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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麒麟未远方识玉 西天路尽痛难抑

    “仙临客栈”的后院里。路天承右手一挥,剑光一洒。他欺身前进,白光闪动,正是“衡山剑法”的两招精妙招式,并运上了“易筋经”内功,更是有如风驰电掣,威力大增。

    “好剑法呀!”只见一俊秀青年匆匆从外面走进来,大赞道。

    路天承将长剑收入剑鞘,走上前去。“七师兄!”

    来人正是向天明。他由衷赞道:“路师弟,我们‘衡山派’的‘泉鸣芙蓉’、‘鹤翔紫盖’在你手上使出来,就不一样。难怪师父那么喜欢你!”

    路天承只淡然一笑,道:“七师兄,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好消息呀!”向天明顿时一脸喜色,欣然道,“路师弟,刚才你那个和尚师兄来通知我,师父来了!”

    路天承顿时一喜,问道:“师父在哪儿?”

    “他现在寄住在你的和尚师父的那个什么寺里。”向天明欢然道。

    “‘承天寺’?”路天承立时心中明白。

    “对!‘承天寺’!”向天明憨笑道,“明明跟你的名字一样,我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真是笨!”

    路天承淡淡一笑,问道:“四师兄知道吗?”

    “四师兄呀!”向天明唠叨道,“不知道他中了什么邪了。这几天,很早就出去,很晚才回来,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在干什么。我也找不到他。”

    而此时的覃天掠却身在北郊树丛茂密,极为隐蔽之处。他盘膝坐在地上,面前是那本摊开的《弹指无影》秘籍。他按秘籍上的心法运起内功,五心向天。突然,眼睛一睁,目光中寒气一闪,右手手指轻轻一弹。前方的几丛树枝登时剧烈地颤动起来。

    他的嘴角扯出得意的讪笑,眼中闪着寒光。

    城南郊的“楚山”“承天寺”。

    侧堂里,晦悟坐在正中的短榻上,无往侧立于一旁。晦空坐在他身侧。而另一个短榻上,则是一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须发漆黑,面目清矍冷峻,正是“衡山派”掌门铁铭川。

    无相领着路、向二人走了进来,合十道:“师父,师叔,铁施主,路师弟和向施主到。”说完,让到一旁。

    路天承走上前去,双膝跪地,却难掩内心激动。“弟子路天承拜见两位师父,师叔!”

    向天明也依样画葫芦。“弟子向天明拜见两……师父,方丈大师,主持大师!”

    晦悟转头微笑道:“铁檀越,多谢你推荐了这么好的徒弟入‘少林’。”

    “方丈过奖了。”铁铭川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天承,天明,起来吧!”

    “师父,您什么时候来的?”还未来得及起身,向天明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铁铭川对这个弟子甚是疼爱,道:“昨日方至。天承,天明,你们在杭州过得怎么样?”他与路天承已有三年未见,心中对他甚是牵挂。

    “多谢师父挂念。”见受业恩师温言相询,路天承心头一热,躬身道,“弟子还好。”

    无往却上前神秘兮兮地将他拉到一旁,道:“路师弟,你过来。我有事要和你说。”

    晦悟素知这个弟子憨直可爱,也不阻挠,只微微一笑。

    铁铭川问道:“天明,天掠怎么没来?”

    向天明正好奇地看着无往和路天承,被他这么一问,一怔之下答道:“师父,我没有找到四师兄。”

    铁铭川锁起眉头,不悦道:“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是呀!”向天明无奈地道,“可是他每天很早就出去,根本就看不见影子。”

    铁铭川脸色一黯,更是不悦。

    无往将路天承拉到角落里,正经地道:“路师弟,你是我们‘少林’弟子,应该知道佛门五大戒。如果你不知道,我告诉你也没关系。一戒杀生,二戒偷盗,三戒淫邪,四戒妄语,五戒饮酒。”

    路天承待他说完,才点头道:“我知道。八师兄,怎么了?”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要犯戒呢?”无往正色道,“上次你和那个姓楚的女施主来的时候,我看你们很亲热。路师弟,你可不能犯了色戒呀!”

    听他如此恳切地劝告自己,路天承啼笑皆非,只得道:“八师兄误会了。水吟是我的义妹,我是送她来治病的。”

    “那你也不能和她靠那么近呀!”无往正色道,“你应该离她一丈之外,才不是那个什么‘丈夫’。你是‘少林’弟子,千万不要犯戒呀!”

