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不是我…不是我干的!”男子猛然从帐中坐起,面色苍白,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去。

    只是他身体庞大,惊吓之间又穿错了鞋,刚走两步,左脚拌到右脚摔在了金丝软毯上。

    门口候着的小厮赶忙进来扶起人:“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男子脱力地架在小厮身上,迈着绵软的步子往外走,口中念念有词:“她回来了…她来找我了…请大师…快请大师…”

    小厮艰难地撑住男人坐到圆椅上,又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少爷,您先歇口气。”

    许进喝过三杯茶才渐渐回了神,他又抓住小厮的衣领,面色狰狞:“去请大师,快去!”

    小厮不敢耽搁,一路小跑从后门出了府邸。

    许进坐在屋子里,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他坐不住起身在屋子里转起来。

    虽然是青天白日,但他总觉得房子里黑漆漆的,压在他心头喘不过气。

    他立刻把卧室和暖阁的窗户都打开,几缕阳光射进暖阁,落在朱红的榻上,这才稍许放了心。

    外面突然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夹杂着一声婢女的轻呼,许进刚从噩梦中惊醒,还没定神又被外头的响动惊得神经紧绷,当下便不耐道:“干什么吃的,慌慌张张!”

    他推开珠帘从里面走出来,婢女手里的东西落了一地,还呆呆坐在地上。

    许进皱眉:“愣着做什么!”

    那婢女眼神呆滞,愣了片刻才从地上起身,不太麻利地收拾着散落的器具。

    “少爷,奴婢再去为您拿一套新的。”婢女低着头,说到最后,还抬眼看了一下男子。

    许进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在厅房来回踱步。

    等了半天,小厮才急吼吼地迈进院子,喘气道:“少爷,那大师进山去了。”

    “什么?!”许进当即从厅房往外走去,“不成,哪座山,给本少爷把人找回来!”

    小厮跑得满头大汗,边拭额头边急道:“大师归期未定,但小的请来了大师座下的两位徒弟,现在正候在前厅呢。”

    “徒弟?”

    “是,少爷去看看?”

    许府也算当地的大户人家,府中一草一物都有来头。前厅正进都是用的楠木家具,茶几摆台上放着精致瓷器,四面长窗贴上山水画,想来主人也颇有闲情雅致布置几番。

    江槿站在厅中打量片刻,后院很快传来脚步声,转身望去,一名身形魁梧的男子正步履匆匆。

    男子进来先是瞅了一眼四周,最后才落在江槿和钟离身上,目光警觉:“二位便是闲云大师座下的徒弟?”

    江槿瞧了一眼男子和家仆身上如出一辙的黑气,浅笑道:“正是。”

    许进看着二人,坐在太师椅上。来这里之前,何大便跟他说了缘由。

    何大一路往镇内道观奔去,到了地方问小童,却得知闲云大师已经远游去了。但这一男一女自道观出来,说自己是闲云大师徒弟,日前才历练回来。

    何大当时顾不了那么多,便把人请了回来。

    下人已经进来放了茶水,许进坐在主位,撇了撇茶盏中的浮沫,抿了一口才道:“我怎么从未听闻闲云大师还有徒弟?”

    虽然先前被噩梦惊了神,但到底是许家大少爷,锦衣绫罗一罩,再定定神,坐那便生出点主人家的气魄。

    江槿既然跟来,便想好了说辞。

    “家师修道讲求顺其自然,不是不见,时候未到而已。我今日观许少爷你眉间似有黑气,近日可是胸闷气短,常有白日中魇的迹象?”

    她当时刚离开面摊,走在主街上便注意到那名神色匆忙的家仆。

    家仆眉心正冒着黑气,近日必是遭过恶鬼近身。

    而这木棉镇,恰好便有一厉鬼栖身。

    崔静安逃跑时自费精元,身上气息弱了许多。

    木棉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江槿真要从里面找出崔静安,也还需费些精力。投成人身后不比在幽都城,一眼便能看出活死之相。

    她在观内听了半天家仆的说辞,自家少爷做了噩梦不去请医师看看气虚,到这来请大师。

    若是直接闯进府宅,会惊动躲在暗处的崔静安不说,还容易引起误会。

    于是她索性装作闲云大师的徒弟,跟着家仆到了这里。

    许进身上的黑气比家仆更浓,气息虚浮,必是跟崔静安打过照面。

    只是府中黑气淡淡,无法辨别方位。

    许进眼中闪过一抹惊色,他从未见过这少女,但对方竟一语中的,先前因少女年龄尚小的轻视收了一点。

    “何大,还不看茶?”

