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曼春早年就和家里闹翻了，被陆承念的外公逐出了家门，她母亲被她气死，有个姐姐远嫁国外。

    相当于除了陆承念，她连一个其他的关心她生死的亲人也没有，因此连丧事也没有办，就这样火化了就送到墓园去安葬了。

    在墓园里，面对雷曼春的排位，陆承念终于开口问：“我妈她，为什么会精神恍惚？”

    陆元松看着儿子执着的眼神，知道就算自己不说，他也会自己去查，于是回答道：“她吸du了。”

    陆承念的瞳孔猛然收缩，虽然已有心理准备，还是会这个回答震惊到。

    “医生说她吸得不少，身体早就不行了，因此才会摔一跤就不行了。”陆元松缓缓补充。

    陆承念回想起在确认死因的时候，也看过母亲生前最后一段监控录像，那时候她的精神状态确实十分诡异。

    于是他点点头，认同了这个回答，不再追问其他。

    “小念，我上次和你说的事情，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陆元松看着这两天瘦了一圈，但仍然身姿挺拔的儿子，又开口了。

    “什么事情？”

    “你回C市的事情，”陆元松走近一步，“你要是不愿意和我们一起住，爸爸给你重新买一套房子。”

    “不用了，谢谢爸爸，没别的事我先走了。”陆承念几乎没有思考就拒绝了，然后转身欲走。

    “跟爸爸一起吃个晚饭再走吧？”陆元松对着陆承念的背影喊。

    陆承念顿住了脚步，但没有回头，他声音哑哑的：“我还要回学校准备奥数竞赛，下次吧。”

    他说完就走了，陆元松仍然没有死心，继续喊着：“那好，那等你拿了第一名回来，爸爸再帮你庆祝。”

    其实陆承念并没有着急回M市，他让司机先送自己去了雷曼春去世之前住的地方，在那里徘徊了很久，一直到晚上九点，才让司机送自己回M市。

    他手机早没电了，MP3也听到关机，但他仍然把MP3紧紧握在手里，从雷曼春去世之后，大多数时候他都一直把MP3握在手里，像是这样才能让他安心一样。

    陆承念回到家之后从超市买了一些酒，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拉上所有窗帘，在黑暗里独自舔舐伤口，只希望自己可以快一些忘记母亲在自己面前死去的画面。

    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也没吃多少东西，两天就吃了一顿饭，又喝了那么多酒，因此回家之后很快就睡着了。

    赵子瑜第一次按门铃的时候他就听到了，只是没有力气去开门，可她坚持不懈按了那么多次，陆承念在心里七八分确定了来人是谁，终于找回了一些气力，强撑着去开了门。

    “父亲忽然对我示好，不过是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管过的儿子很优秀，而母亲去世了，他终于可以不用承担任何风险就拥有一个优秀的儿子。母亲却是在临死之前才觉得对不起我。”说到这里的时候，陆承念干涸的眼睛里忽然沁出眼泪。

    “你知道我名字的来历吗？承念，承受来自父母的牵念，在我出生的时候他们是如此期望的。可是到了后来，在他们那里我却成为了备选。”

    “可是在我这里，你永远是我的第一选。”赵子瑜用坚定不移的目光看着面前颓废的少年，字字铿锵地说着。

    她曾经以为自己有得选，她以为自己在陆承念和谢景阳之间犹豫，以为自己想过选谢景阳。

    可现在她才忽然明白，从一开始她就只想选陆承念，无论后面出现多少个谢景阳，她心里的第一选永远是陆承念。

    赵子瑜从头至尾都只是在和自己较劲，她一直做的就是在说服自己，而不是在做选择。

    “好。”陆承念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下一秒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了，晕倒在了赵子瑜腿上。

    “陆承念，陆承念，你没事吧？”赵子瑜吓了一跳，不敢动弹，想要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让我躺一会儿，好累。”陆承念嘟哝着，还好赵子瑜凑近了，才听到他说的什么，于是越发不敢动弹，就那样安静地坐着，任由陆承念的头枕在自己腿上，然后就这样睡着了。

    等陆承念彻底睡熟，没办法喊醒之后她才轻轻把他的头放在枕头上，又费力地把人安置在沙发上，找来毯子给他盖上。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赵子瑜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看着沙发上睡得安稳的陆承念，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被爱的方式千篇一律，不被爱的情况各有不同，他们都是不被父母爱的小孩，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

    虽然他们各有不同的性格，但实际上内心都极度渴求认同与偏爱，希望不亏欠任何人，希望能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喜欢的人的面前。

