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不是吧,小哀,”林原镜也被吓得不轻,一块曲奇差点没嚼碎就咽下去,疯狂咳嗽试图把这口气喘匀,她在心里光速计算着这件事背后的可能性,决定先将望月叶卖了以证明自己的清白,“这是和我们合租的另一个侦探送我的,他自己说是从朋友那里得到的礼物……”

    望月叶有可能是黑衣组织的人么?林原镜和江户川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确实他们都太过于信赖这位仁慈且不求回报地向他们揭露这世界残酷一角的人,以至于甚至没有考虑过他是酒窖成员的可能性。

    “另一个侦探?”灰原哀捧起咖啡杯有些意外,花月侦探事务所如此名声在外,居然背后还有一个尚未被媒体发掘出来的人物,“叫什么?”

    “……望月叶。”

    平静的水面上荡起一丝涟漪,那只抓着咖啡杯把柄的手几乎不可觉察地颤动了一瞬,灰原哀深深吸气平复心绪,随即浅笑道。

    “又是一个在组织头号追杀名单上的人。”

    “……那你笑什么?”江户川柯南真的有时候搞不懂女人。

    “因为不止他,我也是,以及——不止我,伊莉莎也是。”

    江户川看着灰原哀面色平淡地吹去咖啡上氤氲雾气,只感觉天旋地转。

    怎么感觉这几个人里面反而最安全的是自己呢……

    “安啦,债多了不愁,”林原镜怎么敢再顺口把她还认识这名单上的赤井秀一这件事透露出来,不开玩笑她觉得江户川连夜搬离米花镇才是最安全上上选,“只不过我们得回去盘问一下他和北国冬天的关系……这回你来审!”

    合着你已经“审判”过望月叶不止一回了是吗?游轮上那次还没审够?江户川半月眼望向心虚啃饼干的林原镜,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两个人的关系了。

    正当他准备吐槽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振动,他掏出来查看,林原镜瞥了眼细节就发觉那部手机是工藤新一而非江户川柯南的。他扫了两眼然后一脸严肃地拍掉手上的饼干渣,开始敲键盘回复。

    “让我猜猜看~”林原镜那被园子耳濡目染的八卦天赋再度觉醒,“是你的小兰姐姐?”

    没想到真的一语中的,江户川反而有些苦恼地垂下脑袋瘪起嘴道:“最近给我发消息打电话越来越频繁了,今晚解决事件之后要不是我借口回家晚了望月哥和镜姐姐会担心,她可能真的会拉过我盘问我的身份……”

    “小兰才不会这么没创意呢!”林原镜晃着自己手里的曲奇绘声绘色地比划着,“你兰姐肯定是会牵着你的手沉默地走在米花町空无一人落满落叶的路上,不发一言地前进着让你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这时候你为了打破僵局肯定会小声问‘呐呐,小兰姐姐,我、我们不是回家吗?’”

    她模仿江户川的声音倒是有几分神似在的:“然后小兰就松开你的手,长发在晦暗不清的月光下轻轻摇晃,遮住她的神情,她说:‘是呀,回家,回你的家——新一。’”

    少女琥珀色的眼眸里似乎真的晕染上一丝化不开的愁绪,那是林原镜从不会有的神情——更像是独属于毛利兰的,那种淡如兰花一般芳香馥郁却又融进清浅哀伤的情绪——江户川屏住呼吸,她演的太像了,以至于他真的仿佛看见了那种时刻的毛利兰。

    “然后你愕然发觉你们已经停在了工藤新一家门前,小兰就这么将手放在你的肩膀上……”

    林原镜双手轻轻放在江户川的肩上,明明只是不轻不重地碰触,他已经完全汗毛倒竖冷汗直流:“然后摘下你的眼镜,任由你再怎么跳起来试图够这平光镜,也不会给你,与此同时她一副心碎的表情,眼泪便在眼眶中打转……”

    灰原哀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笨蛋在这里演戏,啃曲奇发出一声脆响。这才把江户川从恐怖的描述中拉回神来。

    “怎么你说得像亲眼所见似的。”

    江户川觉得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哈哈?”因为我就是亲眼所见啊,林原镜笑眯眯地没再说话。

    *

    当林原镜带着江户川从阿笠博士家离开时,时间已经到了深夜,毕竟望月叶这里并没有宵禁一说,林原镜刚刚离开的时候也和望月叶打过招呼,所以她回到米花町的那处宅院时,看见漆黑一片的院子也算不上意外。

    “是先睡了吗?”居然这么养生,明天是不是望月叶的杯子里就可以看见枸杞了,林原镜腹诽,借着月光穿过竹林间的小巷,推开房门。

    却在开门的一瞬间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烟草味。

    林原镜穿过玄关循着这股烟气走向客厅,背对着落地窗的那把沙发上坐着陷入沉思中的望月叶,月光从他的背后洒落,勾勒出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木质烟斗的弧度在月光中显得精致而优美,暗燃着的烟草火星是这剪影之中唯一的光源,他叼着烟斗似乎陷入沉思之中如同一座岿然不动的雕像。

