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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玉箫忆旧曾临风 故交逞威苦逼掠

    燕皓南将风义江的真面目一说出来,雨晴就大怒斥责他。可见展奂灵湘和路远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尽替燕皓南说话。雨晴却越听越怒,急痛交集。她盯了他一眼,大声道:“我不信!我死也不信!”说完,一甩头发,转身跑出了房间。

    “师姐!师姐!”灵湘急声唤她。

    燕皓南哀声长叹,心中隐隐作痛。

    展奂长叹一声,劝道:“三师弟,你别怪雨晴。大师兄……大师兄一向很疼她。现在,她一时接受不了。”

    燕皓南黯然点头。“我知道。”

    路天承长长缓了一口气,本想道“我去劝劝她”。可这话却说不出口,欲言又止。

    远无垠却注意到了,问道:“天承,你想说什么?”

    “我……”路天承微微一怔,道:“皓南,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燕皓南凝神的眼睛透着凛然与坚定。“我要去救水吟。”

    “不行!”展奂急道,“三师弟,‘栖云山庄’太危险了!”

    “三师兄!你放心吧!”灵湘也安慰他道,“你不是说过吗?楚姐姐是师叔的亲人,他不会害她的。”

    远无垠却微微一笑。“燕兄,依我看来,你现在应该去找仙子。”

    “玉冰?”燕皓南微微一怔,眼前浮现出她清冷的身影。

    远无垠微笑道:“你大师兄是她的义兄,他们毕竟一起生活过。我想,仙子应该很了解他。”

    燕皓南不由心中一动,道:“待我救了水吟……”

    “皓南!”路天承正色道,“你去见北宫姑娘吧!我和无垠去想办法救水吟!”

    “栖云山庄”“吟水间”的深闺里。水吟坐在桌前,依然画着燕皓南的画像,只是神情平淡,失去了往日的盈盈笑意。

    可儿在一旁为她磨墨,凄惶地道:“小姐,自从曲姑娘死了,你回来之后,就一直这样愁眉苦脸。别……别这样啊!”

    水吟搁下画笔,幽幽道:“可儿,你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吗?”

    “我知道。”可儿认真地道,“你说了,我们身在龙潭虎穴,随时都有危险。”

    水吟幽幽一叹,站起身来。“我真的没有想到,我所敬爱,又疼我爱我的舅舅竟然……”

    “小姐,你别伤心了。伤心也没有用。”可儿好言劝慰道。

    水吟幽幽注视着她,柔声问道:“可儿,我们随时都可能有危险,也有可能被舅舅抓起来做人质,去威胁燕大哥他们。你怕吗?”

    “小姐不怕,可儿也不怕!”可儿灵秀的眸子忽闪忽闪,果然无丝毫胆怯。

    “好。”水吟欣慰地一笑,拉起她的手,柔声道:“可儿,我问你,他们用刀架着你的脖子,去威胁燕大哥的时候,你怎么做?”

    “我不怕死。”可儿正色道,“我就说:‘燕公子,你别管我,快杀了这个……这个坏人!’”

    水吟微笑着摇头,柔声道:“不能这样说,你这样会分了燕大哥他们心神。难道坏人还会盼着你说:‘别杀我!快来救我!燕公子你就牺牲一下,换我一命吧!’”

    可儿“扑哧”一笑,随即问道:“小姐,那我应该怎么说?”

    水吟柔声道:“你什么都别说,静静地看着就是了。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什么都不说?”可儿点点头。“小姐,我记住了,什么都不说。”

    水吟这才露出淡淡的笑意,幽幽望向窗外,心中却是无尽的思念:燕大哥,我不辞而别,你生气了吗?你……你现在,还好吗?

    燕皓南这时却身在“孤山”,将这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北宫玉冰,两人不由感慨伤情。他又询问风义江少年时的情况。

    “风义江?”北宫玉冰沉默半晌,淡然道,“我从来就没有仔细考虑过他的为人。”依她冷傲的个性,也不会刻意去注意别人。

    燕皓南当然了解,道:“你毕竟和他一起生活过。我相信,在你心底,一定对他的为人有自己的评判。”

    北宫玉冰微微一笑。“心里有数倒不敢说。不过,小时候的几件事,我现在都还记得。”

    燕皓南也不问是什么事,只静静地注视着她。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北宫玉冰忆起往事,神思幽然。“他从小就喜欢养狗,最喜欢的那条狗,好像叫什么‘武主’。”

    燕皓南心中一凛:难道大师兄从小就有称霸武林的心吗?为什么连给狗取名都这样?

    “他视若珍宝。”北宫玉冰续道,“可我爹却不喜欢它。一次刚买的肉不见了,爹就怀疑是那条狗偷吃了,随口责怪他几句。皓南,你知道他听了之后,是怎么做的吗?”

    燕皓南心中又是莫名地一凛。

    北宫玉冰幽叹一声。“他二话不说,一刀就将那狗杀了,剖开肚子,让我爹看。”

    燕皓南微微一惊,就欲脱口道“他也太残忍了”。忽想到他毕竟是自己的掌门师兄,终于没有说出口。

    见他神色,北宫玉冰心中明了,幽幽一叹,语气中透着失落。“皓南,在我面前,你还是这么顾忌。难道……你还当我是外人吗?”

    “玉冰,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燕皓南温言解释,心中却微感愧疚,暗想:如果是在水吟面前,刚才那话我是不是脱口而出了?唉……难道在玉冰面前,我真的仍有顾忌?

    北宫玉冰幽然长叹,无奈地道:“就算你是这个意思,我也无可奈何……当时我爹也说他太残忍了,他却是一脸漠然,将那狗扔到水沟里。当天,又去集市买了一条,还是叫‘武主’。”

    燕皓南只听得暗暗心惊。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所敬佩的大师兄,竟会如此残忍无情。

    北宫玉冰讲道:“还有一次,我不小心将爹最喜欢的青瓷花瓶打碎了。那时我才六岁,知道爹不会饶了我,吓得直哭。后来,是他……”

    见她神思悠远,闭口不语。燕皓南微一沉吟,想起雨晴提过的那件往事,接口道:“是他替你担了罪责?”

