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

    “难道是,红莲山庄?”

    江成龙一个趔趄,差点没拿稳手上的铁锤,他朝着林尾很是大声地叫:“不可能!”

    一时几人都莫名其妙地看他。

    陈酒进破院时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一直站在门口的清宁第一个发现她,几步就迎到她身前,上下打量了好几眼才开口问道:

    “比预计的晚了许多,什么情况?”

    “除了来神隐抓人的那批,路上还遇到另一批家伙。”陈酒往林尾那边走。

    林尾看向她,眉头微皱:“是那批人吗?”

    “不是。”陈酒坐下来,“跟屠寨的人不是一批,他们身上没什么杀气,似乎更善于逃跑,但......”

    她想起为首的那个使笛的神秘男人,继续道,“但他们也不简单,或许跟杀人的那批有些关系。”

    清宁也坐下来,“你的意思是或许两批人是一个组织的?”

    “我不知道。”陈酒诚实地摇头。

    林尾看向清宁,“有这个可能,但也不一定,如今柴姓已经泄露出去了,恐怕江湖上都蠢蠢欲动呢,我们几个是最后幸存下来能说话的人,自然也是许多人的目标。”

    清宁点头。

    “现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陈酒摆手,“你们刚才在吵什么?”

    “这个。”林尾递给她两张字条。

    半个时辰前,她们五人在破院里等陈酒汇合,却突然一支羽箭射进来,周复和张简立马就出去查探了,但无功而返。

    箭上绑着两张纸,一张悬赏令,一张字条。

    悬赏令跟江意念给陈酒的监察院令差不多:

    【黎安十七年正月初九,神隐客栈老板陈酒伙同五名客栈住客上白江山杀人放火,致山火起,一百三十一名百姓死亡,罪恶滔天,现将此六人列为江湖祸害榜第一百名,曰白江之祸,悬赏一百金。】

    林尾像江意一样一字一句念出来,看向陈酒。

    后者伸手指着上面几个数字,“问题很明显。”

    “什么问题,我怎么看不出来?”江成龙探头过去,“一百三十一?”

    “不该是一百三十一。”周复眯着眼睛出声。

    “对。”张简应道,“非要算的话,总共死了一百三十六个人,为什么悬赏令上写的是一百三十一呢,我不明白。”

    江成龙挠着头,“我也不明白。”

    “这一百三十一是给天下人看的。”林尾向几人解释,“一百三十六座碑,三座是山中那三个被利用的男人,一座是老七,剩下的一百三十二座则是乌龙寨的人。”

    “我们背的一百三十一条人命便是除了柴萝之外,乌龙寨那些人。”

    再一次听到柴萝的名字,陈酒眸光微闪。

    “除了柴萝之外......”她喃喃出声。

    “是。”清宁道,“因为有人要借悬赏令告诉天下,柴萝未死。”

    “可她已经死了啊?”张简不解。

    江成龙附和她,“是啊,碑都立在那里了!”

    “人只会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林尾面色复杂起来,“立了碑又如何,谁能证明里面的就是真的柴萝?”

    “真真假假的,不过上位者一句话的事儿。”

    周复微微蹙眉,“意思是你之前说的,会有人顶着柴姓的名头,造反?”

    林尾闭了闭眼,点头。

    “山下的人真奇怪。”张简皱眉,“净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到底什么是造反,造反能赚钱吗?”她问林尾。

    林尾朝她笑笑,不想说太多的样子。

    “或许能吧。”

    一时众人沉默下来。

    陈酒拿起另一张字条,问:“这个上面写的什么?”

    清宁下意识伸手要接过,伸到一半却停住了,她沉声道:

    “你不识字?”

    江成龙闻言疑惑地看向陈酒,见她歪头:“我看上去应该识字吗?”

    “也不是。”江成龙学着她歪头,“就是......不识字也能开客栈吗?”

    “老二老三识字啊。”陈酒语气里带了些小骄傲,“而且我也不是一个字都不识的。”

    张简把纸条拿过来,“哎呀,识不识字的有什么关系嘛!我念给你听呗。”

    “翠细红袖水中央,清荷莲子杂衣香。”

    “怎么样,能听出来啥吗?”

    陈酒眨眨眼,“红莲山庄?”

    “不可能!”江成龙又是大叫起来。

    “......不是,你们想啊,怎么可能这么简单!”意识到自己反应激烈了些,江成龙又道,“那人又不傻,谜底放在谜面上。”

    张简抿着嘴,“也是这个道理。”

    “对吧对吧!”江成龙激动地看她,然后眼巴巴把目光投向林尾。

    林尾看了眼清宁才开口。

    “你说的也有可能,而且这射箭人我们还不知道是好是坏,确实不能这么武断。”

    江成龙一脸炽烈的点头。

    “但我们如今只有这一条线索,不得不跟着走。”陈酒撑着脑袋,“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几人都沉思起来。

    张简突然一拍大腿,看向周复,“会不会是那儿!”

