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名字

    “午梦觉来闻语鸟,歌眠似听朝鸡早。”

    古人诚不欺我!小睡了片刻,宋握瑜只觉神清气爽,连骨头都酥软了。

    一出房门便看见了院中的唐悯之,此时的他正在忙前忙后整理宋握瑜之前订下的货物。不得不说,这人的身法真是好得很,扛着那么重的物件进进出出也没发出一点声音来。

    待宋握瑜出房门的时候,他已经快要忙完了,又进厨房倒了一碗温水递给宋握瑜:“刚睡醒容易口渴,喝点水吧。”

    宋握瑜刚刚睡醒,正是口渴的时候,拿过碗去,只觉水温正好不烫也不冷,咽进去后感觉全身都有了精神。

    “你方才做什么去了?”喝过了水,口舌不再干燥的宋握瑜也开始张口说了话。

    “我还能干什么去啊,出门踩点,顺带打听打听孙家的事儿呗!”

    听唐悯之说起孙家,宋握瑜又想起了今日碰到的孙府婆子的话,便开口打算和唐悯之商量商量:“你一说孙家,我就想起了清早我碰见了一个孙府的婆子,她说如今孙府里正找下人呢,要不咱去试试?”

    倚在门框旁的唐悯之听了这话,上下打量了宋握瑜一番,又开了口:“他家如今不招小厮,只招丫鬟。你若是想去也不是不行,明日辰时直接去孙府后门就行,他们在那里挑选人。只是要注意一点,真要去了的话,记得把你这身衣服换了,穿得说不定比他们家夫人都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让他们伺候你呢。”

    听他说了一堆,没想到唐悯之竟连孙府招人的时辰与地点都清楚,宋握瑜不禁感到有些奇了:“你就出去了那么一会儿,就连这些都打听清楚了?”

    “我打听到的东西可不止这些呢!”唐悯之一脸得意,一副你不求我我就不说的模样,活脱脱像只骄傲的大公鸡。

    宋握瑜见了他的这副模样,连忙将他迎进了屋里去,脸上堆满了笑,递起了水,毫不走心地拿话捧他:“那你可真是厉害,幸亏你是做贼去了,不然那些江湖百晓生、包打听之类的非要被你砸了饭碗不可。”

    唐悯之自然能听出她的敷衍来:“想从你这人嘴里听点好话可真难,平白无故就阴阳怪气起来了。”

    宋握瑜也没接话,只是讨好地笑了笑,眼睛贼兮兮地瞟着唐悯之,露出了两个小酒窝,活像是一直偷吃被逮住的冒。

    见她这样,唐悯之也就不再端着架子,开始说起了孙府的事:“这孙家是这七河镇里有名的富户,府里上上下下几十号人,也是复杂得很。不过正经的主子倒是也简单,一共就只有五口人。孙瑞春的父亲之前常年在外做生意,是个口碑极好之人。”

    听到这话,唐悯之话还没说完,可宋握瑜便忍不住打断:“那这样的人怎么能教养出一个如此不堪的儿子来呢?”

    唐悯之也没在意她的插话,反而是叹了口气回了她的疑问:“那是因为孙瑞春的母亲啊!孙老爷常年在外,家里便只有他们母子二人,孙瑞春可以说是他娘一手带大的。孙老夫人只有这一个儿子,再加之丈夫又不在身边,所以从小便把孙瑞春宠得不像话。之前孙瑞春也干出过不少的荒唐事情,都是他娘趁着孙老爷不在的时候悄悄摆平的。”

    “慈母多败儿啊!”听得认真的宋握瑜此时正双手捧着脸,冒出了这样一番话:“惯子如杀子,这孙瑞春可不就是被他娘给毁了嘛!若是不能早早纠正孩子的错,迟早酿成大祸。终归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

    唐悯之闻言默默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这番言论,又接着往下说到:“除了这三人之外,孙家还有两口人,便是孙瑞春的妻子王氏和他们不足三岁的幼子。”

    听到这里,宋握瑜瞪大了双眼,一脸差异:“他都成亲了?不是,他都当爹了怎么还能做出这些丧良心的事儿来呢!他娘不管,难道他娘子也不管他吗?”

    “她不是不想管,而是根本管不了。”唐悯之喝了口水,一脸惋惜地接着往下说:“这王氏也是个苦命人,她本是一个秀才家的女儿。可你也应当知道,‘穷秀才,富举人’,再加之王秀才又去得早,王氏跟着母亲二人相依为命,家中自然甚是清贫。适逢前两年孙老爷也慢慢发现了家中不肖子的荒唐行迹,打算为其找一个知心可人的妻子将他带回到正道上来,探听到王家姑娘的贤良之名才上门求娶。”

    “那这王家都不论孙瑞春人品如何,就把女儿嫁了过去,也未免过于草率了。”宋握瑜仍是不解,这王家虽穷,但想来也是一个正道人家,为何要让女儿跳进这样一个火坑里去。

    “要不怎么说这王氏命苦呢!她幼年时便丧了父,后来母亲又疾病缠身,她娘临终之前对这个女儿最是惦念的,想要给她找一个好归宿。恰巧这孙老爷便去提亲了,王家并非是本镇之人,是以只对孙老爷的忠厚名声有耳闻,对他家里的情况却并不了解,只是想着如此的父亲生出来的儿子也必然差不了,便同意了这门婚事,却不曾想到就此将她女儿推进了深渊去。”