    北宫玉冰幽然摇头,缓缓道:“他想办法将邻家小孩骗来,骗我爹相信是那孩子打碎了花瓶。当时我还小,为了不受罚,什么都听他的。”

    听到年仅十一岁的风义江轻施嫁祸,燕皓南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

    “爹相信了,知道邻家清寒,就不要索赔。可风……你大师兄却暗地里要,邻家伯伯只得砸锅卖铁,凑足银子赔着他。”北宫玉冰忆起往事,幽然长叹。“他没有给爹,却拿了给我买糖吃。”

    听到这些事,再忆起雨晴先前指责他时所提之事,燕皓南心中更不是滋味,只得长叹。“大师兄对你,真的很好。”

    “我知道他对我好得不能再好了。可是从小,我就对他没有什么好感,一直不冷不热。”北宫玉冰幽然一叹,微一迟疑。“皓南,有一句话,我一直没有对你说。我……我也不知道对不对。”

    见她神色郑重,语气却十分温柔。燕皓南心神微动,轻轻握住她的手,温言道:“你还说我心有顾忌?玉冰,既然心中有话,就应该说出来。”

    “风义江是爹一手养大的,怎么说爹对他也有养育之恩。可是,双伯伯失手杀了爹,他却没有尽守孝之礼,而跟着……跟他有杀父之仇的双伯伯去了‘括苍山’,还做了你们的大师兄。他……他这是为人义子所为吗?”北宫玉冰说完这些话,幽幽注视着他,清冷的眸子亮若寒星。

    燕皓南却心中大震。她这一席话,句句在理,指准要害。他竟感到从未有过的慌乱与惊悸。也许在他心灵深处,早就想到此节,可是,又不愿意多去想。尤其是风义江在“括苍山”做出一系列义举,对他有救命之恩后,他坚信风义江的正直温和,更不敢多往此处想。如今,被她这么一点,那种尘封多年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

    见他如此神情,北宫玉冰心中明白了几分,叹道:“长大了以后,我想起小时的事,就觉得在骨子里,他狠毒无情,又特别攻于心计。特别是他投靠双伯伯这事,我心里对他……还是有怨恨。所以,不管他对我怎么好,我也一直对他很冷淡。”

    听到她如此的肺腑之言,燕皓南感慨万千,心中却积起了郁闷之情。

    “所以,你说他要害你,我也不感到怎么吃惊。”北宫玉冰长长一叹,想起舍身救他的婉青,心中一酸,凄然道,“只可惜,婉青……”

    燕皓南心中隐隐作痛,怅然道:“婉青对我的恩情,我是怎么也还不清了。”

    “这不能怪你。”北宫玉冰幽幽道,“师父嘱咐过我,要我好好照顾婉青,不要让她受委屈。而我,却没有做到,不但没有保护好她,还……”

    燕皓南凄然劝慰道:“婉青是为救我而死,跟你没有关系。玉冰,你不应该自责。”

    北宫玉冰抬眸注视着他,幽幽道:“皓南,今天,我的话是不是太多了?”

    燕皓南淡然一笑。“多谢你告诉我这些事。”

    北宫玉冰见他眉宇间隐隐有化不开的焦虑,问道:“你有心事?”

    燕皓南苦笑道:“我的心事,岂止一件?”

    北宫玉冰微蹙柳眉,问道:“现在,你最担心的,是什么?”

    燕皓南心中一凛,长叹道:“玉冰,这件事我也不瞒你。现在水吟有危险,我得尽快救她出来。”

    北宫玉冰幽幽一叹。“这件事无垠已经告诉我了。你不用担心,他和天承自会想办法救楚姑娘。楚姑娘不会有危险。”

    燕皓南点点头,可忧色未减。

    她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失落之感,叹道:“你放心吧!无垠和天承一定会把楚姑娘带到你身边。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练好你爹的‘夺命十七剑’,才能对付得了龙啸渊和风……姬飘凤。”

    燕皓南此时心事重重,只得长长一叹。

    杭州城东“栖云山庄”的“馨雲亭”里,龙、风二人又在密谈。

    “哼!”龙啸渊还在为上次的事而恼怒。“燕皓南哪来这么好的运气?这下好了,下次杀他,一定更难了!”

    “师叔不用耿耿于怀,我们还有机会。”风义江劝了一句,又道,“现在,我们应该把眼光看得更远一些……”

    “什么意思?”龙啸渊一楞。

    风义江意味深长地一笑。“如今在杭州,功夫能比得上师叔的,也不止燕皓南一个。”

    龙啸渊若有所悟。“你的意思是……”

    “师叔可知在城南‘楚山’上的‘承天寺’,已有了两大高手了!”风义江眼中闪烁着寒光。

    龙啸渊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你是说,那两个和尚?”

    “‘承天寺’主持晦空不会武功。”风义江冷笑一声。“可是,‘少林’方丈晦悟和‘衡山’掌门铁铭川都在那里。”

    龙啸渊不由微微变色。“这两个人的武功的确是相当高。要除掉他们,的确很难。”

    “‘少林’方丈本性温良,不爱管事,还不足为虑。”风义江面有忧色。“可那个铁铭川却是出了名的疾恶如仇。我们已和他徒弟路天承结了仇,依弟子看,过不了多久,他就会亲自来找我们的晦气。”

    “哼!”龙啸渊轻蔑地冷笑,森然道:“他只要敢,我让他有去无回!”

    “师叔不用动怒。”风义江微微一笑。“弟子已有了主意,可以不动一兵一刃,除去了铁铭川。师叔可知铁铭川的首席弟子覃天掠?”

    龙啸渊点头道:“这个名字,倒是听过。”

    “他一心想做‘衡山’掌门,我就教他杀了‘少林’和尚无往去嫁祸给路天承,逼得路天承差点出家做和尚。”风义江冷笑道,“他对我心怀感激,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你是说……让他去杀铁铭川?”龙啸渊若有所悟。

    “只需给他一点毒药,事情就解决了。”风义江讪笑道,“这样,岂不方便?”

    龙啸渊沉吟一阵。“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可是,他肯去杀他师父吗?”

    “只要能当上‘衡山’掌门,他什么都敢去做。”风义江冷笑道。

    这时,龙泉领着姬飘凤走了过来。“老爷,风掌门,姬妈妈来了。”

    龙啸渊露出一丝微笑。“飘凤,你来了!”示意龙泉退下。

    姬飘凤娉婷迈入亭榭,嫣然笑道:“啸渊,风掌门,你们在谈什么?”

