歉意

    夏凉的笑容瞬间收起来,他心口不自觉的紧张起来,于是紧绷身体,呆若木鸡。

    努力压了压眼底的潋滟华光,只有在宋白面前,他才真正的卑微起来,毕恭毕敬到从嗓子眼里小声发出:“宋白…”

    宋白微微朝他一点头,便快步从俩人身边擦过,走去展台那边查看……

    夏凉凝望着她的背影,深若湖水的眸子里盛满深情,满满当当似要溢出来:宋白,我回来了。

    转完一圈,杜朦胧带着夏凉来到办公室,透着老派杂乱感,桌椅柜子也都上了年岁。

    杜朦胧一挥手:“三足鼎立之势,老王最里面靠窗,我和师傅左右相对。”

    夏凉十分自觉地坐在了宋白对面空着的位子,一脸霸道:“那这里就归我咯。”

    杜朦胧嘟嘴:“你确定不跟我face to face?”

    夏凉起身顺手端起宋白桌上的仙人球,“该浇水了,”走去卫生间。

    宋白回到办公室,将手里的资料放下,夏凉见她连忙起身立正。

    宋白狡黠一笑:“新来的,凉……夏?嘿嘿,夏凉!从今开始,听我安排,开始背诵每件展品的简介——”

    说着递过去资料。

    “没问题!”夏凉双手接过,随即立正站好,十分乖巧。

    见他应得如此顺畅,宋白嘱咐:“我说的是每一件!”

    “没问题!”夏凉再次斩钉截铁。

    宋白一愣:“……时值暑假,时间紧迫,你得马上准备好。”

    “好,”夏凉坐下,迅速翻看文稿,然后起身走入展馆,对照展品开始辨识。

    宋白一脸狐疑跟在远处瞧着,旁边的丁姐墩着地踱过来,一脸徜徉:“还真是件杰作啊。”

    宋白颇带欣赏的意思:“嗯,态度也好,不像小杜,死拉硬拽的!”

    直到夏凉小跑过来:“宋白,这件展品,”

    宋白一听,清咳一声纠正道:“叫宋姐!我既比你大,又是你师傅!”

    夏凉乖巧点头:“好,宋白,这件玉盘出土年岁……”

    宋白:……

    还是初次见面,不像跟杜朦胧那么熟,宋白稍作收敛:以后再收拾你。

    于是和颜悦色给他作答:“哦,是这样的……”

    夏凉如此近距离接触宋白,他完全听不进去她讲的内容,只深深体味她的嗓音清爽又迷人,那是他耳中最动听的音色。

    开馆时间到了,宋白又开始上岗讲解。

    “小朋友,上午好,我是宋白,今天就让我陪着你们度过有意义的一天。博物馆是历史的长廊,是保护、研究和展示传统文化的场馆,在文化传播及推动文化的发展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一座地方的博物馆,就像一个家庭的族谱,它是后人通过博物馆里的每一件藏品,透过漫长的历史长廊,领略这座城市的历史精髓,提升城市古文化的厚重感……”

    “进门的这一座高大的石碑,就是用石刻这种最狠的方式,留下历史记忆,当岁月逝去,我们靠它得以窥见过往……”

    静静看着的夏凉:不知道为何,听她的声音觉得很温柔,听她的介绍好感动,像妈妈般的温柔,温柔得像被她拥抱一样。

    王者王者文案,声音迷人,身型优雅,肢体动作舒适……夏凉看着她,赏心悦目,心中不禁浮想联翩:我负责挖古董,你负责讲解,他将文物从暗无天日地下挖掘出来,她用语言和文案给文物上色。让其生动有趣起来,

    情到深处,他甚至小声哼唱黄梅戏《天仙配》中的一段唱词:“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

    片刻才意识到自己的诡异之处,连忙摇头晃醒自己,随即正色自我狡辩,“嗯,这博物馆果然是鬼楼,容易被附身。”

    第二日,办公室,夏凉第一个到岗,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盖碗拿出来,泡好茶,这盖碗是夏凉从夏家随手拿的,一直随身带着喝茶。

    他目光转到对面,起身拿起宋白的杯子,呵呵一笑,是美剧《好兆头》里同款天使翅膀的杯子,见里面已经积满了咖啡垢,随即将宋白的杯子清洗干净,放好杯子见她摆着的速溶黑咖啡又给她冲泡好,这才坐在她对面位子上,双手捧着脸,等待她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的好漫长,不见她就如隔三秋:“宋白她还没来,怎么还没来?”

    夏凉在办公室踱来踱去,坐立不安的他起身到宋白的位子上,落座后稍微一动,就感觉她的椅子吱吱嘎嘎响:“这哪能舒服。”

    于是夏凉一把将椅子拎到馆外,找到工具,挽起袖口露出修长胳膊,“啪啪”几下给钉结实了。常年混迹古墓的他,这些细致的手艺活十分娴熟。

    椅子放回,又发觉上面空调风口对着宋白,抓起遥控器,但老旧的空调已经不听使唤,夏凉站在椅子上,发挥身高优势,将风口掰上去。

    “哎,这下好了,宋白不会着凉了。”

    不多时,王有才,宋白一前一后进来办公室。

    打着哈欠的王有才眯眯眼忽然一睁,指着夏凉桌子上的盖碗:“幺,回流蝶恋花盖碗!”说着拿起夏凉桌上的盖碗,稍做端详,“夏小子还挺讲究。”

    夏凉应和道:“家里随手拿的,一直用来喝茶习惯了。”

    宋白放下包包,打了一眼:“咱馆里不也有一只吗?你这是出自晚清还是景德镇啊?”

