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跟随黑发的哥哥,她也从母亲细长的双腿中滑了出来,迸发出第一声啼哭。

    哪怕孕期的母亲时常自发承受电刑,吃剧毒的食物,并称上述为胎教,也没能影响她的孩子健康诞生——好在这一胎孩子继承了揍敌客与流星街的优秀基因,在严格的检测下,早在还未出生时,就已先接触到了这个家族延绵下来的杀手文化。

    一身黑衣的资深女管家孜婆年利落上前,将嗷嗷啼哭的双子包裹好。孩子身上还带着一股气味,她锐利的眸子在背过身时不留痕迹地瞅了孩子一眼。她有些遗憾,这一代的长子似乎完全继承了妈妈的样貌,而从这一点出发,长子在她眼里已经稍微减了分。揍敌客家的基因怎么会在长相上失去了作用?这个家的孩子自然应该像父亲,就像席巴与桀诺,找不出太多母亲的影子。她瞥去一旁的长女,银色的胎毛湿哒哒地贴在红涨的小脸上,从哭声来听和长子一样健康,只可惜是个女孩。这两个孩子像是被头晕眼花的画家染错颜色的画纸,如果颜色颠倒,那就是皆大欢喜的举世之作。夫人一心想要个女孩,一个像她的女孩,一个像父亲的男孩,看来,天不遂人愿。

    “让我看看孩子!”

    基裘立起身子。生产让她气息发虚,却远称不上疲惫。她伸着脖子,电子显示器正徐徐冒着红点。

    “恭喜您夫人,是健康的一男一女。”

    孜婆年专业的笑容和真切的语气找不出一丝毛病。基裘接过孩子抱进怀里,动作之急切仿佛她才是想要渴望妈妈怀抱的孩子。她仔细打量着他们,将不再闹腾的婴儿的刘海一一抚上去,她看看这个,看看另外一个,她的孩子现在丑极了,脸都皱巴得像是一团抹布,但年轻的母亲不在意。她颤抖着把他们又抱紧些,挨个贴上面颊,嗅着他们身上的腥气,然后,她哭了。

    “我的孩子。”

    她呢喃地说。

    “妈妈的孩子。”

    席巴听到孩子的啼哭走进产房,看到他的妻子正爱不释手地抱着两个孩子哭泣。惨白的灯光下,没有了以往的尖叫,没有了以往的叨叨,她意外地很安静,就像她终于和她的孩子一起泡在了羊水里,终于拥抱在了一起。

    “老公!你快来看看!”听到声响,基裘忽然又变成了一个小姑娘,她期待地把孩子递过来,这让席巴从刚刚的一幕脱离,意识到这对孩子原来是和自己有关系的。

    “你看他们!是不是特别漂亮!而且!一个像我,一个像你!你看!”

    年轻的父亲接过他的第一对孩子,老实讲,他除了发色什么也看不出来,孩子的脸都没展开,妻子是怎么看出来的?但妻子的热情太强烈,席巴收起了问题。他没有急于去问哪个是男孩,妻子于他来说太好懂,她的热情里有种回避与遮掩,他感知到了。

    他心知肚明地去抚摸孩子的脸颊。他的手太粗糙,引得黑发的长子皱巴起了嘴,似乎想闹人了。

    席巴笑了。他又这般对待了银发的姑娘,但这位不给面子,碰了就嗷嗷哭了起来,把她的胞兄也惹哭了。

    年轻父亲心满意足地把孩子递给来负责后续工作的管家。

    “他们一定会是这个家里最出色的杀手!”基裘的眼睛紧盯着管家的背影,用按耐不住的声音说,样子恨不得现在就要把刚出生的宝宝丢进刑讯室。

    “冷静基裘,你现在要休息。”席巴处事不惊地说,大手把她轻轻按回床上。

    “这对孩子一定会非常优秀,我一定要培养出最优秀的杀手…啊!我想迫不及待看他们兄妹一起去做任务!亲爱的你刚刚发现了吗,只要让他们离得稍远一些他们就会不安!他们分明还这么小就已经这么爱着对方了!他们是有彼此的感应的!他们…”

