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桑玉独自回了屋子,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外头的大雨还未停,从屋檐处滴下来,飞溅着,落在那院子里的水缸里,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那水缸原先是没有的,桑怀有一日来她院子里见了空荡荡,才命人挪过来。他说,“吴国只有夏天和冬天,等到来年冬天的时候,就可以在水缸里种植些碗莲,有粉白的,有蕊黄色,很是可爱,想她必定喜欢。”

    桑玉看着那有些年代的水缸,“父亲大人,如今可是寒冬,水缸起不了什么作用。”

    “等到了,下大雨的日子里,你就知道了!”

    等桑怀走后,侍女偷偷告诉她,“当年吴国王姬就住在这个院子,她最爱的就是夏日养莲,冬日听雨声入缸。”

    原来是这般,吴国王姬先逝已久,还有人记得她的喜好。

    还真是够痴情的。

    世间男子虽多,但寻着一个痴情的不容易。

    桑玉翻翻了一个身子,她听着那雨声忽高忽低,水气忽浓忽浅,朦胧成了一片。白雾围绕之间,仿佛人还在楚国的时候,在那云梦泽边上。脑海里又止不住的想,萧序既然要入后山,那他就有九成的把握可以得到那宝贝。自己不必为他担心。

    退一万步,今日,萧序若是得不到,那就改日再去。

    眼皮子好重,慢慢的睡着了。

    桑玉她做了一个梦。

    “早就想来看看玉姬,实在是抽不出空。”

    有人亲亲热热的拉着她的手,她想看清楚容貌,慢慢的抬起眼,那圆圆眼珠子却是萃丫的脸!

    “翠丫?”桑玉低声呼唤了一声。

    那女人的脸色紧绷,“玉姬糊涂了,时过境迁,我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奴婢。”

    有个宫女摸样的人,在一旁开了口,絮絮叨叨的,桑玉没听清楚,但字里行间却没有提一句桑家堡女公子。

    所以,这里,是前世的场景?

    想当初,在叶城时她有幸窥得天机,一开始以为自己是看了和自己同名的话本子,后来才得知是前世。大病一场后,很多前世的记忆都记不得太全。那今日在梦中所见的人和事,又是上天怜悯告知她的天机了!

    而那眼前的女人。

    却也不是萃丫,而是暴君的其中一位宠姬,名叫郑姬。

    桑玉回想着记忆,对于暴君有些多美姬的事,她是只晓得。郑姬,颇受暴君的宠爱,早就听说过她和自己一样也是从叶城来的,但从来却没有一刻,将当年那个跟在她边上的奴婢和今日的夫人联系到一起。

    好巧。

    巧到让她不得不心生怀疑,对眼前的女人起了防范之心。

    郑姬和她说了不少的体己话。她说楚王仁厚,对后宫的美姬都很好,雨露均沾。见着她不为所动,郑姬又对拉拢似的她说,“端午要到了,王上最爱吃红枣包的粽子。王宫里的夫人们都会预备下。”

    这莫不是,还想让她包红枣粽给萧序吃?

    凭什么。

    桑玉默默的听了一会儿,反问,“王上爱吃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郑姬面色尴尬,不好明着说,“那我就不打扰玉姬休息了。”

    外头有人小声说话。

    “这玉姬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谁不知道,她称病在此处静养,实则是为了……”

    宫女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郑姬呵斥,慢慢的走远了。

    桑玉皱了皱眉头,“这梦境,真的好生古怪。”

    她起身,在四周走了走,这一处的芭蕉叶,好似当年萧序在云梦泽边上小住的会馆。在前世,她不是萧烬的夫人么,怎么忽然又会在这里修养?

    天机玄妙,让人参不透其中用意。

    楚国夏日炎热,她不愿意多走动,解开了束的端庄的头发,披在肩头上。有人按时会为她送来三餐,看呈上来的食物,倒也是精巧没有克扣的样子。她安安心心的吃着,吃完以后,还用花水漱了口。

    兴许是,桑家堡被养的太娇气,她不喜欢那张硬邦邦的床榻,辗转难眠,睡不着。

    桑玉只好坐等着梦醒,一直等到了日落西沉。可这梦境,还未醒过来!

    坐不住了,“我想出去走走。”

    “玉姬,且在此处等候。”

    桑玉皱眉,“我为何不能外出?你们,可是在监视着我?”

    几人欲言又止,只说,“玉姬,天色已黑,云梦泽周遭都是凶物,为了您的安全还是在屋中等候。”

    又是,等等等。说的好像,有人要来见她似的!

