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她忍不住想笑,“你被人追着欺负,还了不起了?”

    小娘子的声音脆脆的,像是青铜风铃在春风里撞出来的声音。

    萧序借着给吴王祝寿的由头,开始接手一些宫里的琐事,忙也忙不过来,却被公子仲突然拉回来陪这小娘子。男人生了一张尊贵的脸,压着温怒,“家主,若是没有别的话,我先离开了。”

    “萧序,说你两句,你就要跑啊!”桑玉还没未来得及提郑姬,总归是今日要让他俩见上一面的。

    他这哪里算是要跑?

    外父底下的几位孙子只会贪图享乐,并不管正事。外父年纪也大了,萧序为此将宫里的人疏离了一遍,把能做事的提到他身侧来。

    在政治上,这小娘子懂得不多,萧序也并不怪她。他只好耐着性子说,“我便是想跑,还能跑到哪里去?”

    “谁知道你,吴国风气好差,把你带坏了也未可知!”桑玉有意无意的看他一眼:“你不要狡辩,”

    便像是,那郑姬。

    不知怎么的,那个梦做完以后,桑玉就对郑姬在心里留下了影子。她的反骨上来了,他不让她管,她就偏要插手。他想走,她就偏要将人留下来。娇滴滴的把人拉住,桑玉说,“那个公子仲今日一直盯着我看。”

    小娘子拉扯着他的衣袖。

    时下人皆是爱女人温柔的模样,却鲜少能看得到在这小娘子身上有一股儿韧劲。前一世,她不喜他强权,就给他冷脸看。

    而这一世,她想要的东西,就会不择时段的得到。

    桑玉又说,“这人我不喜欢。”

    又孩子气了,萧序轻而易举的读懂了她的抱怨,“吴国的几位郎君便是花天酒地的性子,见了美人,就挪不开脚。”

    不满意。

    她对他冷漠的样子,很不满意。

    “别人如何,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桑家堡的家主无需忍耐。”桑玉弯弯眉眼,不冷不热的呛着他,“你这么说,倒像是我生的美是件多不好的事。”

    萧序问,“你想动手?”

    她也不是非要到那份上,再说了,这是暴君要干的活,她可不想抢了。

    桑玉反而又说,“你这是在质问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萧序又说,“公子仲蠢笨,想要对付他并不难。只是这样的人可以利用起来。你若是觉得他看不顺眼,那就不要再见他了。桑玉你初次到吴国都城还不便搞出一条人命来。我们要对付的人是萧烬。”

    尽管她也懂不要去惹疯狗。

    但是被这人不留情面的戳穿,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她不辩解,头一回像是被萧序当做小孩不顾全大局一番的教训。她只是想着,时隔多日,萧序种种的反常,让她起了这个念头。或许,不仅仅是自己窥得天机?

    桑玉又对着萧序看了一眼,问,“你在吴国都城可好啊?”

    “外父的几个孙子不大喜欢我,不过,不碍事,我也瞧不上他们。”

    真没想到这男人能回答的这么干脆。在世为人看重的是脸面,谁不是打肿脸充胖子?谁又不是为了所思所念求而不得?可是在这样艰难的处境里,萧序还能维持自己的风度,运筹帷幄。

    她真的有点怀疑了,“你可以选择更轻松的方式。”

    萧序却说,“家主已经是在站在我这边,我比他人应有的更多。”

    前一世,即便是桑怀可没有桑玉为他想的周到。但却也是太过周到了。

    便会引起更多人的注目,那些人原先还是暗地里对他动手。这次,萧序从桑家堡回来后,他却感觉到从里到外都是他人安插的眼线,这里头有许多人派来的,公子仲,萧烬,甚至是外父。

    没有哪个君王不疑心。

    楚国如今的实力,大有向吴国挑衅的意思。这也是,为何迟迟留下萧烬,不让他离去的原因。

    萧序他这个质子对楚王意义不大,但是作为,楚王的爱子萧烬,却有足够的利用价值。

    桑玉也反映过来,“我对你好,那也是有条件的,你可还记得?”

    自然,不会忘。

    她要做他的王后。

    萧序慢慢的点了下头,他起身,“家主,宫里事是真的多,我还是得先回去。等得了空,再陪你好不好?”

    好个屁!

    桑玉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她的嘴皮子都快说干了。这人,还想要走?

