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

    说干就干,宋握瑜、唐悯之与石山三个人倒也都算是实干派,提出了想法之后立刻便要去执行了。

    宋握瑜草草地同陈嘉松打了个招呼之后,便携着唐悯之与石山朝着刘老爷的府上走去。毕竟都是在城中心的地带,才走了几个弯不到就已经到了。

    刘老爷家大业大,身边的邻居自然也都是富贵之家,所住之处看着倒是没受半点天灾影响,如果能够忽略了在街边上跪着、趴着要饭的人的话。

    虽说官府有施粥的举措,可惜都不用多看两眼就知道里面的粥是个什么模样,甚至就连这样的清水粥都不能管饱。而至于万掌柜那里,他家也并非本地的,故而在此处也并无多少家底。在保证了万里飘香的正常运行之后,也实在是挤不出多少余粮来了。

    万掌柜此举虽说有些理智到近乎无情了,但是如今的宋握瑜也不似往常了,倒是能理解了起来。终归说到底,他也是一个生意人,不能把自己的场子给砸了。若是万里飘香不能正常运转倒是小事,若是被同行看见了之后,联合其他的商户一起抵制了,可就算是大事了。在一群没良心的人堆里,善良反倒是成了一种罪。万掌柜行善本就难得了,实在不应要求诸多。

    官府靠不住,万掌柜也难再奉献,这些人若是想要活下去,大抵此刻就真只能依靠着这些地头蛇们的施舍了。

    但是若是指望着这些人能够大发好心,大概还不如指望着一会儿天上下起来粮食雨来得及时呢!饶是街道上的这些人将自己的额头都给磕烂了,大概都不能唤起屋内人的半分目光。

    可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既然宋握瑜能懂,没道理街上的那些人不懂。可是他们实在是饿极了,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即便是知道不可能,也只能存着侥幸的心理来这里求了。毕竟,此时的他们除了在这里哀求,似乎也没有什么可做的了。

    眼下倒是有几个敢出头的人,朝着刘老爷家的大门便冲了过去。这种事情,自然是一呼百应的,有了第一个,很快第二、第三个也都会紧跟着在后边蜂拥而至。

    由于诸多人一时的冲击,竟然真的也在刘老爷家的大门口,冲出来了一条门缝。见到这条缝隙,其余人自然也如同看见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更加有了劲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在努力地往里拱。

    可惜即便他们如此地努力,也不过是一群饿了几日的灾民而已。饭都吃不饱,又能有多大的力气呢?故而这点抗争,在刘府内那群人高马大的家丁的棍棒底下,自然是毫不意外地失败了。他们得到的除了一些子的拳脚棍棒,再无其他了。

    在这个时候,一个六七岁却拼命挤到了前边的小姑娘引起了宋握瑜的注意。小姑娘穿得破破烂烂的,身上也有着多出伤口,可她在怀里还紧紧地抱着一个大约两岁的男孩。男孩年岁尚小,实在是不明白如今的外边发生了怎样的灾祸,只能眨巴着眼睛紧紧黏在姐姐的怀里。

    女孩抱着弟弟,目光哀凄地望着门内的一个男子:“爹,求您了,您就把弟弟带走吧!他年纪小,真的吃不了多少东西的。娘已经走了,这些日子我都是用我的唾沫喂养弟弟的,可是也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求求您,救救弟弟吧,爹!”

    被女孩望着的男人许是被短暂地激发起了良知,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眼中也发出了怜悯的光。可是不知那男人又想起了什么,隐去了眼中的不忍,转而换上了一副恶狠狠的神情,一脸不屑地用手中的棍子将那女孩撵了出去。

    女孩那里能承受得住这样的力道,立刻便跌落在了地上。但是即便是如此,女孩也没忘记自己怀中的弟弟,牢牢地将弟弟抱在自己怀中,用自己的身体充当了一个弟弟的肉垫,好令弟弟不要受伤。

    这一幕看得宋握瑜气愤不已,这世上能有虎子爹那样有情有义的男子,就有门内那男人那样冷血无耻之人,为了自己活下去,哪怕抛妻弃子也在所不惜。

    两姐弟跌在地上,旁边有一老大爷好心上前将两姐弟扶了起来。

    宋握瑜也朝着那个方向就挤了过去,唐悯之与石山紧随其后自然也跟着过去。

    “几位少爷小姐的,也来我们这些泥腿子求施舍的地方干嘛?”老大爷瞧着几人一身锦绣,嘴里自然对几人没了好态度。

    宋握瑜不仅不恼,反倒是讪讪地赔着笑脸:“大爷是个善人,何须如此贬低自己呢?”

