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盈如薄绢的月光落在卧室的窗台，与白色的灯光交融。
云蓁搂着粉紫色的星黛露布偶，坐在床上翻阅郭丽娜的笔记本。
准备来说是郭丽娜的日记，当中的用词令云蓁感到怪异。
“……3月1日晴，我对它们的感应越来越清晰，但它们离我很远，看来不是我分裂了人格，而是拥有超能力。”
“3月5日阴天，带高三的班级很辛苦，但想到他们能考上理想的大学，我认为值得。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着学生们，我都会思考光鲜亮丽的他们，身体内会不会隐藏另一个人格？”
“4月10日小雨，人格人格人格人格人格人格人格人格！为什么我的脑子里面总想着人格！我不对劲！这是超能力造成的吗？”
“4月12日阴天，不是人格！我知道了！我看到绿色的光，我感应到它们！！！”
“5月3日晴，原来是这样！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会出去的！他办不到的事我一定能办到！”
从这一页开始，缺了几页。
她通过数留在书脊的残页，确认被人撕掉四页。
而缺失的页数竟然衔接5月5日的日记。
那么丢了的四页记录的不是日记，而是别的东西。
云蓁的下巴抵着星黛露的头顶，她细细思索。
【触发特殊任务！】
系统突然弹出粉色的提示框，吓她一跳。
【特殊任务四：了解缺失的笔记内容！完成后奖励3000金币和30社区声望值！】
她一怔。
奖励变多，换言之任务难度比前三个都高。
她犹豫片刻，跳转游戏聊天室的界面给简英留言。
【云蓁】：小英晚上好。我想打听一件事，关于今天逮捕的中年妇女，如果你不能透露当我没问过。
那边很快就回复。
【简英】：你问吧。
【云蓁】：她有没有提到，为什么说郁先生害死她的大女儿？
【简英】：有。她提到她的女儿死前，女儿的四名学生促成她被害死。可惜我们审问怎么促成，她不肯说，应该是保密机制所致。
【云蓁】：什么是保密机制？
【简英】：就是非执行任务的玩家，问NPPC不会透露。她已经被捕，你只能从那四个学生的身上找到答案。
【云蓁】：游戏会让杀人犯当男主角吗？
【简英】：从很多玩家发布的攻略来看，没有一个社区的男主角是杀人犯，但是会跟某些罪案有联系。
云蓁了然，连忙向简英道谢。
她提到“促成”，云蓁理解为他们四个间接令郭丽娜被杀。
不必跟杀人犯共处，她稍微松一口气。
她办不到镇定自若地装作不知道。
话说回来，她无形中给任务增加难度。郭丽娜的家人全被捕，她不得不从四个男主角入手。
“啊……”她苦恼地搔乱头发。“最讨厌怀着目的接近别人。”
她搂着星黛露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决定顺其自然。
咔——
静谧的屋内突然响起细微的声音，来自一楼，云蓁脸色发白。
每一晚她都会检查，门窗反锁与否才回卧室。
她立刻放下星黛露，光着脚，静悄悄地下楼梯。
白皙的双脚踩下阶梯，漆黑的一楼似乎恢复了平静。
水果刀留在系统的背包，只要出现入室的歹徒，她随时取出自卫。
鹅黄的路灯透进窗户，倾泻一地暗淡的光辉，给一楼的两个厅勉强照亮。
窗户没有打开，也没有破损。
云蓁小心翼翼地来到厨房，检查侧门的情况。
侧门和内层的一道纱门反锁。
她站在门前窥觑门外的锁头位置，然后扫视门外无人的街道。
商业街染上路灯的鹅黄色，一家家商店的门窗黑咕隆咚，狭窄的巷子像阴森的肠道，吞没任何人影。
云蓁发怵，赶紧远离门窗。
之后，屋内再没有怪声响起。
待旭日东升，晨曦洒进屋里，不安的阴云才驱散。
她提早出门去图书馆，寻找入室抢劫的相关报道。
一无所获。
上午，云蓁和柏扬搬包装严实的花艺盆栽，到小皮卡的车后箱。
“云姐姐，我想和你一起去送货。”柏扬站在小皮卡的旁边，灰棕色的短发掺进温暖的光芒。
云蓁挑眉，勾起红唇。“会没人看店。”
他语塞。
她话锋一转：“也行，当是放几小时假。”
被眼睫剪碎的阳光，落进灰蓝的眸中。
小皮卡运送花艺盆栽，驶往出镇的高速公路。
柏扬坐在副驾驶，阳光晕染他的半边身。
驾驶中的云蓁打趣：“第一次坐狭窄的车子吧？”
“车子挺好。”
“多谢赏脸。”
车子驶到高速公路上，能俯瞰缩小的田野。
云蓁瞥见他修长的手指抓紧裤子。“柏扬，你恐高？”
“不是。”
“可是你很紧张。”
他一声不吭。
车内是密封的空间，熟悉的花香味渗透进车内的每一个空气分子，渗透进座椅的皮革，渗透进橡胶和金属。
他每天闻着花香，习以为常。
但当到了花店以外的地方闻到熟悉的花香，他被封印的某种感性的东西开始躁动。
可能是情绪，可能是情感。
他不知道。
只知道很不自在。
不料，送进的凉风吹散花香味，风拂他一脸。
“感觉好点没？”云蓁降下主驾驶的车窗。
