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一声叹息传入我的耳畔。

    “我还可以抱你吗？”熙曌轻轻地问道，见我只是低头并不答话，他便接着说道：“即便是这样的我，也依然……”

    我猛地扎进他怀里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抱住了他。

    为什么要用这样恳求的语气和我说话？

    错的人明明就是我。可什么对不起，什么抱歉，甚至任何的言语都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

    熙曌也紧紧抱住了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说道：“不要哭。冰儿，不要哭。”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此时我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只能尽量控制住全身的颤抖，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天知道我眼前的这个人是怎么从那样的痛苦中煎熬过来，又是怎样才重新站在我的面前的。

    我一直都觉得我是个很无情的人，当雷帕斯全城遭遇了那样的变故，当那些我从小就熟悉的一切变得面目全非的时候，我将自己置身事外；当我看到夏琪拉为了自己一心想要守护的人而让自己变得冷血甚至不惜动手杀人的时候，我认为我就是个被无辜的受害者；当我看到艾莎和拉斐奥以及他们的族人们倒在血泊中的时候，却又因为先前遭受到了夏琪拉的逼迫，因为怀疑拉斐奥的动机，而让我依旧没有任何觉得该抱歉的地方。

    但事实上我比我自己想象的还要无情得多。是我亲手杀死了这个一直都对我这么好，对我这么温柔的人。是我在这个人为我背负了原本应该是我所遭受的惩罚之后，又不顾一切地将他遗忘。

    就算那些都是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前世，可现在的我又有何颜面对站在我眼前的这个人？

    过了许久，直到我先松开了手，熙曌为我擦干了泪痕笑着对我说道：“你看你呀，才像只小花猫呢。”

    “才没有。”我哽咽着反驳道，不想抬头让他看见这狼狈的模样，我一边伸手去擦拭。熙曌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他递过来一方手帕。

    “谢谢。”我接过来之后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

    “不用说谢谢。”熙曌伸出手帮我整理有些凌乱的发丝，一边对我说道：“如果想说的话，那笑一笑吧。任何时候我都希望能看到你的笑容。”

    “不开心的时候也要笑吗？”

    “若能驱散心中的苦闷，有何不可呢？”碧色的双眸透露出来的是无比的认真，语调清澈宛若拂过山岗的风。

    我点点头，随后深吸一口气再伸双手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小冰你没事了吧？”贝洛奇斯在一旁有些犹豫地问道。

    “嗯。”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我带上了笑容。

    ——

    “所以小冰，你真的决定好了吧？”贝洛奇斯再次向我确定道，“我们接下来也会继续去寻找剩下的六合封印。”

    我点点头，其实说到底这原本就是我此行的目的，只是这一次是我自己确实很想知道那个一千年以前的那位前世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现在有个唯一的也就是最大的问题——我并不知道剩下的封印在什么地方。可虽然已经看到了两段记忆，但都完全没有六合封印什么事啊。

    “不用担心。”熙曌知道了我的担忧后安慰道：“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情。”

    “所以有什么眉目吗？”

    熙曌点点头，他以指代笔轻轻在桌上画了几下，随后一副看起来很漂亮的大陆的立体微缩版图便出现在了桌子上：“作为地印的六合神塔已经出现在了雷帕斯，天印在元素诸岛。这两个地方都出现了不同寻常的变异。”

    “等一下，我有个问题。雷帕斯我知道，可婆罗群岛怎么了？”我提出了一个我一直没搞太懂的疑问，“先前我也听说过那里的洋流起了变化，可如果仅仅只是这样，那和雷帕斯的异变级别也差太多了。虽然……”

    我咬了咬嘴唇，停住了。

    藏在桌下的手突然被轻轻握住，熙曌神色泰然地看着地图上那个标示着湿婆罗群岛的地方回答道：“是‘帕罗卡诺恩’的契约。神侍者们至上古以来一直维系的平衡再次被打破了。”

    “大地之心？”我偏了偏头，想起了在那个有着五瓣莲一样岩石的洞穴中，几位元素之神的使者对我和帕克说起的那个故事：精灵们付出惨重的代价拿走了那件神器，并通过用身体和灵魂为代价永远侍奉帕罗卡诺恩的前提下获得了长生不死和预知未来的能力。

    贝洛奇斯突然在一边开口说道：“我听说神侍者原本全是类人精灵，他们原本的能力其实也就是现界奇术‘魔法’的起源。据说原本他们是一个离世独居的种族，后来随着他们对魔法元素的不断深入研究，最终发现并拥有了这件上古神器。”

    “是不是……”我突然闪过一丝回忆，有些犹豫地问道：“后来他们无法供养这件神器，然后向全世界公开了这个秘密的一部分？”