    “姬妈妈!弟子在和师叔商量如何除掉铁铭川之事。” 风义江于是将自己的主意讲了。

    “覃天掠?”姬飘凤蹙眉沉吟一阵。“这个人我见过,几个月前,他去‘凌烟阁’喝过酒。”

    “什么?”风义江一惊,顿时明白。“姬妈妈的意思是……”

    “他当然中了‘胭脂杏花酿’的毒。”姬飘凤忆起当时之事。

    在“凌烟阁”上,覃天掠用银针试过酒,道:“喝酒吧!我试过了,没事。”见向天明摇头不饮,他眉头一皱,独自一人饮了起来。

    不远处,姬飘凤眼眸如星,嘴角却露出一丝微微的笑意。

    “他倒是挺细心。只可惜他不知道,我们‘唐门’奇毒岂是用银针就试得出来的?”姬飘凤得意地笑道,“他还是不如他师弟机灵,滴酒不沾。”

    风义江暗暗心惊,问道:“姬妈妈,还有多久会毒发?”

    “三个月早就过了。”姬飘凤算过日子。“他功力还算深厚,不过也就是几天之内的事。而且,毒发得越迟,他死得就越痛苦。”

    风义江眉头深锁,抱拳道:“还请姬妈妈相赐解药!”

    龙啸渊劝道:“飘凤,你就给了义江吧!那个覃天掠还有用,现在还不能死。”

    姬飘凤向他嫣然一笑,取出一个白瓷药瓶递给风义江。“我也没说非要杀他不可,是他自己送上门的。”

    “多谢姬妈妈。”风义江将解药收好。

    龙啸渊笑道:“义江,你现在可又多了一个威胁了。”

    “师叔说得极是。”风义江微微冷笑,眼中寒光闪烁。

    路远二人回到了“仙临客栈”,却意外地看见向天明和无相坐在后院的石桌旁。

    远无垠微微一笑,先开了口。“两位,好久不见了!”

    无相合十道:“路师弟,远少侠,你们回来了。”

    路天承一见他们,顿时想起那个死于己手的无往,心中又是阵痛,淡淡道:“五师兄!七师兄!”

    向天明却一脸笑意,喜道:“师父和方丈大师要我和无相师兄来帮你对付‘黑衣蒙面人’。”

    路天承长叹一声,忧愁满面。

    无相见状,合十道:“阿弥陀佛!路师弟,一切孽缘,皆由心起。心动则痛生,心定则得静。”

    路天承点头叹道:“多谢五师兄点化。”

    远无垠则笑道:“向兄,怎么不见覃兄也来呀?”

    向天明则一脸诧异与迷惘之色。“四师兄不是早就来了吗?他比我们早走好几天呢!怎么?你们没有看见他吗?”

    远无垠笑道:“我们连他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那他会上哪儿去呢?”向天明摇摇头,一脸不解。

    此时,覃天掠正身处城北郊那个隐蔽的树丛中。他盘膝坐在地上,暗自练着内功。自从习练“弹指无影”,他感到自己的内功长进很大,心中暗喜,更是不懈努力。至于铁铭川让他相助路天承,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一向任意妄为,行踪无定,心中对路天承嫉恨极深,更不屑去帮他。

    “覃兄,久违了!”身后传来一清朗之音。

    他微微一震,将真气收敛,运入丹田,这才站起身来,淡淡笑道:“风掌门!”

    “覃兄真用功啊!”风义江笑道,“想来武功一定大进吧?”

    “覃某又怎及风掌门武艺高强?”覃天掠淡淡一笑。

    “在下听说令师弟杀了无往师兄,令师铁前辈很生气,还决意逐他出门,是吗?”风义江微笑道。

    听他提到此事,覃天掠在内疚中又甚感得意,笑道:“此事还全凭风掌门的成全。”

    风义江微微一笑。“贵派的下一任掌门,非覃兄莫属了。”

    覃天掠难掩喜色,笑道:“到时覃某一定亲往‘括苍山’感谢风掌门。”

    “这倒不必。”风义江神秘地一笑,道:“覃兄想不想早日登上掌门宝座?”

    “什么?”覃天掠又惊又喜,他素知风义江极有谋略,既如此说,就一定有办法,就不由心痒难搔。

    风义江眼中闪着寒光。“只做一件事,覃兄明日即可当上掌门,就看覃兄敢不敢做。”

    “什么事?”覃天掠只感到自己的心砰砰乱跳。

    风义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青瓷瓶,缓缓道:“只要覃兄将这药洒进令师的茶里,不出一个时辰,令师……就会归天!”

    “什么?!”覃天掠大惊失色。“你要我去害师父?!”

    “令师刚过四十,正值壮年。覃兄真要等待,不知是几十年后的事了。”风义江冷笑道,“这还没什么。如果在这几十年里,令师又遇到一个像令师弟那样的好弟子。嘿嘿……”

    覃天掠脸色惨白,一颗心乱如絮麻。

    “只要覃兄肯下狠心,明天,就是一代武林剑派‘衡山派’的掌门了。做了堂堂三大剑派之一的掌门,真是扬名立万,威震江湖。”风义江冷冷笑道,“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难道覃兄真的甘心等上几十年吗?”

    “可是……可是……”覃天掠虽听得心痒无比,但要他加害铁铭川,却是不忍,颤声道,“他是我师父,我……”

    风义江冷笑一声。“覃兄又不是没有杀过人,难道还怕了吗?既然走出了第一步,为何不走第二步呢?覃兄真要功亏一篑吗?”

    “我……”覃天掠只感到头脑发胀,手心发热,心乱如麻。

    风义江见他仍然这般犹豫,心中不悦,怫然道:“覃兄可知近两年来,很多到过杭州的江湖人士在几个月后无疾而终?”

    听他忽然提起此事,覃天掠一怔,点头道:“我知道。”可心中却仍在慌张地想着当掌门之事。

    “听说,令师弟已查出,下毒的源头是‘软香楼’和‘凌烟阁’?”风义江冷笑道。

    “不错。”覃天掠随口答道,哪有心思去想这事。

    风义江微微冷笑,道:“‘凌烟阁’的婉青姑娘新近死了,覃兄既然和她有一面之缘,何不去拜祭她?”

    覃天掠心中一惊,陡然抬头。“风掌门提这事干什么?难道……”他忽然明白了,脸色“唰”地大变,目光中尽是惊恐。

    经风义江这一提起,他顿时想起几个月前在“凌烟阁”。婉青在台上唱着《钗头凤》,他在台下用银针试酒,道:“喝酒吧!”

    向天明摇头道:“我不想喝。”

    他便独自一人饮了起来。

    见他如此惊惶恐惧,风义江知他忆起,微微一笑。“覃兄不用惊慌。那酒虽有毒,可在下与姬妈妈交好,蒙她赐了些许解药。”

    覃天掠大喜,颤声道:“真……真的?”

