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章

    室内想来是被萧序安排过的,没有旁人,只有桑玉和他。

    窗外黑漆漆的是一片安静,房间内还多了一盆芭蕉叶,看得出是楚国出产的品种,叶高,枝干粗壮,颜色浓郁。云梦泽的会馆边上也种有芭蕉叶,这一株虽然也说说的上是精品,但毕竟种在泥瓦塑的盆子里缺少了些灵秀之美。

    这会儿在她跟前放盆芭蕉叶是什么意思?

    君王驾到,先要有点气氛感。

    萧序浑然未觉小娘子起了疑虑,他又道,“玉姬,我们之间,还未好好的谈过心。”

    她可没想和这人谈心,吃饱了闲着慌,那就早些睡觉。

    桑玉的脑袋可是清醒得很,“今日,是你来找的我,而不是,我逼迫你的。”

    萧序轻笑,“这世间,还没有人能逼迫的了我。”

    宫中重重危机,人人自立,他也是从夹缝里生存下来的。

    话锋一转,他反问,“玉姬,你是不是不大高兴,我来见你?”

    “……”

    她那是不高兴他对她的这个称呼,哪里是不高兴他来。可论察言观色,这能力谁能比得过他,但萧序就是半个字不提。这位小暴君,不,暴君,他此行的目的,是专门为了气人来得罢!

    不动怒,她在心里做了一番建设,才慢慢掀开眼皮,“已经太久没有人叫玉姬这个名字。”

    “是很久。”男人也在回忆着往事。

    自他重生后,小娘子的笑容均是温暖和善意。又感觉,她躲避他如蛇蝎的日子,像是尘封的夯土。

    她对过往只字不提。

    那,这事,还是得由他来挑开。

    “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想离我而去。不管我怎么求,你都不肯回来。”

    原来是因为梦境。桑玉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足够机警,“梦里的人,可是真的我?”

    “却也不好说,像你,却也不像你。”小娘子很是聪明,小心的不能再小心的回答。萧序却也不怕,左不过逃不过他的掌心,“玉姬,想必你玩儿了一天也是累了,我们不若早些休憩。”

    睡?

    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

    桑玉扯了扯嘴角,这话好像说到了她的心口上。

    萧序如今可不是以前的小暴君,风姿绰约,眼神沉稳,而且颇有心机。

    不仅如此,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意有所指。

    若不是,她早就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定也会被他诓了去。

    和杀伐果断的暴君打交道,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睡是不能睡的,不如趁着机会翻翻旧账,桑玉道,“当日,我收到你的书信,满心满眼的等你回来。可那一下马车,却是换了一个人搬,还起了心思要与我退婚。种种想来,都是你的肺腑之言,是不是?”

    暴君,哪里容得他人拿捏住他。

    说退婚,是真的起了退婚的心思。咋,不是明摆着,嫌弃她的身份。

    桑玉还看不惯他的趾高气扬。

    说到底,两人就不是同一种人,再者,萧序也不是以前温柔的公子序,她何必继续讨没趣。

    萧序站的不远也不近,语气也是恰到好处,“你这么看着我,是在不肯过来?”

    光影落在两人的肩头,桑玉才发现他身上穿的衣服,似乎和她身上这件同一件。这多肉麻啊,她定了定心神,“是你先怀疑的我!还想让我过去?谁知道,你又起什么坏心思。”

    萧序对着她招了招手,“玉姬,过来我这处。”

    又是,玉姬。

    他这一晚上,叫个没完了是吧?

    像是一团雾气,身影影影绰绰。这一声,就越发听着有些刺耳!

    他不客气,她也不想让着他。桑玉啧了一声,“你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来找茬了的么。”

    谁不知道,玉姬这是她在紫竹馆时候的称呼?

    桑玉本也没觉得,舞姬,这有什么不好的。但自从她做了那些梦,玉姬这称呼就多多少少带了点别的意思。

    那暴君会压着她在床榻之间,默默地数。又轻声的问:“玉姬,你觉得如何?”