    夏凉一脸宠溺笑着:“宋白你果然对咱馆里的展品了如指掌啊,我这正正经经出自晚清。”

    咬着包子进来杜朦胧见他说的如此坚定,打趣道:“晚清就晚清呗,又不值多少钱。”

    夏凉转向他,挑挑眉:“这跟多少钱没关系,一件物品,你的喜欢才是它的价值所在。就算是汝窑的茶盏,我不喜欢也不会用。”

    杜朦胧一听,顿时戏谑道:“喔喔喔,汝窑?!小师弟你好大口气啊,咱馆子连汝窑碎片都见不到,你还用?!”

    这话一落,就引的宋白一脸哀鸿遍野:“哎,说到这,我就心痛啊,咱馆子连个镇馆之宝都没有,你看,故宫博物院的清明上河图,首都博物馆的伯矩鬲,甘肃省博物馆的马踏飞燕,那连那青州市博物馆都有明万历二十六年赵秉忠状元券镇馆!”

    “谁说没有!”夏凉随口纠正。

    直到宋白一脸诧异目光直直盯着他:“什么?”

    夏凉到嘴边的俩字:你啊!

    戛然而止,“这个、镇馆之宝它不能光用价格衡量嘛,比如说入门处那巨大石碑——”

    一旁的杜朦胧笑得浮夸:“哈、哈、哈!”

    他轻蔑笑了几声后继续八卦:“那石碑是扔在建筑工地那里没人要的,被老王搬回来,说是足够大适合充门面,嗯,它的价值就是那一千块钱的运费了字迹都残缺不全,看不出任何,说不定是哪个大哥刻的墓碑呢。”

    窗子边上的王有才阖眼靠在椅背上,嘴角一扯。

    夏凉看过那石碑,虽然残缺的严重,但绝对不是近代的物件。若是好好清理一下,说不定能追溯其年代。

    夏凉慢条斯理端着茶盖浮了浮上面的叶子,趁机抬头打量对面的宋白。

    茶香袅袅,氤氲水汽中,宋白恍若窥见那半遮半掩的俊秀面容。

    心中一个趔趄:靠,这小子坐我对面,是给我充电的嘛!

    夏凉端着宋白桌上的绿萝去洗手间,待回来放好清洗干净的绿萝,朗声道:“今日我可以开始讲解了。”

    正准备继续靠在椅背上打盹的王有才,一听这话猛然歪下身子:“嘿嘿,好好,招了个人才啊。”

    杜朦胧一脸错愕,接着对着他比了个超级有力的大拇指。

    宋白本以为他会学习一周,听他如此说,意外之余有些担忧:“你……这么快就准备上岗?”

    迫不及待想展示自己的夏凉,胸有成竹:“嗯。”

    王有才连忙敦促:“快,大眼仔,给人家上设备。”

    杜朦胧将服装,耳麦从仓库拿来递给夏凉。

    穿好正装,戴好耳麦,夏凉十分专业立在展品前,他就那么一站,本身更像一座完美无瑕的展品。

    王有才都忍不住在追出来,咂舌:“欸呀,这小子可以啊,有模有样地。”

    随即看去旁边一脸忧虑的宋白:“哎哎哎,别苦着脸了,你轻松点了还不偷着乐啊。”

    宋白觑了他一眼:“但愿吧。”

    博物馆开馆时间到了,涌进来一批幼儿园小朋友。

    “我的功劳,我的功劳!”丁姐迫不及待邀功,“这可是我极力给推荐的,我外甥女在的幼儿园!”

    王有才点点头:“嗯嗯,不错,值得表扬,有觉悟!”

    丁姐等了半天,见他背着手没有任何进一步动作,五官狰狞诧异:“就这?!”

    王有才撇了半天,随即扔下一句:“明天允许你迟到十分!”说完把腿就跑开。

    “你个守财奴王有才!我咒你没财!”丁姐望着那狂奔上二楼的小短腿愤愤不已。

    宋白和夏凉一左一右开门迎客。

    王有才趴在二楼栏杆上俯瞰,十分得意:“这俩别的不说,妥妥博物馆颜值担当啊。”

    夏凉小心翼翼瞥着身边的人,见宋白跟自己穿一样的套装,偷偷抿嘴十分得意: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到一个跟你穿情侣装的机会。

    夏凉的眼眸润着薄雾缓缓落下去,他无限哀婉道:宋白,不知道将来你会对我这场蓄意已久的重逢戏码有怎样的反应,我知道这有些……幼稚和拙劣,但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能循序渐进靠近你,了解你的方式。

    我怕面对你,一表面身份:“你好宋白,我是当年那个小哑巴梁烨!”得到的就是一句怯生生甚至带着陌生感的“你好,梁烨。”作为回应,那是结束!是宣告这么多年我刻骨思念的无疾而终!

    那样太惨烈了,我受不起!真的受不起!

    夏凉抬起一脸绵绵地渴求看着宋白:所以,宋白,请原谅我的幼稚,请原谅我的欺骗,请原谅我对你爱的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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