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物

    人既然醒来,事情就算了结,温素尘本要回自己的房间,但小叶突然千里传音说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她过来一趟,她只能御剑离开。

    她们约定相见的地点在小叶的琉璃丹阁,地如其名,整座丹阁都是用流光溢彩的琉璃打造。

    温素尘收剑下落,白琉璃做的墙面清晰映出她此刻的模样,面色瓷白,似昆山雪重,长发飘逸,似高山飞瀑。

    她到的时候小叶还在炼丹,等她丹成,才开口问道:“什么事,不能千里传音?”

    “什么事?当然是事关情劫的大事!”小叶刚刚成了一炉丹,整个人容光焕发,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狐狸眼都神采奕奕,她拿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小书,和之前给她的那本易自珍经历介绍的书一模一样。

    “……”

    “你那是什么眼神,狡兔都有三窟,我这叫有备无患。”

    小叶见温素尘不理她,熟练的自说自话:“

    这人是人族最大国家的皇子,天赋出众,以后的成就不会比之前那半妖小子低,勉勉强强配当你的情劫对象。”

    “这位小皇子呢长的面若桃李,为人处世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还极擅长讨女子欢心,就是不知道面对你这种木头人,还能不能面不改色。”

    “我记得历情劫的对象只能有一个。”温素尘面无表情道,“世间男子虽多,我自然要选最得我心意的那个,不然岂非要逆心而为。”

    “不错,所以我才要多帮你搜罗更多的选择嘛。”小叶拍了拍温素尘的肩,老妈子一样的口吻:“你啊,不通世故,情劫这种事还是包在我温霜叶身上吧。”

    小叶趁着靠近温素尘的机会,把那本小书偷偷塞进她的衣袖。

    “……”

    温素尘懒得反驳小叶的话,感受到书本撞到自己手腕,没有立刻拒绝:“九转金丹还有吗?我要一些。”

    “之前不是才给过你两颗吗,这可是救命药,你不会是什么小病小痛就用掉了吧,最近药材又涨价了知不知道,你们剑修,真会败家!”

    温素尘拿出个玉瓶,交到小叶手上,她本来还不情不愿,打开一看是凤凰血,立马义正言辞道:“至交有求,我当然义不容辞。”

    小叶将装有九转金丹的木盒交给温素尘,她有些好奇的问:“你不是不让人动你身边那只青鸾,还说他的身体应该他自己处置,他人不得强迫,今天怎么舍得取他的血?”

    温素尘不答反问:“你这里有没有能解百毒的丹药?”

    “有自然是有,不过这种丹药只能解普通的毒,如果是奇毒必须得根据毒性专门制药。”小叶投来探究的目光,“你问这个做什么?”

    “缘分所致,受人之托。”有时候,一旦开始一件事,后续的麻烦就会源源不断。

    或许是沾染了人身上的灵气,温素尘院前的梨花开的比往年更好。

    一瓣梨花顺着风飘到东边房屋的窗边,屋内一名黑发紫眼,容貌昳丽的少年屈着一条腿坐在塌上。

    “是为什么呢?”易自珍对着空空如也的门口自言自语。

    自醒来后,他就发现伤势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不仅如此自己的修为居然从筑基前期涨到了筑基后期!