    桑玉不想见这群人,把门窗全部关上,实在没意思了,就开始弹琴打发时光。

    她的琴,还是当年在叶城之时,萧序所传授的。琴意算不上顶尖,却也是出类拔萃。大抵是心中烦闷,她的指尖胡乱的拨动,琴音就成了催命的符咒,让外头那些人听得心慌,纷纷捂住耳朵,“郑姬来后,玉姬就很是古怪。怕是说了些话,引得玉姬吃了醋?”

    再来,萧序只来过这里一次。大家都以为这玉姬失了宠爱,这才心情苦闷。

    外头的侍卫也是这么以为的,把话传到了那位耳朵里。

    入夜,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入了会馆。困惑桑玉一天的问题迎刃而解,她更像是被金屋藏娇,那个神秘的不肯露面的人是小暴君,不对,划掉那个小字,是暴君……

    会馆里的奴婢都出来了,黑压压的跪了一片。

    而后,一个一个的解释,匍匐在地上,生怕惹怒了这位君王。

    人心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线控制住。

    她很清楚这叫什么。

    俯首称臣。

    面对萧序,桑玉心里是藏着事,她自己也不能否认,她对他的出现带着恐惧,这种恐惧是无形的。

    那男人分明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完全不像郑姬所说王上对后宫的美姬都很好。他对她的态度,很冷淡。

    莫名的不安。

    怎么办呢?

    如果说在小暴君跟前,桑玉还有一些优越感。可这位,不是可以用感情就可以控制的男人。

    黑压压的人群,陆陆续续的退下。桑玉回过神,问了一句,“为什么?”

    论着辈分,她可是萧序弟弟的女人!

    他们这样见面,就像是在偷情:……

    他说,“不是,你想见孤。”

    这声音偏低。

    两人面对面的站着,桑玉的心里乱成一团麻,“我和那些人说想出去。并不是,想让你来见我。”

    见着对方走近了,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萧序的声音倒是挺平和,“郑姬是底层人出身,不太懂规矩。孤训斥过她了。”

    不知在何时点燃了两盏莲花灯,照得屋内如同白日。也照出了面前女人的窘迫,带了点娇气,“无需在我跟前说旁的女人。”

    萧序见她今日装扮和往日不同,也是难得冲她温和的一笑,“不会有下次。”

    那萧烬的手段还是依旧的拙劣,这是想让郑姬给她传话吧?两人的谈话,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什么红枣味儿的粽子,怕是要趁着机会给他下毒。比起那红枣味儿的粽子,却还是有个更厉害的招数。

    桑玉目光撞上的瞬间,“我才不信你的话。”

    要说萧烬还真的会下血本,把心爱之人,都送到他身边来了。明晃晃的莲花灯照亮着女人莹白的侧脸,她一贯的柔弱,很少这般硬气的时候。除了被他人挑拨,不做他想。男人的眼眸微沉,他轻声问道,“那你要如何才会信?”

    “放我离开。”

    果真,如此呢!离开。

    难不成,她还以为,离开,就能讨萧烬的欢心了?

    萧序把笑容收敛,“打算去哪里?”

    桑玉抬起眸子,“哪里都好,就是不想留在这里。”

    语气比方才更要坚定三分。

    也彻底惹萧序,“孤还是小觑了萧烬,他把人送过来,又想他原模原样的放她走?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桑玉被他的坦荡,吓得愣了神。

    他压根就不在意她的身份,更不晓得这无疑在她伤口上撒盐,让她无地自容。暴君没有任何的感情,他无所畏惧,就没有人可以伤的了他。夺走别人的妻子,娇藏起来,也不过是再满足他是大王,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又或许,萧序只是半推半就的收了她,为的是让萧烬自露马脚,有机会对萧烬斩草除根。

    这才符合他弑杀的性子。

    不然,桑玉实在想不出,萧序留下她是为了什么。她问,“难道,不行么?我本是无辜,你们男人之间的事,为何要为难一个女人!”

    萧序的确没有打算今日会留宿在她这里,掉过孩子后,玉姬的身子就偏虚。但等人走进屋子,对上的确是玉姬的质问。但他也能理解,她毕竟是萧烬的妻子,委身于他,本就是不情愿。

    故而,萧序对她更加的怜悯,“今日是端午,家家户户包了粽子。你可有为孤准备?”

    桑玉拧着眉,吼道,“我又不是你后宫的女人!”

    女人的埋怨,以及她微红的眼睛,和往日里很不同。

    男人两道冷冽的眉舒展,“对,你的确不是。所以,孤才放任你这么无理。”

    说不上那种打量带点什么意图,反正桑玉就觉得有些不舒服。自己在这暴君眼里,不过就是个玩意儿!

    桑玉抬起手,挡住了。

    “不准看。”一颗一颗眼泪咋在他手里。

    “你今日心情不好,孤来了这么久,都没有给个笑脸。别哭了,孤带你去放河灯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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