    “在下也不想兜圈子,就直说了吧!”风义江冷笑道,“那酒叫做‘胭脂杏花酿’,是‘唐门’独门毒药。一般人在服用后三月丧命,覃兄内功深厚,才能挺到现在。覃兄近日可感到哪儿不舒服?”

    覃天掠顿时犹如被铁锤猛击,惨然变色,心中暗暗叫苦:难怪近一段时间,我觉得头脑发昏,胸口发闷,身上发软,还以为是着凉了。原来……原来……

    “覃兄的确没几日阳寿了。”风义江冷笑一声。“只要覃兄依计除去令师,在下立刻双手将解药奉上,如何?”

    “风……风掌门!”覃天掠又慌又惧,心乱如麻。“我……我……”

    “覃兄不费吹灰之力,不但可以免除性命之危,还可以实现覃兄的大志,当上贵派掌门,何乐而不为呢?”风义江好言相劝。

    “风……风掌门……”覃天掠脸色惨白,颤声道,“他……他是我师父,我……我……”

    风义江费尽口舌,见他仍然犹豫万分,心中更是不悦,锁眉道:“覃兄既然一意孤行,那就没话好说了。告辞!”说着拂袖就走。

    “风掌门!”覃天掠大惊,失声叫道。

    风义江转过身,冷冷盯着他。

    覃天掠犹豫好久,才颤声道:“你……你让我考虑考虑,行吗?”

    见他被自己逼得如此惊惶失措,风义江心中得意,冷笑道:“好吧!不过覃兄要记住,时间不多了!这药你先拿着!”将那青瓷瓶抛给他,转身离去。

    覃天掠站在原地,整个人都陷在极大的矛盾与惊恐中。

    清晨。“仙临客栈”后院里,向天明与无相正联手与路天承拆招。不过路天承与向天明所持的均是木剑,想是因上次失手杀死无往之故,不敢再用兵刃相拼。

    无相欺身上前,左掌一翻,直攻路天承左肋。路天承微微侧身,剑锋陡至。无相一惊,急收回势。向天明见状,木剑一挥,直向路天承攻去,正是“衡山剑法”最精妙的“泉鸣芙蓉”。路天承剑尖向上一挑,与他剑尖相触,自然而然地运上了“易筋经”内功。只听“叭”地一声,他手中木剑竟至剑柄处而断,落在地上。

    向天明只感手上一麻,拿捏不住,手中木剑也“叭”地落地。

    路天承一怔,看着手中剑柄出神。

    无相却面有喜色,微笑道:“路师弟,你的‘易筋经’内功又精进一层了!”

    路天承一怔。“五师兄,这……”

    “路师弟颇有慧根,日后自能领会‘易筋经’舟泛大海之精髓。”无相合十道,“阿弥陀佛!”

    向天明笑道:“无相师兄说得对极了!路师弟,你生来就真是学武的料!”

    “向兄所言极是!”这时,远无垠从外面走了进来,依然带着随和的微笑。

    “是远少侠回来了!”向天明转过头,笑道。

    远无垠走近,笑道:“向兄可是天生一双慧眼,看人看得极准。”

    “我看别人会看错,可看路师弟,是绝对不会错的。”向天明一脸恳切的憨笑。

    “是呀是呀!我也相信!”远无垠笑道。

    路天承见远无垠一副玩世不恭之色,尽是说笑,而向天明却憨实得如此恳切,不由微锁眉头,暗自叹气。

    无相却心知远无垠有话要对路天承说,可碍于两人在侧,只得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笑,便微微一笑。“向施主,木剑折断了一把,施主与贫僧另觅一把,如何?”

    “找就找吧,‘蜜’什么呀?”向天明笑了笑,才与无相一前一后走出了客栈。

    远无垠微微一笑,道:“天大的好消息!”

    路天承知道他平时做事往往有悖常理,说话又爱颠三倒四,也不开口,只淡然瞧了他一眼。

    远无垠却偏要他开口,侧头笑道:“怎么?天承,你不想知道吗?”

    路天承无奈一叹,只得点头。

    远无垠微微一笑,道:“我们今天晚上可以去救水吟了!”

    路天承顿时一喜,他素知远无垠虽油腔滑调,可主意甚多甚好,立即问道:“怎么救?”

    “我刚刚去了‘软香楼’,探听到一个消息。”远无垠神秘地一笑,问道:“你知道是什么吗?”

    路天承急于要救水吟于虎穴,听他还这么卖关子,眉头微锁,促道:“无垠,你快说了吧!救水吟要紧!”

    “看来,你这个做大哥的,比起那个做心上人的还要着急!是不是?”远无垠说笑到这里,却见他怫然不悦,便微笑道:“算了!还是说正经的。我查到,‘软香楼’今天晚上会关门,不做生意。”

    路天承锁眉更深,寻思着这事与救水吟之间的关系。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远无垠微微一笑。“今天是那个姬妈妈的生辰,‘软香楼’现在生意虽大不如前了,但鸨母寿辰,总还是要庆祝庆祝。”

    听他这不伦不类的话,路天承隐隐知觉到了什么。

    “这说到庆祝,当然不是大摆筵席。”远无垠微笑道,“像姬妈妈这样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当然是要和她的如意郎君共度良宵了。”

    路天承顿时恍然,悟道:“你是说……龙啸渊会去‘软香楼’?”

    “当然。”远无垠笑道,“要不,怎么凑齐‘黑白无常鬼’呢?”

    “那我们就趁龙啸渊不在‘栖云山庄’,去救水吟出来!”路天承此时已明白了他的用意,心中思索如何去救,也不理会他的说笑。

    “不用想了!我已经想好了!”远无垠笑道,“我去引开风义江,你去‘吟水间’救水吟出来。”

    路天承沉吟道:“风义江武艺不弱,你去引开他,会有危险。”

    “我知道我打不过他。”远无垠微微一笑。“可我有宝衣护体,足以吓吓他。”将肩上衣袍一拉,露出淡淡的青玉之光。

    路天承一怔。“‘金缕玉衣’?”

    “刚才我去找了灵湘,她知道我要去救水吟,硬逼我穿上的。”远无垠微笑的脸上洋溢出幸福之色。

    路天承心下思索,他素知远无垠武功虽不及风义江,但相差甚微,况且以他之机变聪明,一定能平安脱险,便点头道:“也好。不过,你得小心。”

    “放心吧!”远无垠满不在乎地一笑。

    路天承低吟一阵,问道:“要邀上皓南吗?”

