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夜话

    宴会散后,一伙人也就在酒楼里别过,各自回了家去,而宋握瑜自然是跟着宋怀瑾走的。

    不多时两个人便回到了家中,宋握瑜熟门熟路地朝着上次自己来的时候暂住的房间走去。推门一看,发现整个房间干净敞亮得很,一丝灰尘都没有,同自己前些日子离开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就连自己留在这里的几件衣服都完好无损地挂在房间的衣柜里。宋握瑜知晓这是宋怀瑾特意费了心思保持打理的,不得不说,宋握瑜此时是有几分感动的,纵使宋怀瑾平常看起来再不靠谱,到了关键时候他心里也是想着自己的。

    宋握瑜只觉得自己脑子晕乎乎的,不因别的,只怪自己还是过于贪杯了些,纵使在孟月龄的看顾之下还是喝了满满一小壶的米酒。当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可惜到了现在酒劲儿反而是上来了。宋握瑜现在并没有直接上床睡觉的想法,反而没由来的想要往外边跑去,想要透口气吹吹风。可又担心自己好歹醉着,出去怕出什么乱子,顾只一个翻身就上了屋顶,独自一人抱臂坐在房顶之上。整个人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看上去还怪可怜的。

    故而察觉到妹妹不见了便起身去追的宋怀瑾到达屋顶的时候,便看到了自家妹妹这样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怎么了这是,有心事吗?”宋怀瑾小心翼翼地开了口,生怕惊扰到宋握瑜,还特意开了一个小玩笑:“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啊,可千万别想不开跳下去。这地方虽然低,摔不死人,但是要是摔断了腿,你自己难受倒是不打紧,更难受的是我可还得伺候你呢!”

    脑子晕晕乎乎的宋握瑜本来吹了一会儿风之后,脑子就已经清醒了不少,如今听到宋怀瑾这一大长串的话倒是也能听得懂,只是感觉嗡嗡嗡的,让人厌烦罢了。

    心情不好,再加上酒壮怂人胆,宋握瑜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带着两根毛毛刺,“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想上来吹吹风而已。但是你要是再这么嗡嗡嗡地讨人厌,我可不保证你有没有事。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下去,让你摔断了腿啊!你可千万别指望着我会伺候你,到时候把你扔在房间里,我就把门给锁上,让你自生自灭!”

    听到宋握瑜这气呼呼的“诅咒”,宋怀瑾并没有感到气愤,反而一阵放松,至少知道了妹妹没什么大事,就是酒喝多了有点上头而已。不过许是天底下所有的哥哥姐姐都会有这样的恶趣味,宋怀瑾虽没有恼怒,但是却顺着宋握瑜的话接着往下说,想要好好逗弄宋握瑜一番:“我说你这也太没良心了吧!我要是摔断了腿,你就不管了?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哥哥都是怎么照顾你的啊,我带你一起摸鱼、捉蚂蚱和打鸟,你都忘了吗?”

    不提这一茬还好,一提起来宋握瑜也是满肚子的委屈与苦水,借着微弱的酒劲儿全都给吐了出来了:“你居然还好意思说!带我去摸鱼,结果害我掉进后山的小池子里,受了风寒之后又吃了半个月的苦药!捉住的蚂蚱还拿到我的面前吓唬我,把我都给吓哭了!打鸟的时候又突发奇想打算把马蜂窝打下来,看看会怎样,结果就是我被马蜂蛰了一堆包!”

    听着宋握瑜这一桩桩一件件地数落自己,宋怀瑾自己都觉得面子上有一些挂不住了。平常也没那么觉得,但是突然被宋握瑜一说起来,倒还真觉得自己确实没什么当哥哥的样子,着实坑了宋握瑜不少的次数。但是心里虽然如此想着,但是嘴上却不能够便宜了宋握瑜,故而宋怀瑾还是死鸭子嘴硬道:“行了行了,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有意思吗?怎么光记得我坑你的事情,却不记得我对你的好了呢?再说了,哪次你受了伤之后,爹不把我也给打一顿的,你也该消消气了。”

    宋怀瑾想要就此翻篇,可宋握瑜哪里肯呢,顿时便张牙舞爪又声泪齐下地控诉了起来:“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在说的是你让我受伤了这件事情,至于之后你有没有受罚和我没什么关系,因为不管你受了多重的罚,都不能让当时的我感觉好受一些!”

    宋握瑜说得慷慨激昂,整个人也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看得宋怀瑾是连大气都不好意思喘了,就那么盯着宋握瑜,心想幸亏这小妮子还不知道我小时候抱她的时候还曾经不小心把她摔过一次这件事,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骂自己呢!宋握瑜也呆愣愣地瞧着宋怀瑾,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的,谁也不说话。到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忍不住了,率先笑了起来,随后便是两个人互相对着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哈哈哈,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自己这个哥哥做得真的是好坏啊,居然有意无意地害你倒了那么多的霉!”