    席巴点头称是,与基裘不同,他将培养下一代的心隐藏得很好。

    …

    …

    …

    孩子的出生让基裘的生活充实百倍。这是她第一次当妈妈,第一次有孩子,同时,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正意义和这个家族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她陪伴着她的孩子,每天都在观察着他们,电子仪器背后的视线时刻黏在他们身上,她眼看孩子的脸展开了,皮肤越发白皙了,身上吃得圆了,眼睛也睁开了,越来越可爱了。

    他们继承了父母各一方的样貌,但性别…相反。这场基因的对抗赛中,让基裘胜出的是两个孩子一样秀气的鼻子和小下巴;更让她庆幸的是,长相偏向父亲的女儿,眉毛和她一样弯若柳叶,如果是像丈夫那般,她一定要尖叫的。

    她慈爱地看着孩子们拿着几公斤的幼儿玩具啃食,又换上了更重的。

    正如孩子刚出生时基裘所说,两个小奶团子很依赖对方。他们在同一时间学会侧身,自此就时刻面朝着对方睡,他们或是手叠在一起,或是吃对方的小手。想要让孩子有个圆滚滚脑袋的基裘时常要纠正他们的姿势,这引得不会说话的两个孩子很不高兴。妹妹会直接哭出声,她的嗓门又大又亮,哭得撕心裂肺,委屈万分,衬托得旁边只是撇嘴的哥哥乖巧可人,但他也会拉着妹妹的一只手不放,做无声的抗议——在什么都需实力争取的揍敌客家,撒娇委屈得让妈妈心软也是项不错的技能。

    啊,我的孩子真是相亲相爱!

    基裘的身边泛起小花朵。

    当席巴确认了长子的名字,她提出了只有尾字有微妙发音区别的长女的名字。基裘希望孩子的名字可以延续他们在她肚中就建立起的浓厚羁绊,叫起其中一人时,自然而然地想起另一人。

    这种方法同样用于之后孩子的起名。

    伊路米和伊露涅也如同名字的相近一般,他们总在同一个时间学会相同的技能,比如翻身,比如爬行,比如拍手。如果有一方没学会,他们就会去观察对方的动作,并模仿成功。他们甚至在长大成人的过程里也保持着这种同步,当然,也可能是双方认为自己不该比另一方差所以较劲儿。

    可由于兄妹二人的发音太过相似,两个小孩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区分彼此的名字。这包括但不限于,伊路米应了伊露涅的名字,伊露涅应了伊路米的名字,或者,两人谁也没应。

    于是妹妹伊露涅在两岁的时候小火山爆发了,对象是爷爷桀诺。

    那时桀诺正在和儿子商量事务,顺嘴问起了兄妹二人的安排,结果被在一旁玩儿的小孩耳尖抓了正着。

    “你!笨蛋!”伊露涅拉着一旁的哥哥跑来和桀诺理论。

    桀诺用已经下垂的眼睛打量着两个矮冬瓜一样的小辈,他们一个表情无辜,一个大义凛然。

    “刚刚谁说我笨蛋?”桀诺好笑地问。

    “我!”伊露涅挺挺胸,举起手。

    “为什么?”

    伊露涅指指自己,卯足劲儿把音发清楚。“我,涅。”又指指哥哥说。“他,米。”

    然后她又用小胖手指桀诺。“你刚,叫不清楚,笨蛋!笨蛋!”

    席巴喝了一口茶水,问一旁安静的儿子:“伊路米,你觉得刚刚爷爷叫清楚了吗?”

    安静的长子眨了一下薄薄的眼皮,糯糯地道。“爸爸觉得?”

