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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海滩集市 7

    元香在揍敌客家外的关系网其实很单一。

    她母亲早逝,父亲在欠下巨额欠款后跳楼自尽,她曾不止一次想过一了百了,但讨债的几个人坐在她面前,一句冷漠戏谑的“不想卖身体那你就去揍敌客家挣不要命的钱来还债怎么样啊?”间接引导她来到了揍敌客家。

    总有人说生命脆弱不堪一击,每个人每一秒或许都想过告别于世,但就是这样渺小如烛火的生命,总会因为一些,或是一个由头,想要继续活下去看看。

    元香有个好朋友,独一无二的好朋友。曾不止一次保护了她那几乎燃尽的烛火,遮挡了残酷的冷风。

    “不要放弃呀元香!我帮你一起还好不好?我们已经跨过那么多坎儿了,不怕这一次好不好?”讨债的人离去,浑浑噩噩的元香来到了克莱因家。她那像是小太阳一般的朋友扎着一根长长的褐色麻花辫,正穿着小围裙。她打开门看到云香这幅样子心都要碎了,连忙把她拉进来抱住。

    “我觉得我要坚持不下去了克莱因…”元香几乎泣不成声。“我不可能还完我爸欠下的那些钱,也不可能让你帮我还…我真的很痛苦…”

    “看着我元香。”绿眼睛的克莱因捧起云香的脸,认真又心疼地望她。那双手力气很小,足够云香挣脱。元香本要挣扎,却还是舍不得辜负克莱因。她害怕这样对待克莱因的好意后克莱因会离她而去,哪怕这是不可能的事。她舍不得让克莱因伤心,尤其是因为自己。她需要的就是这份慰藉,这份只有克莱因才能给她的温暖,这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还有人在意着,而不是孤身一人,孤单的来了,还要孤单的走。

    “一定会有办法的,我和你一起想,别灰心。”克莱因轻轻抚摸着后背,声音像羽毛一样轻柔。“先进来。我去做点吃的,办法总会有,这几天你就住在我这里,就和我在一起。”

    元香是体育专业的学生,身体素质很好。至于她是怎么当上了揍敌客的管家…她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推开了试炼之门的第二扇门。

    进门后她举起双手,大声道,我想应聘。

    揍敌客家有一小部分管家家仆就是用如此质朴的方式入职的。

    当然,元香经过了极其严格的身份核查和身体素质测试。她是高中体育特长生毕业,已经成年,父母双亡,社会关系简单,未婚,欠了巨额外债,做管家的目的是为了还债。很普通的理由,太普通的理由,比起一些连环杀人犯想通过做管家来躲过追捕,元香简直就是干干净净的小白花。

    在班级分配的时候,她被分去了宅邸班。她小心提出自己想试试外勤班,管家告诉她虽然没有问题,但现在家里很缺女性管家,夫人要求如果是女性管家,一律先往宅邸提供。

    元香想要做外勤管家,她并不害怕可怕的训练量,因为这个职位可以让她有更多接触外界的机会,据说如果有机会,这个职位的管家可以去揍敌客家在世界各个地方的情报处工作,会比呆在这个院子里自由些。而她之后才了解到,宅邸之所以想要女管家,是因为有一对孩子要出生了。

    孩子一岁以前,元香只远远见到过一面,那时她还是实习生,没有资格接触这个家里的第一胎孩子。那时的每个人对待双生胎都像是对待两个稀世珍宝,关于他们的一切都无微不至,当然,是用这个家独特的方法。

    元香成为正式管家时,兄妹二人两岁多。配带上青色宝石后的第二天,元香在宅邸正式见到了还大头圆脑,扎着两条小麻花辫的小小姐。

    “元香!抱抱我举高高!”这时候的伊露涅已经记得住很多人了。她迈着踉踉跄跄的小步子,冲她张开双臂,天真无邪地撒着娇。

    元香挺喜欢小姐的,可能是因为麻花辫——她唯一的好友克莱因也喜欢扎这种辫子,只不过是长长的一条。但更主要的是,伊露涅的性格和克莱因有点相似。

    她们好像都有着用不完的精力,浑身上下充满活力,像个小马达工作个不停,谁也不能摧毁她。不同的是克莱因比小姐内向,声音更秀气,小姐总是叽叽喳喳能说会道,夫人为此非常头疼,很想把她纠正过来。