    远无垠微微一笑。“双姑娘已经气成这样了,你再邀燕兄去救水吟,双姑娘岂不是更要打翻醋坛子?”

    想到此节,路天承无奈长叹,暗道:不知雨晴现在怎么样了?

    而“临安客栈”后院里,展奂也为她满面忧色。“三师弟!雨晴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怎么办呀?”

    燕皓南幽叹一声,道:“二师兄,别担心。我去劝劝她。”

    “我已经劝过她好几次了。她只是一个劲地质问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展奂叹了一口气。“你去,她岂不是更……”

    “放心吧。我会让着她。”燕皓南轻叹一声,嘱咐道:“二师兄!我们得将她看紧一点,以师妹的脾气,她一定会冲到‘栖云山庄’去追问大师兄。”

    展奂一惊,忙点头道:“我知道。”

    而雨晴此时正坐在桌前,凝神沉思,耳边尽是回响着燕皓南的声音:“害死婉青的人,就是龙啸渊……和大师兄……”

    她越想心越乱,越想心越冷。在她的内心深处,并不是不信燕皓南的话。他俩两小无猜,她素知他决不会信口胡言。可是,要她相信平素那个正直谦和又疼她如亲妹的风义江,是个心肠狠毒的伪君子,实在比杀了她都难。

    “大师兄……大师兄……”她心潮澎湃,难抑激愤。“不行!我得去向大师兄问清楚!”一把持起桌上的“惜雨剑”,向外走去。

    门被推开了,燕皓南出现在门口,关切地道:“师妹!你要上哪儿去?”

    雨晴一怔,赌气道:“不用你管!”说着就欲出门。

    燕皓南伸出右臂挡在她身前。“你不能去。”

    “我为什么不能去?”雨晴心中怒火上冲,就欲推开他的手。

    燕皓南凝视着她,温言道:“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雨晴一怔,触到他深切而恳然的目光,心中砰地一跳,随即软了,可怒气未平,后退一步,冷冷道:“你要谈什么?”

    燕皓南长长缓了一口气,温言道:“师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那种信口胡言的人吗?”

    雨晴心已软了,可是仍有气,赌气道:“本来不是。”

    燕皓南长叹一声。“师妹,你心里有什么气,就说出来吧!”

    “好!”雨晴心一横,将在心里压抑了很久的话全部吐了出来。“师兄!我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下山以来,你变了很多!荒芜于练剑,不要说‘点苍双剑’,就是‘点苍剑法’,你都很少练了,成天只知道练你爹的‘夺命十七剑’。我不是说不能练你爹的剑法,可你毕竟是我们‘点苍’弟子。你这样,对得起我爹苦心教你武功吗?”

    燕皓南心中微有愧疚。雨晴说的虽不免“鸡蛋里挑骨头”之嫌,可也有几分道理,他不能一得到“夺命十七剑”就忘了师门武功,恳然道:“师父的养育之恩,传艺之德,我终生不忘。”

    “如果你勤于练武也就罢了!”雨晴心中一阵气苦。“可你,成天去和水吟谈诗作赋,吟风弄月,要不就和婉青姑娘共磋琴技。你……你难道忘了我们下山的目的吗?”

    听到她提到婉青,他心中一阵痛楚。提到水吟,心中多了几分焦虑,长叹道:“我不会忘。我们是来查明师父的死因。”

    雨晴冷笑一声。“你现在连‘报仇’这两个字都说不出口了。你已经忘了北宫玉冰是我们的仇人,不但处处护着她,还……还……”她心中一阵气苦,恼恨嫉妒。

    燕皓南只得温言劝道:“师妹!玉冰她不是我们真正的仇人。这话我早就告诉你了,你别再耿耿于怀。”

    “我能不放在心上吗?”雨晴怒道,“你忘了我可没忘!是她一剑插在我爹身上的!”

    燕皓南无奈长叹。“天承生辰那日,你们还同席饮酒,我原以为能缓解你们的关系。没想到……”

    “那是为了顾全路大哥的面子!”雨晴决然道,“我决不会原谅她!”

    燕皓南神色一黯,幽幽长叹。

    “你说要我暂时不和北宫玉冰为难,我就答应你了。”雨晴秀眉深蹙,痛楚地道,“可是,我没想到,你连大师兄都要诬蔑!”

    燕皓南心中一颤,道:“大师兄于我有多次救命之恩,我宁死也不会诬蔑他。可是,我说的全是事实。”

    “真的吗?”雨晴眸中已闪着点点泪光,神色怪异地盯着他。

    燕皓南毫不迟疑地点头道:“真的。”

    雨晴苦笑一声。“你可以相信婉青姑娘,我也可以相信大师兄!”

    见她还是这般固执如牛,燕皓南只得作罢,长叹一声,扶住她肩。“这件事,以后自会有结果。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们一起出去吃点吧!”

    “我没有胃口。”雨晴心中赌气,转过身去。

    燕皓南长叹一声,黯然道:“我去给你端些点心进来。”缓缓转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雨晴蓦地转过头,含泪望着他的背影,目光中尽是伤感与黯淡,心道:师兄,你为什么要冤枉大师兄?为什么?

    “栖云山庄”后花园里的“馨雲亭”里。龙啸渊面有忧色,问道:“义江,已经一天了。你说,那个覃天掠会毒死铁铭川吗?”

    “师叔请放心。”风义江微笑道,“说不定,现在覃天掠已经去‘承天寺’了。”

    龙啸渊冷笑着点点头。

    风义江微微一笑,道:“师叔,今天是姬妈妈寿辰。师叔准备了什么寿礼?”

    “‘天机不可泄露。’”龙啸渊神秘地一笑。

    这时,龙泉领着碧衫走了过来。“老爷,‘软香楼’的碧衫姑娘来了。”

    碧衫上前两步,浅笑道:“龙大爷,妈妈让我来请您过去。”

    龙啸渊和风义江相视一笑,向她道:“好!我这就去!”

    风义江笑道:“还请师叔代弟子向姬妈妈祝寿。”

    “知道了。”龙啸渊微敛笑容,道:“义江,你留在这儿,要处处小心,提防燕皓南路天承他们来偷袭。还有,看好水吟。”

    “弟子知道。”风义江应了一声。

    龙啸渊笑着拍拍他肩,走出亭去,笑道:“碧衫姑娘,我们走吧。”

    见龙啸渊随着碧衫离去,龙泉心道:姬妈妈过生日,老爷会送她什么?一边想着,走出了后花园,走上了曲折栊翠的长廊,却见不远处花沉春手摇折扇往这边赶,就迎上去,道:“表少爷!你怎么还没有出去呀?”