    他引着她生气。

    没点道行,就很容易被暴君绕进去。颇恶趣味,演出一副琴瑟和鸣,又恩恩爱爱的样子。

    但他俩的心底明镜似的,暴君那点细致入微的心思都以去大户人家当个官家。这边桑玉有点想岔了神,若是萧序去做管家,只要往那处一站可不要把那家的小娘子给迷得昏了头。

    是呢!暴君这人除了脾气不好,什么都好。

    桑玉又仔仔细细的一回想,暴君这人吧,其实脾气也挺好的。

    哪怕是挠他一背,他都不打紧。还会挑着眉,把嗓音压得很低:“抓的不错,往那处再抓抓。”

    谁要和他嬉皮笑脸?仗着自己是个男人,力气大,就像是吃死了她似的。

    真的就特别烦。

    桑玉盯着萧序,瞪着眼,怪罪,“我可不耐烦你叫我玉姬,像是在逗趣小猫小狗。”自从入了桑家堡以后,她都是被尊称一声女公子。故而,在她看来这两个称呼就是一道分水岭,两种不同的人生。在那梦境之中,被暴君困住的玉姬,和重获新生的桑玉。

    萧序清冷的说:“你不耐烦的,怕是我这个人罢。”

    桑玉回过头,看了萧序一眼,手中的木梳也一并摔了过去:“萧序,你什么意思?”

    萧序拢了拢衣,又唤了一声:“玉姬。”

    她已经拧着漂亮的眉,怒的整个人要炸毛,反应有些过激:“萧序!”

    “你既然可以称呼我的名讳,我自然也可以叫你玉姬。”萧序弯腰将那掉在地上的木梳捡起来。

    “我便当做你这是在生气?”桑玉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凌厉,“你见我和公子仲在一块儿,不高兴了。”

    她其实是有点理解萧序的想法,毕竟若是换成自己听到他和别的小娘子,也会是一样的心思。将心比心,那就让让他?

    “不是。”萧序摇了摇头,“你和公子仲的事情,那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

    以退为进?

    小暴君今日来者非善啊!

    桑玉侧了脸:“既然如此,那你这是如何?”

    萧序不紧不慢的,凑过来:“我最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男人靠近,就是往她的身边带了一阵热风,带起她的寝衣的衣角,整个人也像是被他拿罩子拢住一般。

    “那一日,你睡得迷迷糊糊,我本要走是想摸摸你的头发。可一低头,却听闻你叫了我一声小暴君。”

    前头一大堆的点缀,是个什么玩意儿,她都快没没耐心,当场被这几个字扎醒了!

    莫不是,自己挺岔了了罢。

    桑玉不可置信的抬起眼眸,“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萧序盯着她的眼睛,意味深长:“小,暴君。”

    迷茫,随后额头上窜出几颗汗珠子。

    她这不是在梦境里头罢?

    从小暴君的口里说出这几个字,直接把她干的懵逼了。

    萧序带着疑惑,还在继续的问:“我可以问问,你为何要这般称呼我么?”

    就……你本来就是暴君啊!不过现在还小,所以,她就叫他小暴君。

    可,问题自然没有这么简单,桑玉脑海里却是警铃大作。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她难不成自己在小暴君跟前自爆了?干咳一声:“你听错了吧?”

    只见,那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头白纸黑字写着“小暴君”三个字,底下有个红手印。桑玉下意识的想把手收到身后去,那一日,是哪一日?她怎么忽然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萧序目光肃冷:“怕你睡糊涂了,醒来了不认账,所以给你画了押,可当呈堂证供。”

    离了个大谱:?

    她被盯得如坐针毡。

    好像,今时今日,就非要给出个合理的解释来不可。

    卑鄙。

    她没想到,兜了一大圈,竟是在这处等着她!

    有证据又如何。

    她就是一口咬定,不知道,记不起来。他就拿她没法子!

    桑玉的视线从纸面落在他脸上,强撑着:“这便是个称呼而已,也值得你亲自问。还有,你搞这一出,把我都惊蛰了。”

    萧序考虑片刻又反问:“那我叫你玉姬,你为何不高兴?不过,也就是个称呼。”

    简直就是诡辩。

    小肚鸡肠的,令人发指。

    “我不喜欢这称呼。”桑玉嘟囔一句。

    “你瞧瞧,你现在的性子是多不好,”萧序摇了摇头,语气还很是宠溺,“成,我改改,行不行?”

    她哑口无言。

    好像千错万错,是因为她?

    桑玉仰了仰脖梗,随意的说:“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关我什么事?”

    萧序却笑:“我的事,不就是你的事。”

    但他心里却是纳了闷,暴君就暴君好了。毕竟前一世,他也没少听底下人这么骂他。可桑玉为什么非要别出心裁的给他加个字?而且,加什么别的字不好,偏偏是个小字。

    他又避重就轻:“我留下陪你。”

    “累死了!睡觉。”

    熄灭烛火。

    桑玉还在想,让她说什么?没错,您老慧眼如珠,我就是重生来的。

    但,她偏不承认。

    气死你!

    桑玉一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头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她到底有没有喊过他小暴君啊?

    自己也真当是记不清了。

    腰上落下一双手,萧序附在她耳边,“到底还让不让人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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