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飞雪般的冤

    少顷,张老伯在屋外招呼二人过去。

    二人出来一看,不由得愣住了,木桌子上摆了几张面饼与三碗小稀粥。

    宋握瑜来到这里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又是阴差阳错地住到了张老伯家中,本来想着今晚忍忍就算了,却不成想张老伯竟然连这些小事都注意到了。

    张老伯看二人未动,解释道“天也晚了,我看二位少侠忙着赶路,想来你们还没吃过晚饭,就随便弄了点,还请少侠别嫌弃。”

    唐悯之率先反应了过来,也没再推辞,直接坐在了凳子上:“怎么会嫌弃呢,出门在外有口热乎饭吃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张伯父也别喊我们少侠了,我哪算得是什么侠哟!您啊,喊我小唐,叫她阿瑜就行了。”

    待到三人都在饭桌前坐了下来之后,宋握瑜才开始细细打量起来了这饭。

    小稀粥里的米粒屈指可数,面饼是干巴巴的,显然已经放了不少日子。可即便如此,这饭在张老伯家里也是一顿好饭了。

    不忍拒绝老人家的一片苦心,宋握瑜还是相当给面子地把碗里的小稀粥喝干净了又吃了小半张饼,虽然这饼干巴巴的,味道着实称不上好。

    “如今我这家里成这样了,也只有这些东西可以凑合了,肯定是不如你们家里的。不过你们多少也得吃点,吃完好好休息,等明天好接着赶路。”

    宋握瑜正想问张老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又不知道该然后开口,可巧张老伯把这个话头给送了过来:“张阿伯,我想问问您家里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人又为何要如此对您。不知,您是否方便告知?”

    话音还未落,张老伯就已经哭出了声:“老汉我知晓你们两个小娃娃是好心的,可是这事儿你们管不了的,咱们小老百姓要如何和官老爷们去斗呢。我一个糟老头子如今什么也不怕了,可你们还年轻呢,明天还是快些离开吧,别沾上了我的晦气!”

    “张老伯你大可放心,我这辈子什么都怕,可就是不怕这官。而这位阿瑜妹妹就更厉害了,她本来就是官,这是京城六扇门来的女捕头。您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就尽管说出来是了。”

    听到唐悯之这话,被迫“提前上岗”成为了女捕头的宋握瑜也不好再去反驳了,只能顺坡下驴地默认:“是啊,您就说出来吧,我们一定会尽力帮您的。”

    张老伯听到这话,那颗已如死寂的心又开始跳动了起来,混浊的双眼也从之前的绝望无助转变成了期待,“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两人面前。

    “两位少侠若是真的能够帮我了却这桩心事,我可真的是死也无憾了。两位的大恩大德,我张老汉没齿难忘,您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心甘情愿啊!”

    宋握瑜见状连忙将老人扶了起来:“张伯父,您言重了。您如此大礼,让我们两个晚辈如何敢受,咱们还是快些说说这事的前因后果吧。”

    张老伯在宋握瑜的搀扶之下又重新坐在了凳子上,开始讲起了自己的故事:“老汉我是土生土长的七河镇人,人们都叫我张老汉。年轻的时候我那娘子不幸难产去世,只留下了一个闺女,我给她起名福珠。自福珠她娘没了之后,我也没想过再娶,我只想着能好好地将我的福珠养大,能对得起她那死去的娘,老汉我这一辈子也就没啥别的可求了。”

    “十几年过去,我的福珠也长大成人了。原以为我们是苦尽甘来,好日子就要来了,可谁成想......成想......”张老伯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说话断断续续连不成句子。

    二人在桌对面看着张老伯,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好默默地等着张老伯自己平复心情。

    好半会儿,张老伯才缓了过来:“我家福珠长得不说多么多么好看,但也是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可这也坑了她啊!镇上孙员外的儿子孙瑞春就看上了我家福珠,在三个月前的一天下午,他就将我家福珠抢了回去。我是拼了老命地阻止,可是还是抵不过他们。”

    “这也太过分了吧!”宋握瑜率先沉不住气,拍了一下桌子表示不满:“难道他们这么做,不怕官府吗?”

    “怕是官府就是他们的帮凶吧!”唐悯之对此倒是见怪不怪了。

    张老伯闻言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福珠被孙瑞春带走了之后,我也想过要报官,却被镇上的捕头告知缺少证据,不能将那个畜牲定罪。可是自从福珠被带走之后,我在孙员外家的宅子里打听了一圈都说没有看到过福珠出来,福珠被带走一路上也有不少人都看到了,这怎么会证据不足呢?”

    唐悯之定定地看着张老伯,思考着他说的话:“这恐怕只是那位捕头的一个说辞,他们官商勾结,哪里会管百姓死活。”

    宋握瑜又问道:“那捕头不管事,可去县城里找知县主持过公道没有?”

    “我也想过去县里诉冤,可是才刚刚进了城,还没等见到衙门呢,就被孙家的人给捉了回来。若是没有碰到两位少侠,老汉我就在今晚被他们给糟践死了。”

    “既然如此,也不能说明知县就是和他们同流合污的一路人,我们还是要往好的方向想。要不我们今晚先好好休息,等明天我和唐......”宋握瑜看了唐悯之一眼,他的名号如今可是太过于响亮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不说出来为好:“我和小唐护送您去县衙里去看看,如何?”

    “阿瑜,只怕你是把这位知县想得太好了。那孙家能收买一个捕头,你又怎知他不能和知县勾结?我们还是要做出最坏的打算来。

    那捕头不干实事,但是有一句话说得还是不错,张老伯虽是人证,可是我们没有物证,若是在查案的过程中被人钻了空子就不好了。”

    唐悯之看着宋握瑜一脸不忿与张老伯脸上的悲戚之色,又开了口:“但是当然,我们也不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可以先自己找着证据,等到时候对簿公堂这就是我们的底气。不过这些都还需要几天时间,张伯父,你可愿意等?”