    “是的。”熙曌点头，“‘元素之神将于秋分之日降临现界，被选中的虔诚之人将获得来自神灵的祝福。’这就是秘密被公开的一部分，之所以说是一部分是因为这个提示中并未提及‘被选中虔诚之人’将会加入神侍者的行列，和那些类人精灵一起负担起神器的平衡。”

    “需求这种被赐予的力量，自然要承担相等的责任呀！”贝洛奇斯似乎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用付出任何努力就得到那样的力量，怎么会有那种好事。”

    “类人精灵怎么想的这可不知道，但是对于人类来说，这未必是件好事。”熙曌轻轻摇了摇头，“成为神侍者将终生无法离开元素诸岛，更何况这个‘终生’其实是与现界同步，几乎可以说是永恒。而且就算是类人精灵中，也有不愿意要那种强大的力量，只想要一身自由的。”

    我还有点想追问熙曌说的这个与众不同的类人精灵的具体事件到底是什么的时候，贝洛奇斯干脆利落地回答了一句：“哦！”随后它又接着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旦帕罗卡诺恩的平衡被打破，四大元素的力量会全面重组。”

    熙曌点头同意，并非常明确地说道：“这也就意味着元素诸岛将会有灭顶之灾。”

    “新的平衡虽然脆弱，却仍可支撑。”

    “直到那一天。”

    “直到一个人的到来。”

    我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元素之神的使者们所说的话语。

    而那突然到来的人百分之两百的只有雪以冰了。

    毫无疑问，那里是她为救北辰熙曌所设下的六合封印，这扰乱天罡的力量同样也打破了支撑着帕罗卡诺恩与神侍者的平衡。所以神侍者们才会寓言一个认识银狼之王的女子会为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我用手撑住了额头。

    “小冰？”贝洛奇斯有些紧张地叫了我一句。

    我放下手，笑了一下：“嗯？”

    “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熙曌却似乎一眼看穿我在想什么。

    “就是，归根结底是他们原本就不应该妄想把这种力量据为己有。”贝洛奇斯毫不在意地说道，“这是贪心不足的报应。”

    可是很多事情在刚开始做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会发展成那样的吧。

    我不想过多的讨论这个问题，因为这很明显雪以冰，好吧——就是我前世。不管作为转世的我在这件事情上都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那剩下的封印，在什么地方？”我直截了当的将谈话跳回主题。

    熙曌似乎没有马上回话只是注视着我，我也看着他，目光从犹豫变成了坚定。所幸他也并没有继续在那个问题上纠结下去，而是伸手指了指地图西北方一处高高矗立的险峰之上：“在撒格雅尔山脉的主峰塔西卡山之上，传说中那是这世界上第一位巨人之王为了守望这个世界化身而出的雪山之巅。”

    “巨人之王的化身？”贝洛奇斯却突然大笑了起来，“这个倒是听起来很有趣啊。”

    我有些不太明白贝洛奇斯的意思，又看了看熙曌所指地地方，有些奇怪地问道：“是六合封印中的东印吗？”可地图上撒格雅尔山脉很明显处在这片大陆的西北方。

    “我听小熙说了，前两个封印的位置一个出现在雷帕斯的六和塔中，一个出现在元素诸岛的土之岛上。所以我觉得这六合封印在实际上的方位并不一定要按照封印的名称来分布吧？不过若按这个世界上第一缕阳光照射的角度来说的话，这‘巨人之王’的所在之处其实应该才是这个世界的最东边哟。”贝洛奇斯听见我这么问立刻抢着回答道。

    熙曌似乎是突然愣了一下。

    连我自己也有些没太反应过来，不用说什么角度问题，就说这巨人之王？在我的认识中现界何曾有过这样的生命？但我同样也明白，既然一千年以前能存在卡莱诺这个国家，那历史定然不会像现在宣称的那样是由创世之神直接创造的安格瑞拉，至少这片大陆的名字绝对不可能会和安格瑞拉这个国家同名。

    只是在这么长的光阴中，所有的真假是非都绝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所以若现在要追问那些恐怕也没有什么意义。

    我只是点了点头问道：“那我们要怎么才能到达那里呢？”

    熙曌轻轻点了点地图上的雪山，随后地图像是被局部放大了一般，一座微缩的孤傲雪山群而被群峰环绕在中间的最高峰便是撒格雅尔。只听他说道：“那雪山之巅有着据说是为了守护巨人之王的像迷宫一般的时空乱流，一般的人是绝对闯不过去的，但……”

    “不用担心。”贝洛奇斯开心地打断了熙曌：“小熙你忘记了，我的制衡可是‘空间’啊！”

    那双如最古老的森林一般碧绿的眼睛看向了贝洛奇斯，随后微微扬起了嘴角：“那拜托你了，小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