    不用想,这一切一定和救他回来的两个人有关。他根据自己以往的经验对两人的目的有所猜测,无一列外的恶意满满。

    可是上次的试探,那个女子最后似是而非的话,让他不解。

    易自珍不知自己为什么有些在意,但他不仅看不透女子的修为,也看不透那名小童的修为。

    弱小,如附骨之蛆从出生起就啃食着他的血肉。

    他因为半妖的身份在几个月大的时候就被抛弃,他的母亲大概是恨毒了他,不然怎么会专挑一个大冬天将他扔到满是野兽的郊外。

    也许是因为一半的妖族血脉,野兽并没有靠近,只有几只秃鹫在他身边徘徊不去,不过令它们失望,他靠着啃雪挖虫子,居然挺了过来。

    后来长大一些,他能离开郊外去人族生活的地方,他总爱趴在人族学堂外偷学,代价是一次逃跑失败被打断一条腿。

    渐渐的他学会了说话和写字,明白要将半妖特质隐藏起来,再后来他学会了欺骗,盗窃,杀人。靠着这些易自珍彻底融入了人族,再也不用忍饥挨冻。

    他想,既然这名女子随手都能拿出这样不凡的药,又如此烂好心再三搭救他人,不如留在这里,先将这两人的价值利用个干净。

    但是在这之前,他想起观察到的西屋种种动静,先把碍事的人处理干净。

    “不论为什么,最后后悔的一定不是我。”短暂的犹疑随风而去,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温素尘离开后凤青也没闲着,他们青鸾有日行九万里的能力,最擅寻宝,凤青想出门找些好东西。

    次日,晓露未晞,凤青振翅归来。他此行不虚,心情大好的抖了抖羽毛上的露水。

    凤青化作人形,将这次的收获从储物袋拿出来,抱着一堆珍贵材料,去温素尘的屋子。

    屋里没有一个人,凤青将这些材料摆在最显眼的地方,正满意叉腰看着自己的杰作,忽然发现不对劲。

    那座金盏玉烛怎么不见了?!

    如果凤青此刻是原型,一定炸成毛球,“完了,完了,尊上三百年来第一次出关,我就搞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他烦躁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明明走之前还在呀。”

    “对啊!”凤青顿住脚步,一时激动头上羽毛都被他揪掉几根,“走之前烛台还在,那贼说不定还没走远!”

    凤青迅速掐诀,烛台原本在的地方果然出现一根的绿色丝线,并逐渐的向外伸展。

    “哈,敢偷到你青爷爷头上,看我不把你烧成灰烬。”凤青脸上显出属于猛兽的凶光。

    绿丝不断变长,出了屋子,就转弯朝西边而去,最后进了一个房间。

    一直关注绿丝动向的凤青惊掉下巴:“怎么,怎么会这样……”

    西边屋内,白发男子正盘腿坐于塌上打坐,凤青牵着一根绿丝突然破门而入,然后趴在地上,从床榻下拖出一盏金色器物。

    男子还没反应过来,凤青先一步将他从塌上拽下来:“白毛的,金盏玉烛怎么会在你床下?”

    阿白:?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易自珍早被这边动静吸引,自东边款款而来。

    凤青将这件事的始末讲了一遍,易自珍满脸讶然:“这位道友居然行盗。”

    凤青怒其不争,将他的衣领拽的更紧:“你我都是同族,你竟然这样对我,枉费我帮过你!”

    易自珍却打起圆场:“东西也可能不是这位道友偷的,万一有人陷害也说不定?”

    凤青道:“身为同族,我也不想怀疑这白毛,但我在房间施了禁制,这种禁制本是我族用来保护幼崽,只有族人可以自行出入或者大乘期修士强行破除,但是这个房间的禁制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哦,这禁制这么厉害?”易自珍十分可惜的叹了一口气,“看来真的是这位道友行窃,没想到他看似如此高洁无垢,背后竟然是这样的人呢。”

    “这是做什么。”温素尘终于踏剑姗姗归来,却见所有人都堵在西屋门口。

    凤青又将事情讲给温素尘,末了红着脸懊恼道::“对不起,温姐姐,我没有尽好职责”