    周复与她对视,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有可能!”

    其余四人皆疑惑地看向他们。

    “半月以前,师父送我和师兄下山时,曾路过一个地方。”张简解释道。

    “是个奇谷,谷外如同荒漠一般,谷内风景却如诗如画,像是水乡。”

    张简手舞足蹈起来:

    “那儿的景色和这句话描写的几乎一模一样!”

    江成龙重重点头:“那肯定就是那儿了!”

    陈酒嘴角一抽,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这……”林尾正准备开口否定,周复却走到边上来打断了她。

    “不只如此。”他颇为严肃地说,“更重要的是,我们在那见到过一位持长笛的黑衣人,跟酒老板刚刚说的很像。”

    此话一出,众人都精神起来。

    又是一夜无眠。

    晨边有微光起,雪早就停了,破院坐落在白江镇的边缘,萧条却安宁。

    陈酒揉了揉眼睛,站到了窗边。

    “伙计们,天亮了。”

    几人便都一道起身,到她身边去。

    江成龙不大高兴,“酒老板,你这称呼可得改改。”

    陈酒挑眉看他。

    江成龙不知为何顿时就收回了不高兴的样子,但仍是磕磕巴巴地继续:

    “我的意思是……我们如今是要一起做大事的伙伴,不是你客栈的伙计。”

    闻言林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朝陈酒点头,“他说的对。”

    陈酒没理他们,又听张简叹了口气。

    “没想到刚下山就被通缉,要是师父知道了肯定会气死吧。”

    “不会。”周复很是认真地接话,“师父会觉得我们很厉害。”

    “看来你们有个不错的师父。”清宁说,周复向她颔首。

    陈酒打了个哈欠,往院外走去。

    “行了伙计们,出发,目标七星谷!”

    倒是挺正经的喊话,偏偏陈酒又困又累的,声音有气无力,委实没什么号召力。

    张简倒是还精神着,欢快地追在陈酒身边说话。

    林尾看着她的背影眉眼含笑:“居士,你说就咱们这个精气神,这一趟能走好吗?”

    “厚积薄发。”清宁说,“而且你是不是忘了,咱们这一趟算是逃亡,不是去游历的。”

    林尾撇嘴,“那可不一定。”

    初春的雪消融地猝不及防,六个少年两两一排走在路上,最后拎着大铁锤的少年一只胳膊搭在另一少年的肩膀上,朝前面的少女们叫喊:

    “伙计们!先去弄点东西吃吧,洒家要饿坏啦!”

    ……

    白江镇。

    鸡才打过鸣的时辰,街道上略微有些冷清,陈酒一行人围坐在个早茶摊子上。

    江成龙饿极了,一盘接一盘的包子下肚。

    蒸包子的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无奈地看着他,“客官您慢些吃,还有呢!”

    这摊贩老板是对母女,陈酒与她们相识。

    “别管他,我们昨日不是被追杀嘛,跑累了。”她向小姑娘解释。

    小姑娘点点头,“那我让阿娘再多给你们上些。”

    话音未落她阿娘便直接拿了一整屉包子过来。

    “来,多吃些。”

    妇人擦了擦汗,眉间有些担忧。

    “你们接下来往哪走?要不就在镇上待着,等上面查清楚了再说。”

    陈酒安抚地向她摇头,“我们往江南那边走,有些线索在那边。”

    “好吧。”妇人温和地应道,“那路上小心些,实在不行还是回来,白江镇这么大 ,还保不住你一家客栈吗?查案这种事儿,是大勇和小意该操心的,你又没什么脑子,帮着打打架就是了。”

    “……知道了。”陈酒看面前几人憋笑的样子,瞪了他们好几眼才乖乖答话。

    等到妇人离去众人才放声笑出来。

    张简一脸震惊地摇头,“真没想到,阿酒你在镇上人的眼里是这样的啊!”

    陈酒恶劣地握拳吓唬她,倒也没反驳什么。

    “咱们还是想想这一路怎么过吧,悬赏令一出,怕是一堆人等着要咱们人头呢。”江成龙终于吃饱,正经道。

    几人笑意收敛起来。

    那小姑娘突然去而复返:“放心,没什么可担心的。”

    她的声音清脆欢快,手上拿着几张纸递给大家,“喏,这是你们的悬赏令。”

    “怎么不担心……”张简疑惑地接过,“噗……这……确实不容易被抓啊。”

    两张悬赏令分别出自清风堂和监察院,内容极为相似,尤其是文字下六张通缉犯画像。

    一摸一样的抽象派画风。

    亲娘都认不出来吧。江成龙想。

    陈酒默默在心里给洛大勇和江意那厮竖了个大拇指。

    “干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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