    “听话点伊露涅!”年轻的夫人在女儿面前总是难以克制情绪,正扯着她的女儿去刑讯室。“我说过什么?不要辩驳妈妈!”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伊露涅一边哭一边叫。“你就是不对你就是不对你电我你也不对呜呜呜呜呜。”

    然后伊露涅就被绑在椅子上电了十分钟。

    “呜呜呜好疼…虽然我很疼但是妈妈就是不对!你就是不对!略略略!”伊露涅被电成了个小花猫,还在奶里奶气地吐舌头反抗。

    元香就站在门外听着。她怎么听觉得怎么像。克莱因就是这个样子,认定的事就是不服输,就是要做到,就像她认定元香一定可以挺过这一关一样,一直在支持她。

    黑发黑眼的小少爷悄无声息地走来了她身边。

    “啊,伊露涅又在任性。”

    少爷矮矮小小,声音同样奶气十足。元香低头看去,他就像是一个窝在她脚边好奇心旺盛的小黑猫,头歪着往里面看,偏偏还觉得自己把心思隐藏的很好。

    真的很可惜,她没有办法把这些事和每月见一次面的克莱因分享。这让她有些沮丧,克莱因他们一向无话不谈无话不说,她是多么想告诉克莱因她见到了个缩小版的她,她是多么有趣又任性,以及这个家的教育是多么与众不同。

    “不不不我当然不要听。”克莱因在见面时曾经双手交叉在身前义正辞严。“工作要求就是工作要求,元香你可不能疏忽了,为此受罚就不值得了!知道嘛!”

    “好吧好吧。但真的很有趣。”元香苦笑着说。她也不会说的,如果说了,他们的命可能就要没了,她不会冒这种风险。

    “我知道你不枯燥就好啦!有趣就好,这样工作的日子就不会太难熬。对吧!”克莱因说罢又笑笑,然后指指两人盘子里的蛋糕,雀跃道。“快尝尝这个!新来的店,特别好吃,我可是专门买来的!”

    “你说,你们训练这么严酷,等将来合同结束,钱也还完了,回来的时候是不是就没人能欺负你啦?”

    “你还是要小心啊,揍敌客家…想想就可怕!他们会不会心情不好就杀几个人呐!而且居然还限制对外通话…怎么想怎么奇怪嘛…虽然工资很高是没错啦…”

    “我帮你算了算,按照这样的效率,不出五年你就可以还完欠款,然后开始新的人生啦!你看!这样想是不是觉得人生还是有点盼头的?”

    “所以我就说嘛!元香你一定可以的,生活还是有希望的!对吧?”

    元香没告诉克莱因,她能看到希望,全是因为有克莱因的陪伴。她无论跌得多厉害,克莱因都一定会把她拉起来,支撑着她一起向前走。她也没告诉克莱因,在揍敌客家工作比她想得还要吓人,只有保持近乎漠然的态度,在精神上才不会受到过大冲击。

    所以她还是挺喜欢看见少爷小姐的,他们两个和普通孩子无异的互动真是这个家里为数不多的安慰剂。

    两个小孩的性格差距挺大的,一个很活泼,一个很安静。伊露涅很缠伊路米,如果没有闹脾气,没事就会找他在哪儿。

    “元香,我哥在哪儿?”

    “元香,看到我哥没。”

    “元香,帮我找找我哥。”

    “元香,……”

    她觉得有些时候伊路米少爷是故意躲开小姐的,哪怕他从来不承认。元香猜少爷是觉得伊露涅太吵难缠,想自己躲清净。比如跑到诺大的林子里呆着不出来,或是从众多宅邸里挑选一个钻进去。

    但他每次回来还会在意伊露涅的举动。

    “元香,伊露涅找我了吗?”

