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在埋怨兰曦?”
白衣睨了她一眼,然后给了她一个安慰的微笑,转而又低首轻抚着手腕上那道勒痕出起神来。
“其实我不怪他,他有自己想做的事,而我总是在阻拦他,就连天香也心甘情愿的帮他,只有我……”
“天香?”
那个风骚入骨的女人?!
若琬眼里满是疑惑,下一秒脑子里却十分好奇颜兰曦想做的事是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骤然间想到了那个襁褓中的皇长子,心里更是一阵刺痛,难以平复心情。
暄哥哥会不会是被他劫持了呢?
颜兰曦——
到底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白衣正在出神,并未发觉若琬脸上的一丝异样,继续说着:“兰曦十一岁才进王府,那之前他心里一直只有他的小姐姐,他的天香,就算她后来沦落为青楼女子,他也没有忘记她。兰曦后来有能力赎她出来了,她却甘愿留在青楼里帮他,或许他们才是真正的一路人……”
“白衣,你知道吗?是颜兰曦把皇长子劫持出宫的!他是不是要对煜哥哥不利?暄哥哥是不是也被他藏起来了?白衣,你告诉我——”
若琬顿了一下,陡然抓住白衣的手臂,惊慌失措的追问。
白衣被她一摇,蓦地惊醒过来,怔然的盯着她。
亭子中央的三个人醉意朦胧,听到若琬突然大声说了一句,恍恍惚惚也望向这边,嘴里含混不清的问道:“皇长子?谁把皇长子偷了?嘿嘿,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呢!哪个不要命了,嘿嘿……”
白衣倏地把她拉出了亭榭,两人面面相对的站在回廊上,一片静寂中,若琬水眸闪烁,急切的等待着白衣的答案。
“煜哥哥?!”
白衣眼神复杂的审视着她,有一丝不敢相信的震惊,还有些为难。
“……你喜欢上皇上了吗?”
若琬却避开了她的问题,依然哀求着她,“白衣,你告诉我好吗?颜兰曦的计划是什么?”
清亮的眼眸里快速划过一丝阴翳。
若琬,你真的喜欢上他了……可是,我爱的人是兰曦。
“对不起,若琬,我什么也不能告诉你,虽然我一直不赞成他,可是我不希望兰曦有事。”
“可是白衣……我也不希望煜哥哥有事。暄哥哥已经生死未卜了,我不希望他再有事……”
痛声嚷出这一句,若琬蹲下身埋头哭泣起来,夜里的回廊,风更寒,心更凄凉。
抬头仰望,今夜的天幕竟然有一轮弯钩似的月华。
清冷的银辉照耀下来,洒满了颜煜一身。
他披着洁白的裘衣,更加孑然修长,仿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圈,散发着朦胧的白色光芒。
那张冷峻倨傲的脸更加的白皙俊美,眉宇间的浓浓忧伤也更加诱人心疼。
“少主,外面天寒,先进客栈休息吧!”
张达在旁关切的劝道。
此次由他护驾出行,为了掩人耳目,一行人全改了称呼,从马车内下来后,皇上望着天上的月亮便顿住了脚步,一直凝视出神。
谁也猜不透皇上的心思。
可是这样下去,恐怕皇上的身子经受不住!
“月依旧,人何在?”
轻声低喃了一句。
他垂下头来,转身看着张达。
深幽炯亮的褐色眼眸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无绪,淡漠的吩咐道:“进去吧。”
枝头的雪又积起了厚厚的一层,如同压在心里一样,沉甸甸的窒闷。
这几日待在白家,若琬想了很多,每一个人都可能有一段难以抹去的悲伤,却也不该成为伤害别人的借口,正如白衣口中的颜兰曦。
“若琬,你知道吗?”
“兰曦从来都不承认自己有父亲,十一岁前他一直和母亲生活在西岸的贫民窟,后来他母亲病死,才托人把他带到老藩王面前。”
“老藩王不缺儿子,所以并不喜欢丫鬟生的兰曦,那个时候就连府里的下人都敢欺负他,而且因为他生得漂亮,老藩王的那些妻妾子女们暗地里还把他当娈童亵玩……你知道娈童是什么吗?”
白衣说到一半时,突然抬眼看向她,清亮的眼眸里布满咬牙的痛恨。
若琬怔了一下,摇了摇头。
“娈童都是些长相貌美的男童,和那些青楼□□做的事差不多。”
若琬猛然一震,难以置信的睁开双眼盯着白衣。
而白衣早已垂下眼眸,脸上笼着一层阴翳,颜兰曦的心伤也是她的痛楚吧。
“我第一次跟随父亲去藩王府做客时,他正好在后花园被王爷的其他儿子欺辱,是我救了他,结果他一直哭着跟我说谢谢,还把他娘留给他的玉也送给我了。”
说着,白衣从脖颈上拉出一块极其普通的白玉观音。
眼里的珍视好似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玉也不及,“若琬,其实兰曦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坏,救过他的人,他都会尽可能的去报答。”
那个时候,若琬欲言又止。
她很想开口,想告诉白衣:你这是在偏袒颜兰曦,因为你喜欢他,所以你偏袒他。
可是她说不出口,爱一个人的心情,她知道,已经满心伤痕的白衣,又如何能再承受她的刺伤?