    伊路米从小就是个谜语男孩。

    妈妈问他喜欢哪件衣服,他说“妈妈定。”,爸爸问他怎么看待一件事,他会说“爸爸觉得?”,如果家里人不多问,他就绝不会多说,甚至,你不和他说话,他完全不介意和你相顾无言一整天。

    但这不意味他不爱说话,他的好奇心和妹妹一样强,只是不到足够疑惑,他就不会问出来。这也意味着他问出的问题,一定是自己思考过后的问题,而他心里有没有答案,没人知道。这一点和伊露涅截然相反,她非常爱问为什么,这几乎是脱口而出的,问题可能关于玩具,可能关于安排,甚至可能就是顺嘴一句。她的多话某些程度成全了伊路米的安静,因为他百分之七十的问题,都能通过妹妹的嘴得到答案,而那剩余的百分之三十,就是他自己的世界了。

    关于他个人世界是否随着年纪占地越发广阔,伊露涅毫不犹豫给出了肯定答复,以及,伊露涅从来不觉得伊路米话少。

    可话又说回来,一味喜欢提问的伊露涅是否就不爱动脑子呢?

    如果对比的对象是伊路米,那答案就是肯定的。她依赖自己的直觉更多,更顾及当下的感受,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做事不太谨慎。她的五感与直觉很好掩护着脑袋不想转圈的事实,可这骗不过眼尖的家长,并在日后的训练里更正了过来,成为习惯。

    桀诺挺喜欢她的,说她像个小动物,但她如果由着脾气来将来肯定会出问题。基裘少见地认同了公公,因为自从女儿会走路说话以后,就不听话了,还会和她顶嘴。

    “两岁叛逆期,三岁叛逆期,四岁叛逆期,五岁还是叛逆期,这是很严重的问题!”

    基裘这么和丈夫声情并茂地说。

    “比如呢?”席巴问。他觉得伊露涅训练时和伊路米一样听话,他很看重这一点,听从他的命令是至关重要的,伊露涅没有违背过,她只是爱和母亲顶嘴,不想任由母亲对自己扯来扯去。基裘也是这个样子,不喜欢被人管着,却想时时刻刻管着别人。他还是了解妻子的,越是喜爱的东西,越想完全控制在手里。

    “爸,妈妈也像管我一样管你嘛!”伊露涅曾对他发出灵魂疑问。伊路米在一旁也露出好奇的目光。

    “对。我们都是一样的。”席巴觉得自己回答的不错,将自己拉在了孩子的阵营里,和孩子一样。

    “你都这么大了为什么还要人管啊。”

    席巴默不作声地想了想。

    “这是妈妈表达爱的方式,你要理解妈妈伊露涅。”

    伊露涅像个小公鸡一样盯了他一会。

    “你真是个好男人,这么包容妈妈的任性。”她评价。“比我哥看着要好一些。”

    “伊路米?”

    “他和妈妈一样!也总想管我呀!”伊露涅指着伊路米告状。“妈妈不在的时候,他就开始管我啦!和妈妈一个样!”

    席巴看了看和妻子样貌分外相似的黑发长子。

    “因为我和妈妈一样爱伊露涅,爸爸。”伊路米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给出无懈可击的答案。

    伊露涅好整以暇地看着爸爸耸耸肩。

    “所以我觉得我还不错。”小姑娘头头是道地说。“我像你一样可以包容我哥这样子的管人方式,但是不能再多啦!这种爱我承受我哥一个还不够嘛!你能承受两个妈妈嘛!”

    “……”

    “伊露涅你又在任性呢。”

    伊路米双手撑着身体,淡淡地说。

    “你不要说话!”伊露涅又回过头。

    “爸,要不然你也试试同时被我哥和妈妈管?”

    “……”

    好吧,席巴似乎能理解女儿的感受,但他不会说。

    伊露涅打定爸爸理解她的感受,但他肯定不会说。

    要问为什么嘛…

    直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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