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

    回到家,月圆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她租住的房子里没有厨房,月圆只得在墙角用布帘子隔了一块出来,在里面摆上一张木桌,木桌上面放了些调料厨具,用来做些简单的食物。

    月圆煮了碗面条,放几片青菜,再下个鸡蛋,用调料拌一拌,就是她的晚餐。

    喝下一口热热的面汤,身上的潮湿寒冷都被驱散,月圆觉得舒服极了。

    吃了面条,她又烧了壶热水,将要吃的药一一摆出来,等开水冷些,闭上眼一股脑倒进嘴里吞咽下去。

    外面下着雨,雨声淅淅沥沥,月圆洗漱收拾完躺在床上,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伴随着水管漏水的滴滴哒哒声,有人在耳边轻轻叫她的小名。

    圆圆,圆圆……

    月圆睁开眼,看见一张熟悉的慈祥的笑脸,是她的奶奶。

    月圆看到奶奶很高兴,她一把扑进奶奶的怀抱里,轻声呢喃着,奶奶,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奶奶的身上还是那样温暖,身上香香的,是桂花味的肥皂香,月圆轻躺在奶奶温暖的怀抱里,躺了好久好久。

    过了一会儿,爷爷从一片白光中走了过来,他笑眯眯的,满是厚茧的大手里拿着一大捧月圆爱吃的莲蓬。

    月圆已经好久没吃过莲蓬了,她兴奋地接过来,想分享给后山的胡里,于是跑着跳着去了后山找胡里玩。

    月圆找胡里找了好久,可惜胡里还是没有出现,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得伤心极了……

    离开月亮村后,月圆做的每个有关胡里的梦里,她都在找胡里,可是这些梦里,她最后都没能找到胡里。

    早上六点半一到,月圆又被刺耳的闹钟声吵醒了。

    她像之前无数次一样,蔫头耷脑起床,打起精神挤地铁,最后百米冲刺到公司。

    今天来得早,公司里人都没来几个,应该不会挨经理刁难了。

    月圆这样想着,刚在工位上坐下,谁知道经理如鬼魅一样出现在她的身后。

    经理确实没有刁难她,可比刁难更恐怖的是,经理居然很和颜悦色和她说起了话。

    月圆如惊弓之鸟,猛地背脊紧绷。

    “月圆,来公司也有半年多了吧?”

    月圆战战兢兢:“是,经理,七个月了。”

    “在公司还习惯吧?”

    “挺……挺习惯的……”

    “放轻松,不要这么紧张。”

    月圆拘谨地笑着:“我不紧张……”

    “还不紧张,瞧你背,都崩住了。”

    他不经意地,将双手搭在了月圆肩膀上,轻轻摩挲着:“我又不会吃人。”

    月圆尴尬地笑着。

    经理继续问:“今年多大了?”

    “二……二十四岁……”

    “二十四岁啊?才毕业没两年?”

    “是……”

    经理俯身下来,头从月圆左侧肩膀伸出来,月圆感觉自己脸上的汗毛全都吓得竖起了。

    她惶恐地睁大双眼,听到经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来这么久,都没和你好好聊聊天,今晚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

    月圆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了经理……”

    “怎么,我请客吃饭,你还不赏脸?”

    “不是不赏脸,”月圆赶紧找起借口来,“是我晚上和人约好了……”

    “和谁约好了?男朋友?”

    月圆支支吾吾:“不是,经理,我和朋友约好了。”

    “这样啊。”经理不死心,继续道,“今晚有约了,明天该没……”

    他没讲完,月圆“蹭”地站起身来,对着大门进来的同事高声说道:“王姐,表格我做完了,马上发给你。”

    见来了人,经理悻悻甩手转身回了办公室。

    月圆这才轻轻地吁出一口气。

    一整天,月圆都紧绷着,因为她能感觉到经理的视线从百叶窗后瞟出来,像毒蛇一样紧紧黏在她后背。

    他惯爱骚扰女同事,之前公司里来了个漂亮的前台,就因为不堪其扰而辞职了,没想到他又将主意打到了月圆身上。

    可是月圆不像那个前台想走就走,这份工作对她实在重要,因此,她只能避着些,机灵些,搪塞着,尽量不与经理同处一室。

    到下班的时候,天又黑了,月圆拎包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下班高峰期,地铁站的人流量不减清早。

    月圆过了安检刷了卡,顺着人流上了电梯。

    眼看着一班地铁关门离开,月圆只能小等了几分钟,下一班地铁很快到达。

    自动门打开,里面的人满满当当,月圆奋力挤进去,将包紧紧抱在怀中,寻了一个空隙位置站稳当。

    就在这时,地铁候车区,如织的人流中,月圆陡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有些疑惑,有些吃惊,踮起脚尖,伸长脖颈,好让自己看得更真切些。

    那确实是一张很熟悉的脸,熟悉得月圆差点惊叫出声。

    那人穿着一件破烂却宽大的连帽衫,帽子盖住他的耳朵,下摆藏好他的尾巴,让他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他手里提着一个与这个繁华都市格格不入的红蓝条纹编织袋,土不拉几,左手袖口空荡荡的,右腿跛着在人群中,走路一瘸一拐,又让他看起来格外扎眼。

    他依旧拥有白皙的皮肤,狭长的双眼,下巴微微昂起,往车厢中随意地斜视而来,眼神里是一如既往的嘲意。

    那是胡里。

    是他!

    不会认错的。

    月圆激动得睁大眸子,双手扒拉面前的人想要挤出车厢。

    可里面压得太紧实,月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挤到门边,刚准备出门,只听到地铁滴滴滴的急促提醒声,随后很快地合上了。

    月圆着急地站在玻璃门前,眼睁睁看着胡里的身影从自己面前经过,她扯着嗓子大声叫着胡里!可惜车厢太嘈杂,他压根听不到,月圆不死心,又伸出手狠狠拍打玻璃门,可惜地铁匆匆驶离,车影晃灯从胡里身边一闪而过,他压根没看到。

    他们就这样,在人潮拥挤的地铁站里擦身而过。

    只是最后,他拉紧背上的编织袋,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扭过头看向刚刚离开的那辆地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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