他愣愣地凝视降下的车窗，片刻，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好多了，谢谢。”
然后，云蓁打开收音机解闷。
第一个频道正播放流行音乐，她马上转台，直到找到播放新闻的频道。
旁边的柏扬看了看她。“云姐姐，你之前接过尼诺生物科技集团的单子吗？”
“前天订的迎宾花篮，就是他们。”
“他们在市里，怎么找到我们的花店。”
云蓁扬起笑容。“说来很巧，我送开业花篮到购物广场的时候，遇到他们的秘书先生，他觉得开业花篮好看，就找我下单。”
“真巧。”柏扬的眼波变得冰凉。
尼诺生物科技集团位于商业园最大、最高档的办公楼中，云蓁和柏扬随职员乘电梯，一起搬运花艺盆栽。
“希望领导这一次满意我们的门面。”一名搬盆栽的男职员闲聊。
云蓁好奇：“你们的领导眼光很高？”
“唉，部门的领导才不怎么管，是我们集团的大boss挑剔，连品牌的VI设计方案，品牌部通过了，他却打回头让重做并写一篇修改方案，弄哭多少品牌部的妹子。”
“是啊，我听说那篇修改方案，见者崩溃。”
“嗯嗯，上次大boss来巡部门，发现我们前台的花蔫蔫的，脸比炭还黑呀……啧啧，转头就批评得人力资源部怀疑人生。”
云蓁咋舌。
这个大boss不好相处，幸好自己不是他的员工。
柏扬则冷冷淡淡，见怪不怪似的。
第一个花艺盆栽送去一楼的前台，那儿是整个集团的门面，非常重要，云蓁设计的一套盆栽也非常重。
主体盆栽是一盆翠绿、茁壮的天堂鸟，配搭体积不一的蝴蝶兰、凤梨花和龟背竹。
特意固定了花枝的蝴蝶兰置于前台上。
花盆是棕色的陶艺，浅粉色的蝴蝶兰招展长长的花茎，紧凑的花朵探出脑袋来。
前台顿时焕发优雅的气派。
“换了新盆栽，前台给人的感觉确实不一样。”前台妹子感叹。
另一个妹子小声吐槽：“以前人力资源部老是买百合回来摆，香得太呛鼻。”
“对啊，鼻子快麻了。”
云蓁笑了笑，随男职员回电梯里，继续搬运。
一直送到顶层。
在顶层办公的职工不多，不超过十个人。
她想起父亲的公司也这般，越是核心的管理层，越往顶层靠。
剩下的一款盆栽最别致，送去大boss的办公室。
宽口瓷碗盛三分之一的清水，仿造断木的容器，栽着一朵白莲花，一块巴掌大的青莲叶托着白莲。
两根长着小花苞的细枝，在白莲花后面衬托。
“云老板，我们送进办公室就好了，你在外面等一会。”
云蓁和柏扬在顶层的前台等候。
结果，出来的是青年秘书。“云小姐，我们很满意你送来的盆栽，老板希望和你的花店签订长期合作的合同。”
【客户满意您的服务！社区声望值+5】
【城市声望值+1】
云蓁喜上眉梢。
柏扬则面容凛冽。
“好的。”她自然答应。
青年秘书邀请两人，到暂时没人使用的会议室。
他放下笔和合同，却走出去。
未等云蓁细想，眼熟的人影信步走进会议室。
柏扬的眼神仿佛淬冰。
西服笔挺的男人一瞥两位乙方，目光不曾在柏扬的身上停留。
他的双手佩戴白手套，一袭黑色西服宛如神秘的夜空。
他从容坐下，秘书站在旁边。
云蓁收敛喜色。
“云小姐，这是我们与贵店的合作合同，请你过目。”
郁鹤宁富有磁性的声线，宛如大提琴演奏的琴音，沉稳有力。
青年秘书马上递去合同。
云蓁不着急看合同，反而询问甲方：“郁先生，听闻贵司对我们送来的盆栽满意，我想知道你们如何满意？”
青年秘书流下一滴冷汗，偷瞄自家的老板。
一言不发的郁鹤宁注视云蓁，自带威严的丹凤眼流转清冽的目光。
她回敬以直视。
眉眼的自信光芒太夺目。
郁鹤宁双手交握，优雅翘腿。“一点禅心一朵莲，一念心清净①。你插莲花的时候是这样的心境吧。”
她问非所答：“心在水中明，没想到郁先生心境澄明。”
“科学是一把双刃剑，没有理性的思维无法凌驾，而心清净才能保持理性。你认为呢，云小姐。”
她浅笑：“我只是卖花的，不懂科学。既然我的花有助于郁先生凌驾于科学之上，我当然乐意合作。”
青年秘书在心里捏一把汗。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没有哪个乙方敢对老板这么放肆。
然而，郁鹤宁并没不悦，反而流露一丝欣赏的目光。
柏扬暗自打量云蓁和郁鹤宁，桌下飞快轻弹的手指，没法弹出二人之间汹涌的暗流。
而且出乎他的意料，郁鹤宁的神色始终淡淡，不起波澜。
云蓁悠然翻阅合同。
他耐心地等候她看完。
青年秘书的心弦绷紧得快要断。
半晌。
“郁先生，我对其中一条条款有异议。”
她说完，青年秘书的胸口突突直跳。
“请说。”郁鹤宁倒是气定神闲。
“本店刚开张半个月，暂时不接受月结。”
“没问题。”
言毕，他看了看旁边的青年秘书。
后者马上拿出另一份合同给她。
她狐疑地一瞥郁鹤宁，重新翻阅合同。
确认不是月结，而是每次采购花卉后结账，她才拿起签字笔。“这份合同没有问题，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他嗓音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