    温素尘不置一词,只让他将金盏玉烛拿过来。

    温素尘化身的修为虽然只有金丹中期,但是她的神识还是本体的强度,说是洞穿一切也不夸张。

    只是一扫,她就察觉端倪,金盏玉烛上除开凤青和温素尘没有人或妖的气息,反而残留着很多微小的灵气,像是什么个头渺小的动物留下。

    禁制阻止的是外面的人,却困不住里面的人。

    稍微和小叶给的资料结合,温素尘大概猜出是怎么回事。

    易自珍的母亲是苗族的人类,苗族擅长驱使虫类,他母亲更是其中佼佼者。

    易自珍继承了这个能力,甚至利用这个能力在弱小的阶段几次以弱胜强,后来登上高位,这也成为他的底牌之一。

    如果他命令本来就在她房间里的蚂蚁等小虫子,将金盏玉烛搬出来,一切就说的通了。

    既然金盏玉烛已经找到,这事就和温素尘无关,后续怎么发展她都不在意。

    阿白低着头一言不发,着像一块难以晕开的墨砚,不知是在回忆,还是羞愧难当。

    一种熟悉感袭来,曾经,他好像有过这样的经历,这样被审判的经历。

    突然阿白捂着头,浑身暴汗,眼看要站不稳,凤青黑着脸不情不愿将他扶住。

    “谢…谢,但…我能为自己辩解吗?”

    后面这句话是说给温素尘听的,毕竟她是失主。

    “可以。”

    他顿住片刻,黑长的眼睫遮住灰银的眼睛, “谢谢你。”

    “首先,曾听凤青道友说我身中奇毒,以这样的身体情况,冒着得罪两位道友的风险盗取法宝,实则得不偿失。

    其次,就算我利欲熏心,但哪个修道者会直接把来路不正的财宝放在床下而不用法术阵法用以掩饰,我虽然失忆但并未失智。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道友的法宝应该是用于稳固心神,防止修炼时走火入魔,但是这个法宝与我无用。”

    “胡说!只要是修士怎么会不怕心魔?”不等男子解释,凤青率先反驳这样荒唐的理由。

    阿白脸上并没有出现被驳斥的急怒,他声音不急不缓道:“因为我没有内丹。”

    此话一出,在场人瞠目结舌,就连温素尘也微微侧目。

    阿白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石破天惊的话,他坦然张开双臂:“我的确没有内丹,你们可以查。”

    凤青上前用法力查看一番,瞬间怀疑鸟生,“这…这怎么可能?”

    温素尘在他说出自己没有内丹时就相信了他的话,她早发觉白发男子身上有死气缠绕,一直以为是虚弱加中毒导致,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金盏玉烛只对两类人没有用,一类是元神破碎的人族,一类是内丹破碎的妖族。毕竟储存神魂的容器都消失了,怎么还会怕心魔。

    但,就像人族没有元神通常不能活,妖族没有内丹也会一命呜呼。

    阿白已经给出最有力的证据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在场不会有人再怀疑他。

    “阿白哥哥,对不啊,我不是故意怀疑你的。”凤青头上的羽发都耷拉几根,足以见他对冤枉同族,还是这么惨的同族有多抱歉。

    “没事,这件事上我的确有很大嫌疑。”阿白哥哥对年幼的同族总是多几分温和,“我记得同族大多傲世轻物,你却谦逊有礼,很难得。”

    “嘿嘿”凤青头上的羽发瞬间扬起来,“都是温姐姐教的好。”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凤青对温素尘的孺慕真情实意,阿白对温素尘警惕减弱不少,他那双总显暗淡的眸子多了几分光彩,认真看向温素尘:“谢谢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晨间的露水干透,这场由宝物失窃引起的闹剧告一段落,大家各离场,就连凤青也懂事的给阿白哥哥留下休息时间。

    或许是因为金盏玉烛失踪,温素尘心境起了微不可查的水璇,她干脆放弃打坐的习惯,坐上房顶,月上枝头也不曾下来。

    夜色如稠,温素尘像一棵树几乎和环境融为一体。

    西屋木门被悄然打开,里面的人布下结界,修为低的修士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

    白发男子捂着胸口,踉踉跄跄从里面走出。他全身都是一个颜色,像利剑重重刺破夜色,想装看不到,都没有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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