    “出什么去?”花沉春看了看他。“今天‘软香楼’不做生意,‘凌烟阁’又早就不开了。你叫我上哪儿去?”

    见这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无处可去,龙泉微微一笑。“那表少爷还是别出去的好。”

    “出是不会出去了。”花沉春笑道,“再说,家里有这么一个美若天仙的表妹,赶我出去,我还不走呢!”

    龙泉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苦道:“还不如出去呢!”

    花沉春一笑,就向“吟水间”走出。

    “哎!表少爷!表少爷!”龙泉叫苦不迭,连忙跟了过去。

    而“吟水间”的深闺里,水吟搁下画笔,道:“可儿,把这些画全部挂起来。”

    “是,小姐。”可儿应了一声,将她这些画拿起。

    水吟缓踱到窗边,吟道:“‘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这是宋代士大夫的晏殊《木兰花》。而她并不知道,自己已在无意中吟出了足以让她舅舅心碎的词句。

    “小姐,挂好了!”可儿欢然笑道。

    水吟抬起头,只见墙上尽是她的画,画的全是燕皓南及他与自己相处的情景。或持剑伫立,或掩卷凝思,或奋笔疾书,或轻按横笛,或手抚琴弦,幅幅栩栩如生。还有他与自己畅游西湖的一幅,只见画上烟雨朦胧,断桥柔波,两个身影清爽宜人,依桥而立。还有一幅,画的是竹影婆娑,他与自己相对而立,凝眸相视,正是那日他们相约来世的情形。

    看着这一幅幅画,水吟心中感慨万千,又是温馨,又是伤感。

    “小姐!”可儿手中拿着几幅画。“这儿还有几幅,挂到外边去,好吗?”

    水吟这才回过神,点头道:“好。”

    可儿粲然一笑,走到外间,正准备挂画。

    “表妹!表妹!”这时,外面传来花沉春的声音。“我可以进来吗?”

    可儿一惊,忙将画放在桌上,上前揽起门帘,只见花沉春和龙泉站在外面,问道:“表少爷,泉大哥,有什么事吗?”

    龙泉一脸焦急。“可儿,表少爷他……”

    “可儿!”花沉春笑道,“我想找表妹!她在吗?”

    可儿虽讨厌他,可毕竟主仆有别,只得道:“表少爷请等一等!我去通报一声。”

    “不用了!”花沉春迫不及待地想见水吟天仙般的容颜,一把推开可儿,掀开门帘。

    “表少爷!”龙泉和可儿同时惊呼。

    花沉春不顾一切地走进去,却见对面桌前已端坐一人,一身空黛衫子,明眸善睐,风致绝代,正是水吟。他呆了一呆,咽下口水,笑道:“表妹,表妹……近来可好?”

    水吟盈盈一笑,道:“表哥为何不经通报就进来了?毕竟男女有别,影响了清誉,就是表哥的不是了。”

    一见她绝美容光,花沉春早已神魂颠倒,谄媚地笑道:“表妹恕罪。我……我是听说婉青姑娘香消玉殒了,心里担心表妹,所以才……”

    听他提到婉青,水吟心中黯然,垂下眼帘。

    龙泉见她神情黯淡,脸色微现苍白,关切地道:“表小姐!你病了吗?怎么脸色不大好?”

    水吟浅浅一笑。“没事。多谢龙泉大哥关心。”

    “哎哟!表妹!你病了吗?”花沉春一脸担忧之色。“可得好生保养!我待会儿就让龙泉去给你买些补品!”

    可儿和龙泉同时皱眉,看不惯他这般一惊一乍的做作和故作献媚的模样。

    水吟只嫣然一笑。“多谢你了。我天生不吃补品,吃了就想吐。”

    听水吟暗语嘲笑他,龙泉忍不住微微一笑。

    “噢!是这样!”花沉春自讨没趣,只得干笑两声,瞥见桌上之画,问道:“这是表妹画的吗?画的是谁呀?”

    “是小姐的心上人!”可儿连忙过来抢画。

    龙泉心道:表小姐画的一定是燕公子!

    花沉春却已在一瞥中看清画中人,心中升起一股妒火:心上人?这不就是那个燕皓南吗?哼!笑道:“表妹的心上人是谁呀?能让我看看吗?”

    “表少爷!”见他要求得太过无理,龙泉忍不住要出声阻止。

    可儿灵动的眸子滴溜溜一转,笑道:“表少爷可不能看!小姐要把这画挂在墙上,去给她心上人看。她心上人看了就会更喜欢她!至于别人……是不能看的!”

    “真的吗?”花沉春眉头一皱。

    可儿秀眉一扬。“当然是真的!”

    花沉春干笑两声,望向水吟。只见她香腮胜雪,顾盼生嫣,美得不可方物,不由心神激荡,暗道:看来,为了这个天仙般的表妹,我得下些苦功夫了!

    夕阳残照着杭州城北郊那个隐蔽的小树丛。覃天掠盘膝坐在地上,运起内功,想将体内的毒逼出来。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刚将真气运至膻中,胸口就一阵绞心之痛。

    他惊出一身冷汗:难道……难道真的逼不出来吗?他不甘心,又欲运气再试。可这一次,刚一提气,他就感到胸口一闷,全身空荡荡的,好像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一般!

    完了完了!我……我失去武功了吗?为什么我一提气,就全身无力?他这样想着,冷汗涔涔而下,浑身颤抖。这“唐门”的毒药真有这么厉害?我……我真的没有救了吗?

    他缓缓掏出那个药瓶,想到了风义江的话:“只要覃兄将这药洒进令师的茶里,不出一个时辰,令师……就会归天!”

    他要我杀师父?杀师父?他心中一惊,风义江的话又响了起来:“覃兄不费吹灰之力,不但可以免除性命之危,还可以实现覃兄的大志,当上贵派掌门,何乐而不为呢?”

    只要杀了师父,我……我就有救了!还能当上掌门!可是,可是……我怎么能杀师父?他心中万分痛苦,万分矛盾,忆起了这二十年来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他自幼父母双亡,由铁铭川带至“衡山”养大,并传他武艺。铁铭川虽冷峻严厉,可对他一直如同亲子一般关心。评心而论,自路天承上山以来,铁铭川虽看重路天承,可对自己的关切与期望,仍是丝毫未减。如此严父恩师,他又怎么能对他下此毒手?