    听到宋怀瑾这么一说,这下不好意思的人反而变成了宋握瑜,生怕宋怀瑾真的会往心里去,连忙鼓励道:“其实……你也没什么不好的啊。你别听我刚才瞎说啊,在我心里你其实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哥哥。你看,我之前住过的那个房间,直到现在都保持得那么干净整洁,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宋握瑜话都说到这里了,宋怀瑾按理来讲顺着宋握瑜给的梯子也能爬下来了,可是也不知道是他不愿意骗宋握瑜,还是这人实在是太诚实,硬生生地把宋握瑜给他费力搭的梯子给砍了,还是直愣愣地把大实话给说了出来:“那个……你好像是误会了,虽然我保证我是真心实意疼爱你这个妹妹的,但是这个事情还真不是我干的,这个功我可不敢贸然领。自从上次你走了之后,你那个屋子我就没去过了。昨个儿听大人说起你今天就要来了,我才去瞧了一眼,这个屋子都像是刚出土一样的那么脏。所以我才专门从街上请了个婆子过来,花了一百文钱,让那婆子里里外外地好好打扫了一遍。那婆子也真是个实诚人,打扫得可真是……”

    察觉到宋握瑜投过来的不善的眼神,宋怀瑾也不敢再出声了。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就像是那天字第一号的大傻子,干嘛非要把真相说出来呢,让宋握瑜老老实实地承自己一个情不好吗?反正那婆子是街上随便找的,也不怕日后穿帮了,省得面对如今宋握瑜的埋怨了。宋怀瑾敢在心里悄悄发誓,刚才宋握瑜开玩笑说的想要一脚把自己踹下去这件事,现在可能不是玩笑了。

    见宋怀瑾不再言语之后,宋握瑜的气也登时消下去不少。许是夜色太美,或是晚风太清爽,亦或是最简单的,宋握瑜今晚心情着实不错。总之,宋握瑜现在是没有了什么和他计较的念头,反而无限感怀了起来,“那也没什么,你有了那份心不就行了吗?你说咱们小时候多好啊,每天都是无忧无虑的,一天天除了练功学习苦点之外,也就是思考每天吃点什么好吃的了。可那个时候咱们也是真的傻,居然每天都想着要早点长大,现在才知道长大其实也没什么好的。”

    听着宋握瑜絮絮叨叨,宋怀瑾也不免想起来了幼时的生活,温馨之余又不免带了一些感怀,“是啊,那个时候你就像是一个小跟屁虫一样,天天围着我转。天天哥哥长哥哥短的,什么话都和我说,就连谁谁谁新给了你一块糖,你都非得让我知道不可。说实话,那个时候我还真是有一点烦,可是现在阿瑜变成大姑娘之后呢,反而什么都闷在了心里,不乐意和她哥哥说了啊!”

    听到这话,宋握瑜不知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竟扭过头去朝着宋怀瑾笑了起来。若是哪个不熟悉的人见了宋握瑜这副样子,准保还得感叹一番,这姑娘长得真是水灵,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就灵动。可是身为哥哥的宋怀瑾哪里还不明白那笑的含义呢,揶揄中又带着几番狡黠,明摆着的就没有什么好事等着。

    “既然你这么怀念咱们小时候无话不谈的日子,那要不今晚我们也来聊聊自己的真心话如何?”生怕宋怀瑾有异议,宋握瑜都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就又飞快地补了一句,“不许不回答,也不能说假话!”

    听到宋握瑜这句话,饶是身手不错的宋怀瑾也差点闪身从房顶上栽下去。自己这嘴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光给自己挖坑呢,宋怀瑾简直就想耍赖,说刚才那些话都是因为今晚风太大,导致自己不小心把舌头给闪了才说出来的,实际根本不能算数的。

    可是这些说辞还没说出口呢,宋握瑜的话就问出口来了:“今日你为什么要叫月龄姐孟大宝呢,那是她的乳名吗?”

    宋怀瑾不免暗自松了口气,这个问题着实是简单得很:“这倒不是,那是因为她之前有一次出任务需要,所以扮做了一个村姑。原来的姓名自然就不能再用了,故而给她选了一个十分质朴的名字,叫大宝,后来大家就开始调笑唤她孟大宝了。”

    宋握瑜努努嘴:“谁说乡间的姑娘,名字就非要那么俗气了,人家水灵灵的姑娘,名字文雅点又能怎么?”

    “这你就不懂了,名字文雅点的乡村姑娘不是没有,但是像月龄那样细皮嫩肉,一看就没做过什么粗活的,就是真的少有了。若是这时候再起了一个扎眼的名字,那不就明摆着告诉人家她有问题吗?”

    宋握瑜想起了之前初见金灵儿的模样,整个人瘦瘦小小,面若菜色,着实是看着让人心疼,要是把孟月龄放在一群这样的姑娘里,确实是有些过于起眼了。宋握瑜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宋握瑜甚是满意,幸好问了这么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不然可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可还不等他高兴一会儿呢,宋怀瑾就听到了一句险些让自己心脏都停止跳动了的一句话:

    “你喜欢月龄姐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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