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参见不参见的，叫二哥。”陈明杨捏了捏妹妹的小脸，“我是三哥，那个是大哥。”
“举手之劳。”陈明泽扶正了陈明芷头上的发钗，唇角勾起，“无妨，阿芷便叫我二哥吧。”
他注意到陈明芷衣裙上的污渍，便伸手把裙摆折了一折，“御剪司衣昨夜为你们赶制了几身衣裙，回到芳华殿便可换洗，阿杨，把手抬一抬，收收阿芷的裙角。”
沾到灰尘和污渍的部分裙摆都收了起来，陈明泽甚至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仔细为她擦拭汗水。
陈明芷懵了，陈明迟也懵了。
不是，这画风不对劲啊！这种温馨的家庭气氛是怎么回事？！
你们是古代皇子你们三个从没见过我们你们自己内部关系好得离谱也就算了为什么还对我们这么亲近？！
我们之前连面都没见过啊喂！
[这是……发生了什么……]陈明迟傻眼，连忙用心灵感应敲妹妹，[阿芷，你有什么头绪吗？]
[没，一点也没。]陈明芷猛摇头，[这是哪我是谁这群陌生人怎么对我们那么热情？]
若一和若水提着行李跟在后面。
“若水和若一，是也不是？”陈明华笑着说，“好久不见。”
“奴婢见过大皇子殿下。”若水和若一行肃拜礼，“我等曾侍奉于元后殿下，如今作为公主殿下的女侍再度入宫。”
“你等身手本宫信得过。”陈明华笑了笑，“但只二人未免工作繁重，本宫将若归若予调至公主身边，与你们一同共事可好？我记得你们是一脉同源的师姐妹。”
若一与若水眼前一亮，若归和若予不仅是她们的师姐妹，更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殿下恩德，我等感激不尽，奴婢定当尽心侍奉二位公主殿下。”
“公主的其它行李让扇公公去安置吧，公主入住芳华殿。”陈明华低头看向怀中的陈明迟，“阿迟，这样安排可好？”
陈明迟强行使自己镇静下来。
冷静，冷静，虽然情况很奇怪很出乎意料很让人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要冷静！
有年龄优势，装乖装可爱就好了！
“依大哥安排便是。”陈明迟露出一个无敌可爱的笑容，“多谢大哥！”
既然这些第一次见面的兄长们都待她们如此亲切，那干脆就加入这种氛围吧！
听到这声大哥，陈明华只感觉自己内心的某个柔软角落被击中了。
和爹爹像极了的眉眼，年幼的女孩弯着眼睛，喊他作兄长。
陈明华笑着抚了抚陈明迟的头发。
扇公公掀起车帘往马车里看了一圈，回头满脸困惑，“禀公主殿下，仆没看见其它行李，可是落在伴月轩了？”
陈明迟摇了摇头。
“我们姐妹二人只有这些行李。”陈明迟摇摇头，适当地泄露一些童年的悲惨事迹，“在被戚伯伯发现以前，我们俩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呢。”
自戚礼处听闻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
她们这般瘦弱，想来是吃过不少苦头。
可低头看去，陈明迟面上洋溢着可爱又温暖的笑容，看起来十足乖巧。
扭头一瞧，陈明芷还在僵持。
二哥……三哥……？
这这这第一次见面这称呼会不会太亲近……以他们的身份而言，会不会太冒犯了？！
[我假笑都快维持不下去了！]陈明芷心里嘶吼，[现代医学诚不欺我！假笑真的好他妈累！阿迟你是怎么笑得那么自然的？]
[因为我在练习假笑的时候你在睡大觉。他们对我们也好过头了，不知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总之我们先发挥年龄优势，装乖装可爱糊弄过去吧。]
陈明芷仰头看看抱着她的三皇子，又看看眼神深邃的二皇子，又看看抱着阿迟的大皇子。
她咽了口唾沫，伸出颤抖的手抓住旁边陈明迟伸来的手掌，试图要从姐姐身上汲取力量。
陈明芷努力挤出一个称得上甜蜜的笑容，脆生生地喊：“二哥！三哥！”
为了生活！装乖装可爱！
陈明泽当然看出了妹妹笑容的勉强，他知道大哥也一定看出来了。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扭头对着仪仗队伍吩咐：“时候不早了，请公主上凤驾吧，按母后的规格来。”
凤……凤驾？
“是啊是啊，我做的菜都快凉了，赶紧的。”陈明杨赞同，“上凤驾，从玄黄门入宫，让那些不长眼的东西好好看看，这可是咱们的亲姊妹。”
凤……凤驾？！
还有这个豪华到吓人的仪仗——
陈明迟下意识伸出手臂，以一种保护姿态抓住了陈明芷的手。
她没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显得多么警觉，只是自然得已然成了一种本能。
可她脸上洋溢的乖巧笑容却是毫无破绽。
“多写大哥，二哥，三哥，只是这凤驾……”陈明迟大脑飞速运转，“我和阿芷怕是当不得。”
这三个皇子之间看起来关系很好，至少陈明迟看不出破绽。
而这第一次见面，他们的关心和热切过于反常。
双胞胎被戚礼发现至今，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人是不会对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产生那么多感情的，哪怕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何况她们还没有和皇帝滴血验亲，身份尚且存疑。