    不行……不行!我不能杀师父!他的心在大喊,可是又有一个声音也在喊:你不杀了师父,你就会死的!难道你真的甘心,就这样死吗?!

    不!不!我还没有当上“衡山派”掌门,我不能死!他脸色蜡黄,冷汗直冒。可是,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能……他心如刀割,看看手中的瓷瓶,终于重新放回怀里。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对师父下手!

    “谁?”只听一个冷冷的女音传来,他只感眼前银光一闪,一蓬银针就插入了身边的树丛里。如此快速,若是来人真有心伤他,这蓬银针早已插进他胸口了。

    他本是一惊,回过神来,登时大喜,颤声道:“是……是‘玉箫仙子’?”

    面前微风拂来,只见碧山色玉裙的一角。他抬起头,见面前一丈处,一女子面蒙青纱,手持玉箫,正是北宫玉冰。他大喜过望,双手撑地站起身来。他知道自己一运内力就会全身松软,也不运气,缓缓站起来,勉强抱拳,颤声道:“‘玉……玉箫仙子’,你好!”

    北宫玉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原来是覃大侠,久违了。”

    覃天掠在此处练功多日,因这里极为隐蔽,虽靠近北宫玉冰所居的“孤山”,但她不常下山,来去都用轻功,所以没有发现。今日她经过此处之时,覃天掠正值心潮澎湃,矛盾痛苦之际,又无法运起真气,因此方被她发现。

    覃天掠喜不自胜,虽胸腹疼痛无比,也勉强笑道:“是久违了,久违了……”

    见他面色蜡黄,冷汗直冒,北宫玉冰微蹙柳眉。“覃大侠可是受伤了?”

    听她轻描淡写地这么随口一问,覃天掠就已受宠若惊,激动万分,颤声道:“一点小伤,不……不足挂齿,有劳‘玉箫仙子’费心了。”

    见他分明受伤不轻,却强自支持,北宫玉冰蹙眉更深,可她天性冷漠,既然对方这么说了,也不多问。随即想起他对路天承的嫉恨,微一迟疑,道:“有几句话,不知覃大侠是否愿听。”

    覃天掠见她主动与自己搭话,更是欣喜若狂,忙道:“敬聆高论……洗耳恭听!”

    “我这也不是什么高论,只怕覃大侠听了不高兴。”北宫玉冰淡淡道。

    “不会不会。”覃天掠大喜,颤声道,“只要是‘玉箫仙子’的话,在下……在下一定铭记于心,永不敢忘怀。”

    北宫玉冰点点头,道:“覃大侠是天承的师兄。所谓‘先入门者为大’,天承一直很敬重阁下,覃大侠为何非要与他过不去呢?”

    覃天掠暗暗心惊,忙道:“‘玉箫仙子’说笑了。在下怎么会和……和路师弟过不去呢?”

    北宫玉冰也不理会,淡淡道:“天承曾说过,令师铁前辈一直很看重覃大侠,阁下实乃铁前辈亲手抚养,情同父子。更何况阁下还是贵派首席弟子?铁前辈既然一直视覃大侠如同亲生,自然会将掌门之位传予阁下。至于天承……他身在两派,自然是不会和阁下争夺掌门之位。”

    覃天掠直听得心潮澎湃,此起彼伏:师父待我恩重如山,连“玉箫仙子”都这么说,我……我怎么能……

    见他神情迟疑不定,北宫玉冰淡然问道:“这话,覃大侠可相信?”

    “当……当然相信。”覃天掠一怔,忙答道。

    见他显然言不由衷,北宫玉冰也不甚以为意,只幽幽一叹。“覃大侠也是重情重义的人,万望不要做出无义之事才好。”

    覃天掠直听得汗流浃背,连连点头。“是……是……”

    北宫玉冰幽幽道:“言尽于此。还望阁下三思而行。”

    “是是。多谢‘玉箫仙子’提醒。”覃天掠连忙点头,汗流不止。

    北宫玉冰点点头,转身离去。

    见她说完就走,覃天掠又是吃惊又是失望,失声叫道:“‘玉箫仙子’!”

    北宫玉冰停驻回头,淡然问道:“覃大侠还有何事?”

    “我……我……”覃天掠嗫嚅一阵,终于鼓起勇气,颤声道,“在下仰慕‘玉箫仙子’已久,极盼一睹仙子仙颜。上次……上次无缘得见,此番……此番……”

    北宫玉冰已明其意,眸中清冷依然。“阁下有伤在身,还是好好养伤吧。”足尖一点,飘然离去,真似仙子一般。

    “仙子……‘玉箫仙子’!”覃天掠追上两步,只感到胸腹中翻江倒海,几欲昏倒。

    此时,北宫玉冰已然远去,只隐约可见一片素玉之色。

    “‘玉箫仙子’……”覃天掠懊恼万分,扶住树丛坐了下来。忽然,他感到一阵钻心之痛,紧接着,一阵排江倒海之势的疼痛汹涌而来,痛得他几乎昏厥。

    他登时明白了,从脊背涌去一股冰冷的凉意,冷汗涔涔而下:毒发了!这“唐门”的什么“胭脂杏花酿”的毒性居然在这时发作了!怎么办?怎么办?

    “覃兄的确没几日阳寿了。”耳边又响起风义江冷冷的声音。“只要覃兄依计除去令师,在下立刻双手将解药奉上,如何?”

    杀师父?杀师父?他心中喃喃叨念,可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狠下这个心。难道……我真的要杀死对我恩深似海的师父?

    顿时,铁铭川往日对自己的言传身教又一一浮现在眼前:他将父母双亡的自己带到“衡山”;他手把手地教着自己练剑;见自己改创“衡山剑法”,不由捋须微笑;他教自己读书习字;自己生病卧榻时,他在床边照料着自己……

    师父……师父!他心如刀绞,五内俱焚。

    “令师铁前辈一直很看中覃大侠,阁下实乃铁前辈亲手抚养,情同父子。”北宫玉冰的声音又回响在耳边。“铁前辈一直视覃大侠如同亲生……”

    “玉箫仙子”说得很对。覃天掠心乱如麻。师父他……他对我的恩情,我怎能不报?如果不是师父,我早就死了!