    算起来,他们已经有几个月没见着面了。

    人和人之间,已经生疏到了这份上。

    可桑玉不想说这样的话,她拍了拍手,“原本今夜也不是专门等着你的,我可是花了大价钱喊了舞姬过来的。你既然要走,那就快些走,别耽误我看舞。”

    俨然就是不想让他走,才做出这些小动作来。这么一瞬间,他想起了那前世里总低着头的玉姬。

    可是听会馆的人说,玉姬寻剪子,是起了轻生的念头。

    她身子总是冷,怎么焐都焐不热。每一次从见她,面色也苍白的吓人,轻飘飘的一句:“王上。”

    总让他呼吸一滞。

    萧序回过神,桑玉开始叫人:“外头可有人么,快让那个舞姬过来。”

    而后就有人进屋来,把帘子打起来。

    “原来,你已经出了师,做了舞姬。”

    “您是玉姬?”

    隔着帘子,萃丫叩头谢恩,她甚至不敢抬头只听着里头的女人给她赐了一个新名字,叫郑姬。

    奴仆出身的子女,没有姓氏。能被贵人赐名,算是一种很高的奖赏。

    郑姬自然不会推却。

    当人离开,桑玉沉吟片刻,“你觉得她好看不好看?”

    萧序没仔细看人。他不知道桑玉打的什么主意。他只想着着这女人自桑怀离世后,性子就有些变了,半点都不掩饰自己对他轻慢的态度,“灯光暗,没看仔细。”

    桑玉见着这男人看了她一眼又一眼的,掩着唇,“你就算说了好看也不打紧,我又不会吃了你。”

    莫不是因为在吃醋?非要在他这里要到糖果不成。

    他沉默片刻。

    想她桑玉,虽然比前一世顺风顺水,纵容她的人也多了。再加上,桑怀给她留下的家产,即便她是可劲的造那也是一辈子花不完的。颇有点像他当年刚登基上位,身边所有的人都说着好话愿意捧着他。

    “真没瞧仔细,要不,你把人叫回来我再看看?”

    萧序又不蠢,这女人好看还是不好看,这可已经算得上是她在纠缠他对她的态度,能不回答,就不回答。

    桑玉的面色才好看些,“你想的倒是美!”

    桑玉又问,“我把那个舞姬买下来,送给你可好?”

    又提起了那舞姬。

    这一回,萧序倒是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记起来了,她是你在叶城的侍女。”

    “还说,没瞧见?这不是把人记得听牢的。”

    他们靠的很近。

    “把她买下来,好不好?”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萧序反问:“为何是她,不是旁人?”

    桑玉抬着手,指尖点在男人的衣领,像是在不经意的摩挲着,“我出钱,那舞姬就是我的人,可以伺候你开心,也可做我的眼线。萧序你应该知道的,我不喜欢你身边有别的女子。”

    萧序好似浑然不觉,直接说道,“我现在需要的是钱,而不是女人。”

    “这个也好办,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桑玉把桑家堡的牛羊马以高价卖给了关中的客商,收购了一批奇珍异宝:“我就等你开口求我。”

    “非要我开口求?”

    “是啊!”让暴君低头,这可是一件多有成就感的事!

    说着,就要解开他衣领的扣子。

    桑玉脸上带着娴静的笑,问他,“那你今晚可会留下来?”

    “明天是外父的大寿,我留在此处会遭人闲话。”萧序凛着声音说,可为了安抚她,“等做过几天,我必定陪着你。”

    他可真没意思。

    “萧序,打你进来的那瞬间,闲话就是止不住的。”这样简单的道理,就好像是在哄小孩儿呢!她粉唇微微勾起,埋怨的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萧序,你总是惹毛我,对你可是没什么好处的哦。”

    慢慢的抚摸他的发。

    “你可是真想帮我?”萧序问。

    “是啊!”桑玉挑了眉毛,“不然,公子仲怎会让你到了我这里,给我赔罪。那还不是因为我想见你。”

    刹那,又转身回来,萧序俯下身堵住她的唇。他想起来,刚才的人是谁了。

    “那舞姬,家主若是想买,也可以买下来。”萧序轻声道。

    他难道,真和自己一样有了前世的记忆?

    暴君果真是最宠爱的郑姬!好生讨厌。桑玉睁大了眼,拿手去捶他胸口:“你走!你快走!”

    双手被遏止住。

    他从背后抱着她,将头埋进她温软的肌肤里。那女人,他是想起来了。可不就是萧烬放在他身边的眼线。萧序低声道,“当做我们的人,送到萧烬身边去。”

    “那你以后,可别又想把人要回来了。”桑玉直言不讳的说,“送出去的人,那就是泼出去的水。”

    男人轻笑,搂住她的肩。

    “有这个心思,也不敢,更怕新家主吃干醋。”

    难得,他们之间有这样的默契。她可不想让他和郑姬发生点什么事情。

    于是,翠丫改了名,被送到萧烬的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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