她们的生母甚至连嫔妃都不是，她们又如何能坐皇后的凤驾？
如今后位空悬，执掌中馈的是宫中位份最高的丽妃。
丽妃显然不喜欢她们，如果连丽妃都不得乘坐的凤驾，她们却坐上了，日后是否又要面临更多刁难？而这背后，她们又为谁做了挡箭牌？
谁也不知道这三个皇子对她们如此示好的背后，又会要她们付出多少代价。
古代女子最重要的作用就在于联姻，身份高贵的公主只是多了些任性的资格，这些素未谋面却对她们如此关切热情的陌生兄长，是否已在心中标好了她们的加码？
用亲情作为把控她们人生选择的纽带是一种成本极低的方式。若她们真是童年悲惨受尽虐待的六岁孩童，可能真的就这样傻乎乎地沉溺在兄长的宠爱和温柔中了，但她们不是，她们来自另一个世界。
她们的心理年龄已经足够让她们明白，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陈明迟观察着这些陌生皇兄的表情，谨慎地斟酌词句：“我与阿芷不过是市井中长大的劣童，怎能同皇天贵胄相比，小女不敢染指元后殿下之凤銮，承蒙诸位兄长厚爱，一顶小轿即可……”
在哪生活不是生活，非要在这危险的宫墙里，在不喜欢她们的丽妃手下讨食？
宫墙里夭折的公主不算少见，她们太过年幼，对外来的危险几乎毫无反抗之力，还不如去伴月轩当个小透明，至少再长大点方便翻墙跑路。
太打眼的事情不能做，不走玄黄门也行，能平稳生活就好！
当初陈明迟愿意被戚礼带走，也不过是因为妹妹的腿能够治好而已。
闻言，陈明华疼惜地抱紧怀中的陈明迟，低头在妹妹额上轻轻吻了吻，“没什么敢不敢，大哥陪你们一起坐便是。”
母后安慰幼小的他们时也是这样做的。
陈明迟捂着被亲的地方懵了。
陈明芷也懵了。
以前只有爸爸会在睡前在她们额头上给晚安吻，这种亲昵的习惯一直持续到她们身亡为止。
陈明泽想了想，低下头，对双胞胎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他张开口，轻柔地说：“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陈明迟：[？？？]
陈明芷：[他他他怎么回事？！他也是穿的？！]
接着，他又说：“连续的函数不一定可导，可导的函数是连续的函数，越是高阶可导函数曲线越是光滑，存在处处连续但处处不可导的函数。”
陈明芷倒吸一口凉气，瞪圆了眼声线颤抖，“你、你你你……”
“阿芷，你可以出道题给我解。”陈明泽说，“我学过高等数学，学过线性代数，我知道你也学过。”
“你、你怎么——”
“我还知道阿芷喜欢香菜，最喜欢的食物是咖喱牛肉，你数理化学得很好，但英语从来没及格过，可惜我们这个时代没法做出你喜欢的巧克力，但我们这里已经培育出了无籽西瓜，你一定会喜欢。”
陈明芷瞠目结舌。
“还有阿迟，我知道阿迟喜欢养花，其中最喜欢碗莲，阿迟一点香菜都不能沾，最喜欢吃甜豆花，你从小就是班干部，小学到初中一直当着班长，爹爹说你和他一样总是喜欢逞强，但也有着幼稚的一面……”
陈明迟甜美微笑的表情直接破功，瞪圆眼睛震惊地盯着他们。
她内心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怎么知道？他们——就算是穿越者老乡，也不该对她们个人如此了解如此熟悉！
那些了解甚至包括了她们前世！包括了超越这个时代的东西！
为什么他们会如此清楚……
“我们不会伤害你们，阿迟，阿芷，我们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你们了。”陈明华眼神温柔，“若是害怕被人抓把柄，大哥二哥与你们同乘凤驾可好？”
极度震惊之下，陈明迟颤抖着点了点头。
这种底牌尽失的感觉十分不好受，她的安全感此刻已尽被击碎，她的手都开始颤抖。
如果最大的秘密都被看穿，那她们的命运难道就只能任这些人摆弄了吗？
而陈明芷短暂的震惊后倒是接受良好。
坐上凤驾、头顶华盖的时候，陈明芷干脆直接开口问了：“你们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大哥，二哥，还有三哥？你们和我们一样是穿越者吗？”
“不是，我们不是穿越者。”陈明华的语气仍然温柔，“但爹和娘是。”
“爹娘？我们倒是猜出元后殿下……”
“该叫母后啦。”陈明杨戳戳妹妹带着婴儿肥的脸颊，“素娥母后是很厉害的医生，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我小时候有什么毛病，都是素娥母后治好的。”
陈明迟终于回过神来，此时专注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那……那爹、父皇呢？”陈明芷问，“他，他是……”
“该不会……”陈明迟立即有了一个猜想。
“阿迟，就像你想的那样。”陈明泽笑道，“爹爹他啊……你们可知他的本名？”
陈明迟看看陈明芷。
陈明芷看看陈明迟。
那个通往幸福的猜想近得仿佛唾手可得。
“他的本名是——”陈明杨拉长了调子。
下一秒，双胞胎和她们的兄长同时脱口而出：“陈道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