    “元香,伊露涅有没有问你我在哪儿。”

    “元香,伊露涅在哪儿?”

    关于伊露涅是否找过他这个问题,如果回答找过,伊路米就会点点头心满意足地离开。而如果回答没找过,伊路米会扭过头,黑黑的猫眼睛里盛满诧异。

    “居然没有找我…”伊路米会把小拳头放在下巴处开始自言自语。“不找我是不可能的事…今天我们也没有闹矛盾…那就是惹妈妈生气被关刑讯室了…或者完成课程作业没时间…或者…有了新的玩具玩儿的太开心忘记了时间…否则她不可能不找我…嗯,也就这几种可能性了,对吧?”说到这儿,他抬起眼睛,思考已将眼里的诧异洗了个干净,他又是那个冷冷又酷酷的伊路米少爷了。

    一般这时,面带微笑的元香都会向他恭敬道,是的少爷,小姐在完成她的课业。或者回答其他几个他列举的可能性。总之,只要在伊路米的意料范围内,他都会赞许地点点头,然后去找伊露涅。

    他是赞许自己如此了解伊露涅,和元香没有一点关系。

    伊路米少爷经常为自己的思考结果感到雀跃满意,很多次,就差把“我真是太聪明了”写在脸上。

    伊路米似乎认为伊露涅理应无时不刻缠着他,那怕他会烦。但如果伊露涅不缠他,那就一定有问题,他就会不习惯(但伊路米不承认),然后他就会想办法让伊露涅再回到缠他的状态里,如此往复。

    伊露涅确实很缠他。元香不否认。甚至于两个孩子间每天的很多次亲亲,都是伊露涅冲上去对着伊路米的脸一通输出。这可能发生在任何时候,总之,只要伊露涅想亲他了,哪怕他躲在林子里,伊露涅也一定会把他找到然后猛亲。

    元香和不少管家都很难见到伊路米主动去亲伊露涅,他宁可诱导伊露涅来亲他都不愿意主动表达一下。但有趣的是,有一次,伊路米主动表达了,但方式让伊露涅非常难以接受。

    六岁的某一天,伊露涅被她妈妈打扮的精巧秀丽,正在吃棒棒糖。糖果把她一侧的脸蛋撑起来了一个圆泡泡,样子可爱极了。在旁边盯着妹妹的伊路米也是如此认为,可能忽然觉得表达一下当下的喜爱之情也没什么不好,于是毫无征兆地,在所有人意料之外地,他一只手捧过伊露涅的脸,伸出舌头慢慢舔舐了一下她的脸颊,就像是在舔那根棒棒糖。

    伊露涅被这个举动刺激得抖了三抖,棒棒糖都差点从嘴里掉出来。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离她那么近的伊路米,然后一个弹腾蹦出去了三米远。

    “你你你你你刚刚在干什么呀!!”伊露涅像炸了毛的精致小白猫一样惊慌地谴责。

    伊路米疑惑地歪歪头,妹妹受惊的模样虽然有趣,但他很不解伊露涅为何有这样的反应。在他看来这只是他难得的主动亲近而已。于是他就开始思考了。

    被注视着的沉默在伊露涅这边逐渐发酵,她搞不明白这感觉,但就是觉得不对劲。首先,她哥哥居然反过来亲她,这虽是很少有的事却还不至于让她束手无策,重点是,重点是,这不是亲!是舔啊!她可从来没有舔过他啊!她哪怕抱着他脸连亲三分钟,她也从来没有舔过他啊!!而且,软软的舌头顺着皮肤纹理摩擦留下湿湿凉凉的水渍,让伊露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对劲,很不对劲…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叫什么来着…

    哦对!她记起来了!!!

    “妈妈!!”

    伊露涅提着西洋裙的裙摆嚎叫着冲去找妈妈。

    “妈妈!!妈妈!!你看到了吗!我哥他刚刚对我耍流氓啊!!他舔我!!还有!这个裙子跑起来麻烦死啦!!妈!!”