    因为没有得到过，所有在得到之后更懂得欢喜与珍惜。

    陆承念一直睡到中午，屋子里依然很暗，只有餐桌那头的灯开着，赵子瑜就坐在那里。

    他揉着昏沉的脑袋从沙发上坐起来，赵子瑜立刻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你醒啦？”说着朝他跑过来，生怕他再晕倒一般，小心地扶着他。

    “嗯。”陆承念现在已经好多了，只是有些虚弱没力气。

    “快喝水，我在里面加了糖，可以补充能量。”赵子瑜又从餐桌上拿了一杯水过来递给陆承念。

    陆承念乖乖地喝掉了一大杯糖水，甜腻温热，的确让他胃里舒服了不少。

    他喝完之后嗓子也舒服了一些，他看向赵子瑜圆润丰盈的脸：“你做饭了吗？我好像闻到香味儿了。”

    “啊，对，我煮了面。”赵子瑜反应过来，有些歉意道：“吵醒你了吗？我看这都中午了，所以想着煮面吃来着。”

    “没有，我是被香醒的。”陆承念柔声安慰她，这话也是实话，他的确是被香醒的。

    “那你先吃吧，不然一会儿都凉了。”赵子瑜虚扶着陆承念走到餐桌前。

    陆承念看到桌上只有一碗，犹豫起来：“那你呢？”

    赵子瑜不假思索道：“没事，你先吃，我一会儿再做一碗就行。”

    “好，你能帮我手机充一下电么，一会儿我叫唐姨过来做饭。”

    “不用那么麻烦，我煮面吃就行了。”赵子瑜摆摆手拒绝。

    “我要吃的。”陆承念似笑非笑看着女孩。

    赵子瑜看了下桌上那碗面，确实不算多，陆承念他都两天没好好吃饭了，估计是不够的。

    于是她只好囧囧地说：“好吧。”然后兔子般跑到沙发上去把陆承念的手机拿去充电，他用的最新款的iPhone 5s，赵子瑜不太会用，只是简单地帮它插上充电器。

    陆承念很快就吃完了一碗面，几乎可以说是有些狼吞虎咽了，和他之前斯文的吃相完全不一样，看来是真饿了。

    赵子瑜见他吃完了，就想把碗收过去，拿去洗。

    陆承念制止了她的这一行为：“就放厨房吧，一会儿唐姨会来洗的。”

    “好。”赵子瑜也没和他争执。

    “我去洗澡了，你就在客厅看一会儿电视吧。”陆承念自己把碗拿去了厨房，然后对跟着自己的赵子瑜说。

    “好吧。”赵子瑜就乖乖坐在沙发上开始看电视。

    陆承念给唐姨打了电话，说了让她现在过来做饭的话，接着就挂了电话往房间里走去，里面也有浴室。

    等陆承念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清爽了不少，他换了一身休闲的灰色棉质套装，头发半干半湿，脸色虽仍然苍白，但已比早上好许多了。

    赵子瑜很不想承认自己的花痴属性，但当这样的陆承念伸手还她MP3的时候，她真的愣住了。

    陆承念帅得好像那书里写的病弱忧郁美少年，苍白却勾人，她忽然开始怀疑，到时候自己是否真的有足够的勇气和他站在一起。

    “发什么呆呢？”陆承念白皙而修长的右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赵子瑜这才回神，伸手接过MP3，随口胡诌道：“没什么，就是想去院子里逛逛，我来的时候看到蔷薇开得很漂亮。”

    其实她来的时候心思都在陆承念身上，根本无心赏花，更没有关注到蔷薇是否开了。

    “哦，那走吧。”陆承念却自然信以为真，主动拉开了窗帘，又打开后门，走进后院。

    后院的院墙上爬满了蔷薇，此时确实是蔷薇盛放的时节，无数朵粉色蔷薇拥挤地开在一起，招惹了许多蝴蝶和蜜蜂流连在那花丛中。

    他们在院子里晒了一会儿太阳，又聊了一会儿天，唐姨很快就到了，并且买了菜过来，跟陆承念打了招呼之后就开始利落地做饭。

    他们默契地谁都没有提到之前那沉重的话题，好像陆承念只是生了一场大病，而赵子瑜也不曾说过你永远是我的第一选。

    吃过午饭之后赵子瑜又在陆承念家陪他待到傍晚，直到看到他情绪真的好起来了，才回家去。

    陆承念照例是送她到家门口的转弯处，赵子瑜下了车，忽然又回头问：“陆承念，你以后真的不打算回C市吗？”

    “不是，我只是不打算和我爸待在一起。”陆承念认真回答道。

    赵子瑜松了一口气，又眉开眼笑道：“原来是这样，我先回家啦，周一见，拜拜~”说完就蹦蹦跳跳地回家去了。

    陆承念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明明是夕阳西下，晚霞似火，可他却仿佛看到明媚的太阳，宛如刚刚升起在他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