    听到唐悯之这话,张老伯那颗惴惴不安的心又重新踏实了下来:“我当然愿意!只要能为我的娇娇讨回一个公道,别说几天了,就算是几年我老头子也愿意等啊!”

    饭毕,宋握瑜又为张老伯细细检查了一下身子。张老伯身上的伤倒是没有什么大碍,用宋握瑜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抹上几日也就没事儿了,只是这心里的问题可就没有那么好解决了。

    宋握瑜为张老伯抹好了药,也只是叮嘱他莫要再去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才是正事,便退出了房门。

    一出门就看见了在院子里的唐悯之,那人靠在院子里的大磨盘上,背着月光,一看就是在特意等着她。见她来了也没多说话,只是看着她笑。

    见唐悯之没有要过来的想法,宋握瑜也不矫情,直接朝着他走了过去:“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

    唐悯之没有回答她,反而反问了她另一个问题:“张老伯的身体怎么样了?”

    提到这件事,宋握瑜的心不免又低落了起来:“身上的伤倒都没什么大事,只是这心病却不好医。长期郁结于心,已经严重伤害了他的身体。若是我爹在这里说不定还能有法子,可是现在也只能抓几副药先好好滋养着了。”

    “当初我爹教我医术的时候,要是我好好听就好了。当年那么贪玩,导致我现在学艺不精,也不敢瞎开药。”宋握瑜的小脸都皱巴成了一团,右手也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头,满脸的懊悔。

    “你也别多想了,这事儿怎么能怪你呢?”唐悯之赶紧握住了宋握瑜的右手手腕,阻止她的动作:“心病还需心药医,你给他开再多滋补的药都不是他的心药。眼下把张福珠的事情解决了,还他们父女二人一个公道才是他的心药。”

    宋握瑜没有搭话,还是低头蔫巴着脸,本来就圆乎乎的小脸此刻跟个小包子似的。

    唐悯之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脸:“好了,别愁眉苦脸的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解决的。不过现在你的首要任务就是赶紧回房间,踏踏实实地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才是。”

    宋握瑜手一挥就将唐悯之在她脸上□□的手给打了下去:“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捕头、这样的官呢?”

    唐悯之一听这话才明白了宋握瑜的“心病”所在。她自小一定是被宠着长大,没见过人间险恶,长大了又一心想进六扇门,在她心里捕头一定是相当神圣的一个职业。

    可是在今天,她才发现原来世上不止好捕头,还有着许多尸位素餐、蝇营狗苟的官兵,一下子就打破了她的认知,一时难以接受也是能理解的。

    “阿瑜,虽然世上还有不少这样的人。但是你和他们不一样,这不就行了吗?”唐悯之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世上不平之事从来没有停止过,但是我们若是能守住自己的本心就已经很好了。”

    宋握瑜没有再将他的手打下去,低头沉思,也不知道她想开了没有。月光洒在她的脸上,看上去温柔又迷茫极了。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半晌,宋握瑜才重新抬起头看向唐悯之:“知道了,我不会再去乱想了。已经很晚了,你也早点睡吧。”

    “嗯,是该去休息了。不过不是我,是你。这么晚的天,正是干正事的好时候。”唐悯之又恢复了一贯的嬉皮笑脸。

    听到唐悯之这话,宋握瑜慌了起来:“你又想去偷谁啊?不会是那个孙瑞春家吧。我告诉你,虽然他干了错事,但是你也不能去他们家偷东西,这是不对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犯错!”

    “你想什么呢!在你眼里,我就只会干这事儿不成?”这次无语的人变成了唐悯之,他不禁思考原来在阿瑜心里自己形象已经变得这么差了吗?

    可是开什么玩笑,唐悯之一个贼头子的正事儿不是偷东西还能是什么?大半夜的,他总不能是去打更吧!

    看着宋握瑜还是明显不信任的眼神,唐悯之在挫败之余还是给她解释了起来:“我是要去孙瑞春家不错,但是不是去偷东西。

    既然张老伯说过张福珠没有从他家里出来过,那么此时她应该就在孙府里。既然如此,那咱们来个夜探孙府。就算找不到福珠姑娘,能发现点什么蛛丝马迹也是好的啊。”

    听到这话,宋握瑜的性质明显起来了:“那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不行,你不能去。”唐悯之毫不犹豫地就直接拒绝了她。

    “为什么啊?我的轻功你也知道的,绝对不会给你拖后腿的。而且我们两个人还能有个照应,不好吗?”宋握瑜也不气馁,依然在卖力地推销自己。

    “你长得太白了,这么黑的天,很容易被人发现的。”唐悯之甚是不走心地胡乱编了个借口来逗她。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的宋握瑜又开始不满了:“唐悯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唐悯之一点也不怕,只觉她可爱极了,低声笑了起来:“好了,不闹了。你留在这里自然有别的任务,今天咱们那么一闹,保不准孙府就会来人偷偷报复。咱们两个人若是都走了,只留下张老伯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你是个好官,自然要留下来守好你的百姓啊。”

    宋握瑜不是不讲理,听到唐悯之有理有据的解释,也没多做纠缠:“好吧,那我留下来照看张阿伯。你自己去,早去早回。还有,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皇宫我都敢去,这一个破员外家我怕什么。不过你放心,我会记得注意安全、早点回来的,一定不让我的阿瑜妹妹担心。”

    唐悯之说完也没待宋握瑜反应,转身便融入了夜色中。

    在原地,只留下了抬头望月等待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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