    “哦,你们来了。”望月叶察觉到两人的到来,于是笑着将烟斗取下,在沙发扶手上轻磕两下,让燃烬的灰尘落入烟斗的底部,那点火星便也被掩埋消散不见,“我思考的时候,总是喜欢这些旧玩意……只不过毕竟不能让未成年人吸二手烟,这点小癖好也只能趁你们走了再享受了。”

    他慢条斯理地起身走到最近的窗边打开玻璃窗,让烟云跟着一起散去。

    “望月哥认识北国冬天吗?”江户川仿佛聊家常一样自然而然地张口提问,丝毫不带拐弯抹角地切入话题,让林原镜一阵羡慕。

    望月闻言转过头来,狐狸眼在江户川和林原镜身上停留了半晌,将已经缓慢降温的烟斗在手中把玩着。

    “可以说认识,也可以说不认识。”

    他打开客厅的灯,再度坐回客厅中那个他最喜欢的位置,掸去和服上似有似无的灰尘。

    “……毕竟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叫北国冬天。”

    这句话的信息量让林原镜和江户川一瞬间都有些大脑短路,望月叶认识组织成员,在北国冬天还不是北国冬天的时候?难道北国冬天是卧底?是后面机缘巧合才加入组织的?

    “不过,听你们这么说,难道是遇见了什么我的‘故人’吗?”望月叶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两人坐到旁边来慢慢说。

    “望月哥是知道我是被变小的这件事的,对吧?”江户川柯南思路倒是清晰,侃侃而谈,“但我最近的调查和遭遇逐渐展现的是……他们是一个成型的组织,而北国冬天就是这个组织的一员。……既然你提到了‘故人’,难道说其实我们的敌人都是同一个?”

    望月叶挑了挑眉头,咬着那已经熄灭的烟斗思忖了半晌:“我倒是没想到居然有如此巧合的事,当时也只是听林原镜说你遇到了克系事件而变小了,毕竟是她自己的独立委托,我尊重她的自由没有细细过问这件事……”

    望月叶再度用烟斗轻敲扶手,木质烟斗与沙发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这个组织——正是我在最开始为什么对你们准备涉足克系事件持中立甚至反对态度的主要原因,我与他们多有交手,也因此成为了他们鸿门宴上的座上宾。”

    望月叶说到这里苦笑了一瞬:“知道太多又显露太多自然是不好的,抛头露面的代价就是很容易被盯上,所以我才选择隐居于此,除了与官方的暗中合作,不再公开行踪。毛利侦探曾经受人委托来这里打探我的底细,也是被我用变装蒙混过关。”

    啊不,那个更可能是大叔本身能力不足什么都没查出来而已。林原镜半月眼。

    “我记得你当时去参加宴会,邀请函是你的‘故人’发来的?”林原镜有些后怕,那种情况下还陪他们去宴会岂不是很危险?

    江户川则想起那个事件最后炎之精的那番临终遗言,原本以为只是黑衣组织来过留下的痕迹,没想到组织的人当时就在宴会上……他咬紧牙关。

    “也是他们,就像作案前要发预告函一样吧。”望月叶浅笑,但眼底没有什么笑意,不过他很快觉察到林原镜和江户川的良心不安,眼帘微微敛起,“实际上是挑战书,我也有我必须迎战的理由,这和你们几乎没有太多关系,也不必担心这件事的影响……我已经和我的‘故人’达成了微妙的平衡,暂时不会波及到你们。”

    “炎之精提到了两个人,鸦群中的白鸦,和一个女人——”江户川有些迟疑地望向望月叶,希望得到什么解释,“后者的描述确实过于模糊,不过前者……”

    望月叶的表情在他提到前者时明显凝滞了一下,旋即语调平淡的缓声道。

    “斯佩斯梅德。”

    “也有人称他为——”

    “平成年代的莫里亚蒂。”

    江户川的呼吸都有一瞬的停止,他从未有一次离组织的真面目这么近过,心脏都在砰砰作响。

    “单从能力上我倒是不否认,但其它……他真的值得这个名号吗,”望月叶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将烟叶塞进烟斗,“这迷雾之中还有一位真正的莫里亚蒂教授,端坐在错综复杂的犯罪网络之上,每一次细枝末节的颤抖,都躲不过他的眼睛。”

    “而我无可避免地要退居幕后,与莫里亚蒂对决的任务,只能教给你们了,工藤新一先生,林原镜小姐。”

    是的,他不会称呼自己为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

    因为真正要打破这乱局的人,从来就是工藤新一和林原镜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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