“小哭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一句戏谑的话打断她的思绪。
回过神来,发现那个伫立在门边的白色身影,一身裘衣,手持纸扇的颜兰曦,美艳至邪,还是散发着雍容华贵的气质。
若琬一惊,也不答话,转过身正面朝他,眼里满是警惕。
“你来干嘛?”
看他踱步进屋,若琬没好气的问道。
“怎么?不想知道你暄哥哥的事了?”
颜兰曦斜着眼睨她,一脸奸笑的捂扇半遮面,狐媚味十足。
“你果然知道暄哥哥在哪儿?”
水眸里闪过一丝亮光,若琬十分激动的盯着他,口气也自然软下来,“算我求你了,带我去见他好不好?”
“见他?”
颜兰曦冷笑了一下,转眸凝视着她,“你这么想死吗?”
“你什么意思?!”
若琬不明所以的瞪着他。
“你的暄哥哥已经死了,你想见他的话,就只有去阴曹地府找他喽!”
颜兰曦奚落的言语如钉子一锤一锤钉在她的心上。
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若琬无力的瘫跌在地毯上。
那为什么给她希望?
为何要给她希望!!!
她忽然抬起头来,双目通红的瞪着颜兰曦,咬着下唇,猛地从地上就起身来。
扑到颜兰曦面前一阵乱锤乱打,哭咽着嘶吼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把我骗到这里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这个卑鄙小人……”
“你给我想清楚,难道我有说过他没死吗?”
颜兰曦一脸厌烦的抓住她的双手,眼里全是阴冷的光芒。
“你要是真的那么在乎他,就该替他报仇,让他死也瞑目!”
“报仇?”
若琬满脸惶恐的盯着他。
他在取笑她吗?
她一个弱女子如何去找那些缅国刺客报仇?!
“舍不得杀你的煜哥哥吗?”
颜兰曦挑衅的目光让她又惊诧又心骇。
若琬忍不住反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和煜哥哥有什么关系?你又想挑拨我们对不对?”
“我告诉你,杀死你的暄哥哥的不是别人,就是当今皇上。”
轰雷一声。
若琬惊骇得差点晕死过去,脸色一片僵白。
“回朝的队伍中有那么多人,偏偏就你的暄哥哥出了事,你就一点也不怀疑吗?齐将军和聂副帅都是猛将,你认为他们当真对付不了缅国区区几个反贼,救不了你的暄哥哥吗?可要是那个人的意思,就另当不论了,说不定还要乘机再送上一刀呢!”
颜兰曦言辞犀利的说道。
每一句都在攻击着她内心坚实的堡垒——对那个人的信任。
“幸好我赶到的时候他最后还剩了一口气在,不然我哪知道他最挂念的人是他的琬儿呀!一想到那个血淋淋的样子,那块梅花玉石还是我特意洗干净才送还给你的,唉呀,惨呐!”
血淋淋?
那个温润如玉的人吗?
不可能!
不会是他?
她的暄哥哥永远都是一尘不染的干净!不会的!不会……
不敢往下想了,仿佛下一秒就会心痛得窒息。
身体一下子彻底没劲儿了。
若琬双膝重重的跪在了地毯上,一定是有人拿着匕首在一片一片剜着她的心,模糊的血肉淋漓不尽,令她一阵阵痉挛,疼得声嘶力竭,辛涩的泪水卡住了喉咙。
“暄哥哥……”
过了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若琬沙哑着嗓子,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他,“你会这么好心救暄哥哥?想利用暄哥哥的死来骗我吗?我不会相信你的!他们是兄弟,不会手足相残的!”
颜兰曦突然蹲下身来,用手扒开右脸颊的发丝,露出了那条浅浅的长痕。
“看到这条刀疤了吗?若不是你的暄哥哥,缅国二皇子的这一刀恐怕已经要了我的命。我颜兰曦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放下头发,他又重新站起身。
俯看了一眼黯然失神的若琬,邪魅的冷笑。
“你不相信我也没关系,我告诉你事实只是不想你的暄哥哥死的太冤了。”
“至于皇上,你确定你真的了解他吗?自己好好想想吧!”
颜兰曦转身而去,留下她,留下伤痕累累的她。
煜哥哥……
那个拿刀将我剜得血肉淋漓的人。
真的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