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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马冰河入梦来1

    永狩十五年。

    正四月,春和景明,百废待兴之后是勃勃的生机。三月骤降大雪,京郊一片刚冒头的新绿一下子就被遮得没了影,直到四月初,万物才始复苏。

    长安城一百零八星坊星罗棋布,热闹至极。

    天刚破晓,街道坊间卖馄饨的热气腾腾儿只往街上冒,朱雀大街上只有沿街叫卖的,以及三三两两出行拉车的马夫。

    不多时,朱雀大街上传来一阵清越嘶鸣声,马蹄声飒踏让人不由得侧目。只见三骑从皇城奔啸而出,扬起尘灰阵阵,正往那大铁锅中下新鲜馄饨的店小二用汗巾擦了擦眼,见那打头阵那位身着锦色胡服,挎雕弓,面带幂篱。

    只是纵马扬起的风扬起了幂篱一角,露出里面那张勾着笑十分肆意的面容,店小二仅凭一眼断不出是男是女,只晓得这位公子男生女相,好生俊俏,而那眉间英姿飒飒不似作假,大概是位真儿郎。

    那马咈哧啼鸣不过是因为那儿郎在闯入坊市之际急急勒马,生生慢下了脚步。后面二位是随从,一位生的高大,另一位则格外娇小,不难看出是位女子。只一会功夫,三人骑便直奔丹凤门外去了。

    “今年春狩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父皇身体健朗,偏这阵子偏头痛,好生败兴!”

    一行三人均着胡服,将马停在崇济寺前三门楼后脚下猎猎生风,没一会就径直来到了三门内的方形莲池边。

    说话那位女子真是馄饨店小二今早破晓时分看见的“真儿郎”,此时幂篱早已不知扔在何处,拧着眉的一张脸看上去年岁不大,明眸皓齿,说话时眉梢含笑,这时再看,店小二必定不会错认了。

    这便是大启王朝皇帝唯一的女儿,长公主梁肃音。

    “那公主也不可再冲动行事了。”早先跟在梁肃音身边的一位侍女捻桦,一位太子近侍杨重戚,说话的正是后者。

    梁肃音听见他谆谆教言就忍不住退避三尺,将手中雕弓往身后一掷,杨重戚便看见一根白皙葱葱的玉指直抵面门,点他三点:“阿兄这样明朗的一个人,身边竟养出你这样的古板!杨重戚,你与我阿兄相伴相长十来年,怎么洗不去你身上的不知变通!”

    杨重戚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那张生动娇俏,连生气时都十分灵动的脸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回应,只默默道:“今日也随公主出城了。”

    “分明是我逼的!”梁肃音轻哼一声,后撤两步,将他刚刚从水井里打出的水用水瓢浇在自己的手心和胳膊上,心里的燥郁之气这才消减不少。

    “公主,井水太凉,恐沾染寒气。”捻桦在梁肃音一侧轻轻提醒,将她那副雕弓已经收好。

    梁肃音敷衍地应了两声,实际上手中动作不停。郊外的什么玩意儿看着都要比皇城新鲜,就连空气都让她觉得更清新几分。

    捻桦从小跟在梁肃音身边,自然知道公主的性子,劝不动,多说无益,索性就随她去了,总之是在宫外,公主难得自由,随性些也好。

    梁肃音一边玩着水,一边看着方形莲池里鲤鱼慢游,托着自己有些臃肿的身子,在浮萍罅隙间摆着尾巴,扫开涟漪。她一时看得有些愣了,低声喃语:“《三秦记》说,每年三月冰雪消融之时,几千条鲤鱼汇集于龙门之下,竞相跳跃。越过龙门便可化龙升天,无法越过的便碰壁而返。”

    她眉间俄而一蹙,撇了撇嘴:“你瞧这鲤鱼这般胖,定是飞不过龙门才只能到国寺的莲池里来躲懒!”

    她又笑了起来,捂着嘴身子微微轻颤。就连身边的捻桦也有些忍俊不禁,她跟在公主身旁,时常被公主喂闲书打发时间,因此她也是知道这一段的。

    杨重戚在一旁原本一张端着肃穆的脸上没有表情,但听见后面梁肃音胖鲤鱼躲懒之论也不由得变了变脸色,梁肃音只一瞥就知道他在忍笑,故意指着那胖鲤鱼揶揄他道:“杨重戚,你也觉得这鲤鱼胖的很吧!”