    “你们满心满眼都钱钱钱,却偏偏嘴上说好话。若是论虚伪,到底谁能比上你们这些善人?”

    宋握瑜虽顾念着他年纪大,又看他人不坏,嘴上不敢得罪。可惜宋握瑜便是此刻脾气再好,终究也是个一直被惯着的小姑娘,眼下被人用言语如此讽刺辱骂了去,能保持着笑意在脸上已实属不易,也再说不出话去同老者解释点什么。

    瞧着宋握瑜笑意僵在脸上的窘迫,石山倒是率先为师父不平:“大爷这话倒是好没道理,我师父好意来同您问好,您却这般无礼!”

    石山话还没说完,那老大爷却将话头截了过去:“怎么?你们想要问我话,我就必须感激涕零地回答上不可?要不怎么说是少爷小姐呢,能同我们这些泥腿子说上句话,我就该磕头感谢才是!可我告诉你们,我一个孤家寡人也活了大半辈子了,如今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婆娘和儿子都没了。我活着也是没个意思,属实是不怕死了,你们说什么我也不怕了!”

    宋握瑜和石山听了大爷的话之后,不敢再反驳了。反倒是唐悯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仍然笑嘻嘻地朝着他搭话:“大爷,您何苦这么凶巴巴的呢!您瞧着这两个孩子也是怪可怜的,咱们不都是疼孩子嘛!”

    “你这小子倒还算是说了句人话哩!”老大爷敛去了自己的戾气,转而满面慈祥地用自己粗糙的大手抚上了那女娃的头,似乎是在看着那女孩,又似乎是在透过女孩看别人:“天可怜见的,多好的孩子哟!若是我那孩儿如今还活着,便是现在就让雷劈死了我,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啊!”

    女孩抱着弟弟,不说一个字,也不相信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在如今这种地方,无父无母的两个孩子,便是人家菜板上的鱼肉,若是不能小心些,怕是被人家煮了吃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宋握瑜瞧着两个孩子实在是可怜,可是自己又无力改变,一路过来身上也未带多少东西,花的用的大多都是六扇门里批的银钱。如今有孙文鹤与石山在身边,宋握瑜也不好拿着那钱出去给两个孩子做顺水人情。再者,如今这时候,若是给了两个孩子银钱,却无大人在一旁看顾,那这钱就不是救命钱,而是催命符了。可是自己又不能将他们二人带在身边,这也着实是一件麻烦之事。

    宋握瑜纠结的小心思都写在了脸上,但凡不是个瞎子,只要多看她一眼,就不能猜出宋握瑜是个什么想法了,更何况是一直关注着宋握瑜的唐悯之。

    若是说句真心话,那唐悯之本打算无视了那姐弟二人的。不是那两个孩子有多不好,而是他实在是见得太多了,眼下再见到,实在是已经麻木到不能在心里起个什么波澜了。可是宋握瑜不同,唐悯之敢断定,宋握瑜绝对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怜的两个孩子。这样的经历,在宋握瑜活过之前的十几年里,绝对是不存在的,不然她也养不成这么心软的性子。

    可是即便是唐悯之对那两姐弟没有感情,却不代表他能忍心看着宋握瑜在哪里纠结憔悴的模样。唐悯之感觉自己简直就是疯了,就像是脑子离家出走之后又被旁人吃掉了一般的不理智,不然他自己都不能解释自己的想法。明明那么多人都处在生与死的边界处,唐悯之虽是同情,却仍觉是旁人的事,心中自是激不起什么大波澜的。可是宋握瑜只不过是皱了皱眉头,自己却觉得出了个大事,心里的热闹程度就好像是在一朵炸了的烟花下一边敲锣、一边打鼓,若是仔细听,还能听见点唢呐声那般。

    唐悯之自觉无可救药,却又深陷其中,赶跑了内心那点小心思,还是想要开口帮助宋握瑜的。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宋握瑜有难处、有需求,自己就会帮忙,就好像已经成为了唐悯之的一个习惯。

    唐悯之蹲下身子,使自己的目光与女孩在同一水平线处:“你想不想活下去?不必去求你那个混账的爹,你想不想带着你弟弟靠自己的手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唐悯之问得严肃,女孩看着他的眼睛也怔愣了片刻。但是随即,女孩的眼里便出现了更加坚定的神色:“我想活下去!我想带着弟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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