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明禾起了个大早,拎着从屋里翻出来的几个篮子上街买材料,肉铺子老板还顺手从他卖蔬菜的媳妇的摊子上拿了几个土豆送给她,笑着对她说:“日后多来我这摊子上啊丫头。”
明禾笑着说好,这几个土豆恰好能切了炸了做炸薯条,当作赠品。想到一会儿摊子前人们络绎不绝,无数枚钱币涌向她的场景,明禾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街道上的小摊经年似乎都已形成了固定的位置,不会有太大的变动,明禾今日还在昨天的那个位置,隔壁摊位的大叔见到她来还热络地同她打招呼,开玩笑般问她今日的木材是否能点着。
明禾也笑了笑,接过话茬说:“今天一定靠谱。”
周围似乎有昨天的顾客,看到明禾来便朝这边走过来,站到她的小桌子面前排队。明禾余光瞥见几个人往这边来,也没放下手中的活计,随口说道:“大家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虽说没人应答,但是明禾干活似乎更卖力了些,火炉子都要被吹出了个洞。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明禾的准备工作终于做完了,因着今日所有的成品都是减价出售,天降的便宜不占是傻子,周围的人一传十十传百,排队的人逐渐增多,她倒也没有慌了手脚,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
不知是谁打头低语了一句“瘟神来了”,周围的不管是买东西的、路过的都四下散开,离声源远远的,明禾这头收了钱刚准备将裹好粉的肉下锅,便听面前那人急匆匆地说道:“老板,我先避避,等会帮我送到赵记木工铺,记着啊!”
说罢一溜烟便消失在街道上,明禾甚至来不及应答。方才门庭若市的小摊前霎时间空无一人,街上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人,其余的都躲到有店面的铺子去了。
明禾尚处在状况之外,反应过来之后便一把将肉撂下,冲到街道正中间,誓要探探这“瘟神”的真面目。
一身竹色的仲景蔚猝不及防地闯入视线,看到明禾之后似乎还若有若无地笑了笑,瘆得明禾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
少年马尾高梳,随着走动的频率在身后随意摆动,像是逛街一般随意地在各个摊子上看看,将老板吓得缩在后头,生怕下一刻他会做出什么举动砸了自己的摊子。
明禾本是不理解的,再怎么说他也是骁勇善战、卫国戍边的将军,京城中的人好似格外害怕他一般;她在脑中搜刮了一番古早文对这位后期的反派的描写,突然想到了穿书文里的那段话。
【那仲景蔚不知怎的,竟直接将那老者的摊子掀了起来,本就寥寥无几的蔬菜被他一番□□更是惨不忍睹,这种事似乎发生不少,周围的人早在他出现之前便闻风四散。碍于他的淫威,街上没人敢上前制止。沈春夏作势就要冲上前去,却被元锦拉住手臂。后者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
沈春夏是读过原著的,虽然书里对他描写不多,可是单凭那段时间大兴百姓的生活状况便知,仲景蔚的所作所为从北地一直影响到江南,人们食不果腹,易子而食,他都无动于衷。】
难怪,若是有个位高权重的人日日找她麻烦,她一定也会害怕的。明禾看着他走到一个老者的摊子前,自己吞了吞口水偃旗息鼓,三步并两步跑回自己的摊子后装鹌鹑。照剧情来说,这个场景沈春夏应当是在的,可是明禾伸长脖子瞧了一圈都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哗啦”一声响动,那老者的摊子果真被掀了,木制的板子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蔬菜骨碌碌地滚落在地,老者望着自己种的蔬菜被人这样作践,又看向面前的人,只能无奈地举起袖子揩揩泪。
面前站着的高个少年无动于衷,却听他冷笑一声,锋利的眼神看了那老者一眼,似乎要进行下一步动作。
“住手!”少女掷地有声的声音响彻在空旷的街道上,仲景蔚一眼扫过去,轻飘飘地说了句:“哦,是你啊。”
“你你你为何要这样对他,老人家本来就不容易,你还......”明禾大着胆子伸出手指了指他,眼神坚定但话很快便被打断。
“别多管闲事。”
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开,肩膀忽地被人按了一下,少女看着力气不大,但手却死死地拽住他,不让他动一步。仲景蔚好整以暇地看了一眼明禾身后,又将目光转向她:“元小姐,再不回去,你锅里的东西要炸糊了。”
明禾猝然回头看,果真看见那沸腾的油锅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滚,铺了满锅,甚至颜色还有点深。
什么?难道方才失手把肉丢进去了?