    捻桦在一侧看着杨重戚脸快要黑成了锅底,嘴角微微抽的模样,也忍不住“噗”笑出了声,梁肃音更是绝倒。

    “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你看你管我管的也烦,你身为太子亲卫却每次都要为我护驾,我都替你难受。不如这样,我同你打个商量,你下次劝劝阿兄,让我与捻桦独自出来便是了。”

    “不可,殿下说春日胡商来朝多,人多眼杂,恐公主遇险。”

    梁肃音微微张了张嘴,后又带了委屈,看上去又气鼓鼓的模样,将水瓢往水桶里一扔,有些惆怅:“诸君不知鸟儿破笼之心切也。”

    杨重戚心想哪是什么鸟儿破笼之心,分明是想去郊外山上多抓几只兔子,多猎几只狐狸罢了!上次凑巧让她抓到的一只刺猬,带回宫中不消三天便打了焉儿,还是杨重戚出宫之时拿去放生了的!

    瞧瞧,他可是梁太子亲卫,说出去多么威风的名号!

    他叹了一口气,但公主年幼,尚才十三,儿童天性罢了,谁让王朝只她一位公主?连名字中的“肃音”字,都是她皇太爷亲赠。

    罢了罢了,杨重戚虽说有些头疼于公主情绪变化之快,以及她的天马行空,但真正讨厌?

    其实丁点儿也无。

    可梁肃音便是一看到胖鲤鱼便想起她今日捉的一窝兔子,一想起那窝兔子便想起之前捉到的满身是刺的小东西,上次杨重戚说扔哪儿了来着?

    崇济寺后山!梁肃音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计从心起。

    她看一眼杨重戚,又看一眼捻桦,看两人都神游天外,暗自窃喜天公作美。于是她看胖鲤鱼看的好好的,身子陡然间往旁边一歪,整个人往地上一跌,一只手捂着脚,开始龇牙叫痛:“痛痛痛!捻桦你毛手毛脚别碰我脚踝,大抵是扭伤了。”

    捻桦一脸焦急,“那怎么办才好,这里又没有御医,我去请大夫!”

    梁肃音当真想捏一捏捻桦这笨丫头的耳朵,荒郊野外哪里来的大夫,进城都要好几柱香时间!

    梁肃音悄悄瞥了杨重戚一眼,后者蹲在她面前,脸色严峻。

    “我记得崇济寺有位方丈名为明空,明空方丈那里有治跌打损伤的药,上次阿兄受伤便是他医治的。”名字其实她有些拿不准,现在回想当时,阿兄是这样叫的吧?

    杨重戚蹲在她身侧,看着她的脚踝面色有些难看,只是一言不发。

    她窥着杨重戚神色,觉得有戏,赶紧趁热打铁:“捻桦,你带着杨重戚去为我拿药,杨侍卫不知方丈在哪,你应当是知道的。”

    捻桦此时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公主说什么她就应什么,只连连点头:“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杨侍卫您便跟着我去吧,离这有些距离。”

    梁肃音暗中窃喜,这小丫头看上去不着调,实际上可帮了自己大忙了。

    “不可,公主出了事怎么办!”杨重戚一时间也十分纠结,眉头拧得紧紧的,一看就十分不放心梁肃音的样子。

    谁知这次梁肃音一副洗心革面的面容,小脸上满是凝重,并拍拍胸脯:“我定在这儿一动不动地看鲤鱼,哪儿也不去!”

    不过她可能不知道,那胖鲤鱼在她假摔跌下时就已经摇动着自己的胖身子躲灾离开了。

    杨重戚见状沉吟一声,微叹了一口气,点了头:“那我便去取药了,公主切记不可乱动。”

    在得到梁肃音再三保证之后,杨重戚便领着捻桦去了明空方丈的居所,二人行色匆匆,看上去十分着急。

    “嘿!”此时梁肃音心间倏然一松,露齿明媚一笑。

    她内心嘀咕道:“这杨重戚看人实在是看的紧,阿兄身边有他我倒是放心,可我身边有他,该教我费一番脑筋,唉,先逃就是了!”舔了舔嘴唇,捂嘴笑了笑,然后一手便攀着莲池壁栏,十分利索地从地上爬起了身。

    她虽未公主,但有些事情上实在算不得娇气,双手将胡服宽袍上沾了灰的地方拍了拍,又将腰带紧了两分后,赶紧冲着杨重戚和捻桦的反方向溜走了。

    崇济寺对于梁肃音来说算不上多熟悉,只是每年都会陪母后前来上香,偶尔在这里转一转,在郊外打马路过通常都是去游玩,在这劳什子清净地方呆着做什么。

    梁肃音眼珠一转,她是不熟悉,但是她阿兄熟悉呀!上次阿兄便说要去一趟后山,她偷偷摸摸跟过一截路,后来实在觉得太长无趣,便回了斋房。上次的事距离现在不过一个多月罢,她的记性很不错,当她看见钟塔的时候就明白自己走对路了。

    钟塔通身黝黑,有三十六层,梁肃音仰头一看,只觉得紧逼天际,她感叹一声后纵身迂进了一条窄道,这边是上次阿兄过去时,她觉得无聊而没有进去的地方了。现在她不仅不觉得无聊,还有几分跃跃欲试,越往里走,只觉得连周边的风景都变得更加秀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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