口应下。
稍作休息之后，莫离和玄越便悄悄赶赴凡间。
五百年前弘奕曾把这里毁得面目全非，但如今这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盛貌。
相较其他几界，凡间在这五百年里早已驶过了漫长的历史，当初的事情已经变成了久远的传说，只存在于街头巷尾的话本评书中。
“话说，就在那黑霜剑即将颠覆世间之际，我们的英雄战神立即持剑朝黑霜剑砍了过去，那可真是令四海震悚，八荒战栗的一击啊……”
莫离和玄越进到八仙楼的雅间坐下时，外面的评书正好说到了当年这一段。
莫离勾着笑听完这一通带着夸张色彩的讲述，一抬头却见玄越低沉着脸，不太开心的样子。
“怎么了？”莫离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玄越回神，对着她笑了一下：“没什么。”
他的笑实在是过于干涩，莫离忍不住握紧他的手：“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你就不要再为当初的事情难过了，好不好？”
“嗯。”
似是怕惹得她也不开心，玄越这次嘴角扬的弧度更大了些，还佯装轻松地给她碟子里夹了几片肉。
但莫离知道，当初她身死对他造成的阴影实在太大，即便她已经回来了这么多天，那股恐慌仍久久伴随着他。
乃至于在夜晚某些亲密的时刻，他总是会忍不住抱着她流泪。
一想到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些脆弱神情，莫离的心也潮得一塌糊涂。
她攥紧玄越的手，道：“一会吃完饭，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嗯。”玄越笑着点了点头。
吃过晚饭后，莫离就带着玄越离开了凡间皇城，向着幽深静谧的林间飞去。
玄越看着沿路熟悉的景色，不禁问道：“是去天林吗？”
莫离有点意外：“你还记得？”
玄越：“有关你的一切，我当然都会记得。”
天林即是他们当初在凡间历劫时，患难与共的地方。
也是在那里，他们对彼此产生了除过敌意外，有关爱意的情愫。
莫离带着玄越一路来到了他们当初从崖上坠下后，栖身的那片河畔。
玄越曾在莫离身死后，独自来过这里很多次。
只是与记忆中不同的是，这次来，这里突然多了一幢小木楼。
“进来吧。”莫离轻车熟路地推开了门。
玄越站在门外有些恍惚：“这是？”
莫离回头看他：“我们的家。”
玄越登时睁大了眼，仔细去打量面前的建筑。
这座小木楼看起来刚完工不久，整体透着股新绿，风吹过时，还有木料未经风蚀的淡淡幽香。
木楼不大，也全然算不上华丽，但每一处都透着构筑者用心的痕迹。
“这是......你建的？”玄越犹疑地问道。
莫离：“是啊，我原以为搭房子挺简单的，没想到干起来这么麻烦，还好青玄仙君有经验，能给我搭手帮忙。”
“你是何时建的？”玄越惊诧万分。
莫离回来后他们几乎是朝夕相处，他怎么从未发觉？
莫离笑笑：“你这个大忙人天天有那么多的事要处理，哪能盯得住我啊？更何况，凡间的时间过得快，我在这里吭哧吭哧干几天，你那边才过去几盏茶的功夫。”
见他还是站在原地愣神，莫离不由一把牵住他的手，拉着他走了进去。
“这里是前堂，我们可以在这里喝酒赏月。”
“这里是书房，我们可以在这里看书，你还可以顺带处理公务。”
“这里是寝房，我专门往这裁了张大床。”
……
莫离带玄越逛遍了小木楼的所有房间。
这里主要的摆设都已经有了，但书架上没书，厨房里没厨具，还差一些细节的填充。
“我本来想全部都准备好以后再给你个惊喜的，但看你今天那么不开心，就还是提前带你过来了。正好，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我再改改。”
逛遍整个小木楼以后，莫离带着玄越在廊中停下。
清丽的月色斜斜淌了过来，在他们身上洇开一片温柔的晕影。
“我全都很喜欢，哪里都不需要改。”
玄越捧起莫离的手，埋头吻了吻她的手指，“建这样大的一所房子，累着了吧？”
“不累。”莫离双手环绕住他的脖颈，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建我们自己的家，有什么好累的？”
玄越笑了笑，环抱住她的腰身。
“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做这个啊？”
莫离抿了抿唇：“其实也不是突然想做这个的。你从燎星居搬走的时候说，那里对你来说根本不算家，我那时便想给你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只是很快就发生了那么多的变故，我没什么精力和时间去做，一直拖到现在，才总算能完成这桩心愿。”
玄越：“你费心了。”
莫离笑着摇摇头：“其实给你一个家，又何尝不是给我一个家。”
她的笑容渐渐敛去，靠在玄越怀中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叫莫离吗？”
玄越：“为什么？”
莫离：“我是随我母亲姓的。从小到大我都以为，父尊给我起这个名字，是为了挽留我死去的母亲和姐姐。可直至最后我才发现，他只是为了让我不要离开，才为我取名莫离。”
玄越默默把莫离抱得更紧了一些。
莫离把脸埋在他肩头，头一次对他剖开心扉，阐明过去的自己。
“从小到大，我都以为他不爱我。我把自己视作诅咒，拼命想要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有用。可在别人大多都已经破翼的年纪，我却迟迟无法破翼，以至于在弘奕找上门来的时候，我才会不顾一切地请求混进天界。”
“可即便是被封印了所有的记忆，我还是总会下意识地感到不安。我拼命练功，努力变强，就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飞鸟，唯恐停下来就被弃掉。”
“直到遇见你——”
莫离从玄越怀里抬起头，含着泪光的眼动情地注视着他。
“你是那片可以让我放心栖息的陆地，是你的爱让我一次又一次地意识到，我不是诅咒，我不是灾厄，我只是你爱的人。”
玄越久久地看着她，哑声道：“你当然不是诅咒，也不是灾厄。”
他埋下头，向她的嘴唇吻去。
“你是上天赐予我的珍宝。”
后半夜突然开始下雨了。
床头悬挂的风铃被晃得叮铃作响，雨水淋漓，水汽弥散，整个房间都回响着啪嗒啪嗒的密集响声。
莫离像是陷在了深海中，沉溺到有些无法喘息。
然而极致的愉悦让她有如策马徜徉在漫无边际的草野，在一次一次的颠簸中感受着灵魂即将出窍的狂乱与自由。
思绪开始飘飘然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快要飞起来了。
是以疏忽了对身体的控制。
“砰”地一声，硕大的金色双翼突然在房间里展开，金色的光辉盛满了整个房间。
房间里沉寂一霎。
莫离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竟无意识地露出了翅膀，便急忙想要将其收回去。
然而玄越却是俯身贴了过来，轻柔又珍重地埋头亲吻着她的翅膀。
“不用收回去，我喜欢你的翅膀。”
感受到一个个温柔的吻落满翅膀，莫离的心彻底化成了一滩水。
婚宴破翼时发生的那件惨事一直是她心底挥之不去的阴影，以至于她在他面前总会有意藏起自己的翅膀。
可如今，玄越却用他的实际行动表明——
他爱她，爱她的全部。
风雨渐渐平息，莫离和玄越相拥而眠。
窗外，历经一场大雨的洗涤，整个山林都添了几分清新。
鸟兽在林间恣意穿行，树木盎然生长，一切都透着蓬勃向荣的生机。
太阳从山头升了起来，灿烂温暖的光辉遍洒整个人间。
黑夜过去了。
阳光明媚的日子开始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