明禾松了手,一个箭步冲回去,赶紧将肉捞起来放在边上的油纸上,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去看时,仲景蔚已经消失在街道上,连那位老者也不见踪影,地上的几个蔬菜也没有被捡起来。
躲在店铺里的人接二连三探头查看街道上的情况,再三确认仲景蔚不在之才放心地迈出门,恢复到原先的状况,像是发生过很多次一样,脸上也不再有意思惧意。
明禾脑子混乱一片,思绪早不知飞到哪去了。摊子前有个人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将炸糊了的肉放在一边,取出新的丢进锅里。
因着方才那慌张跑走的人已经付了钱,明禾留了一份放在边上,将剩下的卖完之后再开始炸那一份。今日的反响倒是胜过昨日,顾客比昨天多了不少,明禾本炸毁了不少肉,险些不够用的。
隔壁的那个大叔还不打算收摊,明禾向他问了位置,拜托他照看一下摊子,自己提着炸鸡到街上去找赵记木工铺。
古代的街道四通八达,坊市分明,到哪里都是直来直往,不会有什么难以辨别的弯路,尽管街上快被小摊小贩堆满,但明禾还是眼尖地瞧见了布棚子之后的那间小小的铺子。
铺子占地不大,但五脏俱全,什么工具都有。里头没有柜台,只有边上放着许多制作出来的成品,摆在显眼的地方供人观赏,其余的地方木屑飞扬,明禾一进门便被铺面的碎屑打了个正着,呛得她连连咳嗽,有几个正在刨木头的人被她的声音引得看了过去。
明禾扫视一圈也没有见到方才那个人,正打算问离她最近的那个伙计,一个身穿褐色宽袍的人便从后门那里走了出来,他的袖子只在手腕处束了一下,浑身都是碎小的木屑,他朝门口看了一眼,笑着朝门口走过来:“老板,在这在这。”
她将手里的纸包连同找零的钱递给他,而后便要离开这里,那人却叫住了她:“老板,我这儿还有一些废弃的木料,先前他们做板车做毁了,你若不嫌弃便拿去用。”
说着指向了门口角落里四仰八叉的一个东西,颇难为情地挠了挠头,解释道:“我早晨时候见到你搬东西,没什么工具,怪辛苦的,反正我这儿木头多工具多,你尽管拿去。”
那东西看上去虽说有些积灰了,但依稀能看出是个板车的形状,应当是靠牲畜拉动的那种,底盘做的有些低了,把手也稍稍倾斜了一些,但对于明禾来说刚好,还可以改装成手推车。
明禾赶忙道谢,那人便走过去将小车拎出来放在明禾边上,嘱咐一个伙计拿来抹布擦了擦。
原来这人是木工铺老板,明禾心思滴溜溜地转了转,忽然客气道:“这我该怎么感谢您呢,以后您来我铺子上买东西,我给您便宜些,咱们可就有了顺水人情了。”
老板也是个八面玲珑的,听罢便笑了笑,随口回道:“那是,以后你来我铺子,我也给你便宜点。”
随意寒暄了几番,明禾便拉着板车告辞了。
现下已是午时了,大叔的糕点还剩下几块没卖完,便将它们全包起来塞在明禾那个小布包里,笑着说:“家里没什么人吃甜的,小丫头们都爱吃,你回去尝尝叔的手艺。”
明禾将板车放在锅边,一边将东西搬上去一边回应,说道:“今天这些没办法给您尝尝了都黑了。”而后便拉着车带着那一堆炸糊了的肉踏上返程的路。
有了板车到底省事不少,至少不用一趟一趟地来回搬这些沉重的东西。府外的小厮午时换班,明禾刚好能趁着这会儿功夫悄悄进去。她四下看了看,却不料在转弯处看到了“鬼鬼祟祟”的仲景蔚,只见他向四处看了看,便闪身走进巷子里,那巷子恰好是明禾翻墙出来时走的那条。
明禾沉思片刻,快速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踩着凳子往墙上扒。
街道上只有仲景蔚一人,而他似乎像在等待什么一般,整个人定定地站在原地。不多时,另外一个方向走来一个看上去有些步履蹒跚的老者——竟是那个被仲景蔚掀了摊子的人!
只见他忽然站直了身子,老态龙钟的样子即刻消失不见,声音竟也变得年轻起来:“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明禾摒住了呼吸。
仲景蔚轻笑一声,不与他多废话,当即抽出腰间长剑向对方刺去。对面那人反应也十分迅速,抽出别在腰间的两把软剑,堪堪挡住了那一击。
“必迩特,中原的招式你学的倒是不少。”仲景蔚反击之间轻轻撂下一句话,对面的必迩特闻言却是哈哈大笑,朝仲景蔚喊道:“这还要多谢谢你,我倒是跟你学了不少。”
两人斗得难舍难分,明禾却莫名觉得仲景蔚更胜一筹。中原的招式?莫非他面前那个人是边境蛮族的人?
明禾暗忖,只见仲景蔚攻势更猛了一些,出手却变得杂乱无章起来,令必迩特摸不清他的路数,分神间剑刃已然划过必迩特的脖颈,毫不留情地划开薄弱的皮肉,鲜血四溅,却不曾沾染仲景蔚半分。
明禾还未弄清此人的身份,他便倒在地上再也发不出声音。
“墙上的,看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