    北宫玉冰的声音又响起来:“覃大侠也是重情重义的人,万望不要做出无义之事才好。”

    是啊!师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能不孝;师父对我有传艺之德,我不能不仁;师父是我所拜的恩师,我不能不义……不行!我不能做个不仁不孝不义的人!不能让“玉箫仙子”看不起!我已经杀死了一个无辜的人,不能再去杀我的恩师!他虽疼痛难忍,但心中已渐渐下定决心,渐渐空明……

    我宁死也不害师父!宁死不害师父!他心中已定,就感到无比的舒坦,不由想起了那个让他嫉妒让他气恨的路天承。

    我就要死了,再恨他也没有意思。其实,他对我还是很好,也许是我真的对他有偏见。我害他杀死了无往和尚,害他挨了打,还差点被逐出“少林”,其实,是我对不起他……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在临死之时却发了善心。我最多也活不了两个时辰,就去找他,把一切都告诉他吧!

    想及此处,他手扶树丛,颤抖着艰难站起。

    夜幕渐渐降临。此时的“仙临客栈”后院里,路远二人都身穿黑色夜行衣,手持长剑。

    向天明看着他们这一身打扮,笑道:“你们怎么不蒙面啦?”

    远无垠微微一笑,道:“蒙了面,不就成了真的‘黑衣蒙面人’了?”

    “好了,别说笑了。”路天承淡然道,“我们走吧。”

    “路师弟!”无相合十道,“一切小心!阿弥陀佛!”

    此时,“软香楼”里待月的房间。红帘依旧,只是易主。房内摆了一桌酒席,全是美味珍馐。红色纱帘轻轻飘动,映着里面几个隐约的身影。

    红袖为他俩斟满了酒,笑道:“师父!龙大爷!请!”

    姬飘凤微微一笑。“红袖,你先出去吧!”

    红袖会意地一笑,掀开红帘,走出房间。

    姬飘凤与龙啸渊相视一笑,含情脉脉。半晌,才嫣然道:“我今天都满四十了,人老珠黄了。”

    “谁说的?”龙啸渊一把揽住她的柳腰,笑道,“飘凤四十一枝花!风韵犹存,永远这么美。”

    “真的吗?”姬飘凤嫣然一笑,百媚横生。

    “当然是真的。”龙啸渊微微一笑。“你看我给你送什么了?”掏出一个胭脂粉盒。

    “什么?”姬飘凤微微一怔,抬头瞧向他。

    “打开看看。”龙啸渊笑道。

    姬飘凤嫣然一笑,打了开来。只见是一只翡翠玉镯,晶莹剔透,泛着莹莹青光。她又是一笑。

    “我给你戴上。”龙啸渊笑着将玉镯戴在她雪白的皓腕上,果然增色不少。“这是我特地为你打造的,喜欢吗?”

    她笑意生嫣。半晌,才幽然道:“我更希望你送我金锁。”

    “金锁?”龙啸渊一怔,顿时想起自己那一对祖传的金锁片,想起其中一片金锁的主人,他的心上人雲馨,不禁神思幽幽。

    见他此番神情,姬飘凤心中凄然,幽幽道:“为什么直到现在,你还念念不忘你的师妹?”

    “她是我这一生一世最爱的人!”龙啸渊悠然追忆,缓缓道。

    姬飘凤心中涌起一股伤感之意,凄然道:“我知道。我永远代替不了她在你心中的地位。”

    龙啸渊惘然不闻,悠悠吟道:“‘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姬飘凤知道这是刻在金锁上的诗句,心中更是感伤,劝道:“啸渊,忘了你那个师妹吧!她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

    “不!我永远也忘不了馨师妹!”龙啸渊语气坚定,却神色幽然。“她是我最爱的人!为了我,她付出了很多,还替我生了儿子。是我对不起她,我应该娶她!”

    姬飘凤心中更是涌上一股酸意,低头道:“你是应该娶她……”

    龙啸渊凝思半晌,缓缓道:“我决定了!就这样做。”

    姬飘凤微微一怔,不知他的意思是否是决定娶那个去世多年的雲馨为妻,心中迷惘。

    龙啸渊双目放出炯炯之光,凛然道:“我要认展奂!我要告诉他,他是我儿子,他姓龙!”

    “你要认展奂?”姬飘凤微微一惊。

    “不错。”龙啸渊缓缓道,“他是我儿子,是我和馨师妹的儿子!”

    姬飘凤微蹙蛾眉,一对星目流露出忧虑之色。

    而此时的龙啸渊,却并不知道,在自己的“栖云山庄”里所发生的事。夜幕已经降临,月明星稀。路远二人来到了“栖云山庄”大门前。

    路天承转头道:“无垠,你只是去引开风义江,千万不要和他过多周旋。”他知道远无垠素爱胡闹,说不定会不顾危险,仗着“金缕玉衣”去逗弄风义江。

    远无垠笑道:“知道了,你放一百一十九个心。”

    路天承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进去吧!”

    两人足尖一点,双双跃上墙头,俯头一看,四处无人,却处处灯笼高挂,灯火通明。

    远无垠低声笑道:“果然是杭州首富,亮得很啦!”

    路天承低声道:“看样子没有人,我们快去‘吟水间’。”

    远无垠却笑道:“我没有进来过,想四处逛逛。你先去救水吟吧!”

    路天承知道他是要去引开旁人,只得点点头,低声道:“你要小心。”飞身向“吟水间”的方向奔去。

    他轻轻落地,警惕地四下望望,沿着长廊向“吟水间”走去。此处,灯笼甚稀,并不甚亮。忽然,他发现迎面走来一个人,忙闪身躲在廊柱之后。这人渐渐走近,手摇折扇,哼着小调,正是花沉春。

    远无垠则不同,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后花园。借着灯笼之红光与皎洁的月光望去,这后花园亭榭楼台,极有江南苏园韵致。

    他微微一笑,自语道:“这龙啸渊可真会享福!”

    路天承已到了“吟水间”的门口,只见水蓝门帘微微晃动,隐约映着几个人影。他心中一凛,闪身避到廊柱后。

    “表小姐!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只听传来这个年轻的声音,门帘被揽起,一青衣青年从里面出来,正是龙泉。

    待他走过之后,路天承才闪身入内,掀开门帘。“水吟!”

    “路大哥?”水吟一怔,甚是惊喜。

    可儿欣然笑道:“路大侠,你怎么来了?”

    路天承知道时间紧迫,上前两步,道:“水吟,我来救你出去!”

    远无垠正堂而皇之地走在后花园里,忽而侧耳,不由微微一笑。

    原来前面“馨雲亭”内,几个家丁正躲在这儿悄悄聚赌。

    远无垠悄无声息地走到他们身后,只见他们正赌得聚精会神,笑道:“我也来赌一把,怎么样?”

    第三十一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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