    伊路米目送伊露涅狂奔而去,也终于思考出了结果。

    “啊,是在害羞啊伊露涅。”处事不惊的稳重小孩伊路米拿妹妹没辙一般地发话了。嘴角还带着善解人意的笑。

    “因为太久没有被哥哥亲近所以不习惯了吗,真可爱呢,哈哈。”

    不……这种亲近方式,任何人都会吓一跳吧。元香低着头想。和她一样,另外几个管家也在憋笑。

    但…伊路米少爷的思维模式真是很奇怪…元香想着,并希望能总结出一些他逻辑的规律。

    可以说,观看两个小孩每天的小剧场,是她工作日常里最轻松有趣的部分。而她也总会提醒自己,不,甚至不需要她提醒自己——即便孩子再可爱,他们将来也注定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就像他们既会谈论什么口味的糖果好吃,也会研究如何进行活体解刨一样。生活总是这么虚虚实实,孩子既是天使,也是恶魔,而这个家,则冷静且清醒地将他们推去了恶魔的阵营。

    元香看不到的夜场小剧场:

    卧室里,六岁的伊露涅缩在自己床上靠里的角落,警惕地盯着旁边床上的伊路米。

    “哥,亲亲就是亲亲,和舔是不一样的。”

    “啊,伊露涅你还在害羞啊。”伊路米露出了然于心的微笑。

    “你在听我说话嘛!你可以亲我!但是舔就太奇怪了!”伊露涅拽着被子强调。

    “嗯我知道了。”伊路米点点头。“果然是你不太习惯哥哥主动亲近吗?真是任性啊。没关系,这样害羞的话,伊露涅可以像以前一样亲近我哦。”

    “停下,你觉得亲亲和舔是一样的吗?”

    “嗯,都是表达喜爱的方式吧。伊露涅舔我也没关系哦,我是完全不介意的。”

    伊露涅疲倦地看着他。

    “行吧,你觉得亲亲和舔没有区别对吧。”

    “嗯,没有区别呢。”

    伊露涅掀开被子下床,走来他面前。

    “伊露涅,你是想和哥哥一起睡吗?”伊路米问。

    “嗯是的。我想和你一起睡。”

    “你是在撒娇吗伊露涅。”

    “……嗯是的。”伊露涅忍辱负重地微笑道。

    “真是拿你没办法。”通情达理的伊路米掀开被子。“进来吧。”

    伊露涅进去后就翻身而上,把伊路米压在了身下。

    “探讨时间。”伊露涅把哥哥两个手按在枕头上笑吟吟地说。

    伊路米有点没预料到,他怔了一下,随后开始好奇伊露涅要做什么。

    “这个是亲亲。”说着,伊露涅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和往常没有区别。

    “然后,这个是舔。”

    伊露涅伸出湿漉漉的舌头,俯下脑袋,舌尖开始沿着他的下颚线轻轻滑上他的脸颊。

    就像一条滑溜溜的虫子在他皮肤上蠕动,伊路米觉得侧边的皮肤立马就冒出了鸡皮疙瘩。舔舐和亲亲的感觉还真是不太一样,不,区别大了,嘴唇和舌头虽然都是软的,舔舐却有一种很新奇的刺激感。舌尖比嘴唇热,比嘴唇滑,更潮湿,而且,很灵巧。

    伊露涅抬起头,淡然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哥哥,有区别吗?请你以专业素养诚实地告诉我。”

    伊露涅冲他眨眼睛。

    “…哇哦。”

    脸颊上的水渍开始变得凉丝丝的,伊路米感叹了一声。

    “好了!不用告诉我了!”

    忽然。伊露涅翻身下来跑回自己的床上,裹好被子背对着他。

    “今天的谈论到此结束,晚安!”

    伊露涅心满意足,她可不需要回答,刚刚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时,哥哥的手腕都收紧了。

    “伊露涅,你跑得这么快,是害羞了吗?”

    “……”

    值夜班的元香听闻少爷小姐扭打在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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