    “是。”

    江槿见对方放下一点戒备,自如坐在一侧的太师椅上。

    钟离也跟着落座,换做他,直接来这府上抓了厉鬼就是。还非要捏个假身份,多此一举。

    “不知二位尊名,先前怠慢,还请担待。”许进态度和善了些许。

    “江槿。”江槿说完后,一旁的钟离半晌不开腔,她又跟着补了一句,“钟离,是我师弟。”

    察觉到钟离投过来的目光,江槿眨了眨眼,笑得无辜:“他自小怕生人,许少爷勿怪。”

    江槿的人身与她在幽都城时的模样相差无几,称不上多么惊为天人,唯一值得称赞的,大抵就是那双灵动的眼睛。只是在幽都城时,江槿并不常笑,与人打交道也总是客套。

    现在占了他口头便宜,水润的眸子里倒是多了点狡黠。

    钟离收回眼神,默不作声,当是默认。

    许进不知二人情况,拱手道:“不知江道友可还看出些什么?”

    他许家虽然家大业大,但也不是人傻钱多,平白给江湖骗子送钱去。

    江槿掐指算了算,又在屋内看了一圈,清亮的眼睛盯着许进:“许少爷的厢房在西南方位,那处黑气缭绕,乃是凶兆。”

    许进瞳孔一缩,脑中闪过许多画面,说出的话有些不连贯:“江道友可知缘由?”

    江槿唇角含着一丝笑意,目光却十分凌厉:“若问缘由,许少爷该当想想,自己做了何事。”

    崔静安死后不在自己的宅子飘荡,跑来了许府,还跟许家少爷挂了勾。

    许进心虚的样子都摆在了脸上,若说没有隐情,她是不信的。

    许进干笑两声:“道友说笑,我能做什么事,不知可否告诉我该如何解决?”

    他在撒谎。

    江槿暗自观察许进的表情,自然没错过他有些僵硬的嘴角。

    不过她面上仍旧淡然,要引出崔静安,或许还需要许进。

    “事有因果,若是砍了树,栽一棵就是。若是人犯了错,弥补就是。”

    许进怔愣一瞬,江槿话里引导的意味太浓,他几乎就要以为她看穿了自己。

    但不可能,那事做得隐秘,绝不会泄露出去。

    江槿点到为止,又将话题扯远了些,最后给了许进一张符纸:“许少爷若是再有此类症状,将符贴在胸口,或能缓解。”

    许进接过来,看了看朱砂画上的符象,好奇道:“道友,这是什么符?”

    江槿:“专克恶魂。”

    说完也不管许进逐渐惊恐的脸,转身出了大门。

    钟离目光往西南方向瞥了一眼,跟着出了许府。

    走出几丈外,他才开口:“既然发现了崔静安,为何不动手?”

    当时江槿算方位,分明已经算出崔静安的位置,何故再兜这么一圈。

    江槿看他,少年眉目如画,从头到脚便是脱尘轻扬,虽然是从狱塔出来的,但周身妖气全无,还隐隐有些灵气。

    若是不说,还以为是天上哪家的小仙君。

    不过虽然不是仙君,但那一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却是相同。

    她随手捏下几片柳叶,指尖动起来:“咱们捉鬼,镇压乃下策,感化才是上策。”

    钟离睨了她一眼,她说这话时神色认真,透出几分正经,目光一直在手上。

    很快那几片叶子就被她折成了小船,叶边微微曲着。

    江槿走到岸边,把手里几只竹叶编成的物件都放进了水里。绿绿的湖水荡漾,细细的竹叶在涟漪之间跌宕前行,随便一点波澜就能将这艘刚刚启航的小船淹没。

    她视线随着竹叶飘远,满意道:“没想到我居然还记得。”

    几片柳叶而已,也不知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钟离不再看她,兀自往前走去,走出许远,才发现人落下老远。

    被抛在身后的女子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然被嫌弃,两眼闪着光,新奇的看着街边一个个从没见过的玩意。

    幽都城里自然也是玩意什么都没有的,人间的东西带不下去,刚过生死路就会变成一缕轻烟,里面的景致也是千百年都不会变化。

    幽冷森严的城池吞噬了所有生机,地下是十方地狱,恶魂日日受刑,不免有怨气漫出。任何人待久了,都难免变得麻木僵硬。

    虽然是为了功德,但江槿再度踏上人间,心绪自然波澜。

    钟离冷面站在原地,鼻尖突然飘来一阵脂粉味道,甜腻得刺鼻。

    一旁的几名女子放着主道不走,偏来跟他挤这窄窄的偏道。

    “公子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少爷?”一名胆大的姑娘率先开口,引来其他几位姑娘阵阵哄笑。

    她们不断挤做一团,各类莫名的香味浮动在他周身,令人头疼。

    他正想放出一道气息逼退几人,人群突然被挤出一个缺口,江槿一手拿着糖画,一手抓住他的手腕,把他从人群里带了出去。

    她回头一笑:“别看了啊,有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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