    宋握瑜听了这王氏的遭遇,重重地叹了口气,皱眉不语。

    不得不说,她是一个极为好运之人。她自幼接触过的人家,不论是自家还是伯伯、舅舅家,无一不是安乐之家。不仅家底殷实无需担忧吃穿,家中之人也都是良善的,没有那些个龌龊不堪的坏心思。

    这还是宋握瑜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这些个腌臜事,见识到了过去只从别人嘴里听说过的众生相。

    又一想到只因着孙瑞春那个杀千刀的,竟然坑害了如此之多的人,心中也是怒火丛生,火气一下也就上来了。

    唐悯之见她这样,都不用多想就明白了这又是在生闷气了,不紧不慢地又倒了一碗水递给她,慢条斯理地开口说到:“方才说了这么半天,这水都凉了。现在配你正合适,来,喝点水,压压火,小心气大伤身。”

    第二日一大早,宋握瑜在经得了张老伯同意之后便换上了福珠姑娘的一套旧衣,又用上了不知道唐悯之从哪里弄出来的假身份,便早早地来到了孙府的后门等着。

    本想着来得早点,却不曾想这周围已经聚了不少的人了。宋握瑜张望了一番,具是一些十几岁的姑娘,穿着的都是粗布麻衫。宋握瑜不禁心想幸亏听从了唐悯之的意见,将身上的衣服换了一套,不然可真是过于引人注目了。

    对于那些大多富贵人家来说,府上的丫鬟小厮应当是从人牙子那挑上些岁数小些的孩童,再将其身契牢牢捏在手里,这才是他们的大多做派。

    不过若是这般挑选,那价钱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对于一些小富户来说则是完全没必要的。所以也有不少人家选择像孙府这样招短工,虽然也是做下人、也给发月钱,但是却是自由身,想走也随时都可以离开,是以也有着不少清白人家的姑娘们选择了这份差事。

    身旁的姑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谈着家长里短的话题。这些人有不少都是邻里街坊,相约着一起出来做事,也能不那么孤单。

    而宋握瑜显得就没那么好的人缘了,周边的这些姑娘们她一个也不认识,是以只能自己安静地站在一旁。

    “姐姐,你为啥也来这儿了呢?”

    许是看宋握瑜一个人站着有些过于不合群,也许是看她长得面善容易亲近,一个小姑娘怯生生地来找她搭话了。

    宋握瑜被这声“姐姐”给喊得一愣,发现是个小姑娘,约莫着十二三岁的模样,长得瘦瘦小小的,面如菜色,连头发都是干燥枯黄的,看着怪招人心疼的。

    见宋握瑜没回话,小姑娘更加拘谨了,头低了下去,悄咪咪瞅了一眼宋握瑜就又向下瞥去了,完全不敢直视她,本就不大的说话声音又弱下去了几分:“姐姐,我看你也不像是家里缺钱的,为啥也来这里找事做呢?”

    “啊,我......”宋握瑜顿住了,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现在一点也说不出来。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是个这样无用的人,仅仅连几句瞎话都说不出口。

    难怪昨天夜里唐悯之找她聊天,让她不要有任何的负担,告诉她若是想要在江湖上混,谎话必须要张口就来,骗人不能有压力才行。

    当时的她信誓旦旦,扬言撒谎骗人她最是在行,结果今日就尴尬上了。

    或许是小姑娘太过诚恳了,也或许是宋握瑜实在接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一时半会儿她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正在这时,孙府的后门开了。

    也算是救了宋握瑜一把,让她不用再把那谎言对小姑娘说一遍了。

    出来的人是孙府的管家,年龄倒是不算大,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留着个小八字胡子,看着就是个精明的样子。

    但是宋握瑜着实不太喜欢他的眼神,仿佛根本没有把她们当成人来看待,拿这眼神去看货物、看狗都是行的。

    管家拿眼扫了一圈,又下去走走,来到了宋握瑜的身边,使劲拍了拍宋握瑜的肩膀,颇有些嫌弃地开了口:“看着就不像是个会干活的,倒是这模样长得着实不错。算了,留下吧!”

    管家发了话,周边的婆子查验了宋握瑜的身份之后,便带她站在了府门旁边。

    不得不说,唐悯之办事的本领还是很强的。不知道从哪做的假身份,居然也没被人查出来。幸亏如今这事是两人一起办的,不然宋握瑜在心里非要给他再添上一笔□□的恶行不可。

    管家又陆续挑选了几个女孩子,方才找宋握瑜搭话的小妹妹也在内。

    待到人齐了,管家又点了一番人数,待念到了宋握瑜的名字时,明显一顿:“唐...唐豆花?”

    宋握瑜也觉尴尬,心里不免又对唐悯之问候了一番,他起的这是什么破名字啊,但是脸上还是堆笑道:“正是小人,我娘怀我的时候很喜欢吃豆花就叫了这么个名儿。”

    说来也是奇怪,方才对着小妹妹,宋握瑜怎么也说不出瞎话来,现在对着这个管家,宋握瑜讲谎话那是连个磕巴都没有,可真叫是一个得心应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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