    路天承简直哭笑不得,道:“八师兄,你误会了。我只是……”

    “总之我是为你好。”无往见他不听自己劝告,心中不悦。“你不听我话,我不跟你说了。”说完就气鼓鼓地回到晦悟身旁。

    “八师兄……”见无往头也不回,路天承只得无奈地一叹。

    这时,无色领着覃天掠走进,合十道:“师父,方丈师伯,‘衡山派’覃施主来了。”

    覃天掠上前两步,躬身抱拳。“弟子参见师父!”

    铁铭川冷冷的脸色笼上一层寒霜。“还不拜见方丈和主持?”

    覃天掠忙再向二僧施礼。

    见礼完后,铁铭川冷冷道:“天掠,你上哪儿去了?怎么现在才来?”

    “弟子……弟子……”覃天掠嗫嚅一阵,才道:“弟子去查‘黑衣蒙面人’的事了。”

    “是吗?”铁铭川冷冷问道,“你查出些什么?”

    覃天掠心中一颤,吞吞吐吐。“弟子……还没有查出来。”

    “你什么都没有查出来?”铁铭川目光如电,向他一扫,冷冷道,“天承已经查出来了,还用你这样起早贪黑地查?”

    覃天掠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得应道:“弟子知错。”心中对路天承更是嫉妒记恨:一定是他向师父告状。哼!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路天承上前道:“请师父不要动气。四师兄也是为了帮助弟子。”

    覃天掠心中更怒:哼!还装好人!

    铁铭川缓了一口气,道:“天承,你在杭州这一年多,辛苦了。”

    见他对自己如此关心,路天承心中顿时一热,躬身道:“能为师父分忧,为江湖除害,是弟子的责任。”这话若是覃天掠所说,未免显得着意承欢,可他却是发自内心。

    一向冷漠的铁铭川听了,也是心头一热,随即涌起一股歉疚之情,温言道:“这儿没有外人,我就直说了罢。天承,当年我逐你出门,是为你好。我知道,这几年来,你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

    “是啊!”向天明插口道,“师父,您不该这样做的!”

    铁铭川长叹一声,道:“天承,你知道我一直很疼你,也很器重你,一直都想让你继任我们‘衡山派’的掌门。”

    覃天掠又惊又怒,气得脸色发白,却又不能发作,强自忍住,手足微微颤抖。

    “弟子并不指望能当上掌门。”路天承抱拳道,“只求能重归‘衡山派’,望师父收回成命!”

    “我知道你一向淡泊名利。”铁铭川露出一丝微笑,转头道,“方丈,我想让天承做‘衡山’下一任掌门。你不会和我抢吧?”

    晦悟微笑道:“天承深有慧根,与佛有缘。若不是他尘缘难尽,老衲还指望他能担起‘少林’主持重任。”

    “哎!方丈大师,这可不行!”向天明一听就急了,忙道,“路师弟可不能做和尚!他最喜欢喝酒了,怎么能做和尚呢?”

    无往一听,不服气地道:“做和尚有什么不好?我师父做得,路师弟就做不得了?路师弟不但犯了酒戒,还犯了色戒,他是做不成和尚的!”

    向天明勃然大怒,急道:“你说什么?!”

    “天明!”铁铭川厉声喝住他,转头问道:“方丈,这是怎么回事?”

    晦悟合十道:“天承正直持礼,并未犯戒。铁檀越放心。”

    “路师弟本来就犯了色戒,和那个姓楚的女施主靠得那么近!”无往不服气地嘀咕道。

    覃天掠一直听着,怒气渐消,头脑中飞快地转着念头。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晦空嬉皮笑脸地道:“你这个小和尚就喜欢胡说八道。那个姓楚的小姑娘是燕施主的心上人,只是好师侄的结拜妹妹!”

    无往不服气地嘟起了嘴,却也不再说话。

    晦空向晦悟笑道:“师兄,你说我说话不像高僧,不让我说。我忍不住说了,你不会怪我吧?”

    晦悟无奈地叹了口气。“阿弥陀佛!”

    铁铭川听无往说路天承犯了色戒,心中不免生气。后听晦悟与晦空这么一说,再加上自己一向相信他的为人,便不再追究,缓语道:“天承,你也不用推托了。等到你们除掉了‘黑衣蒙面人’,为师就正式重收你回‘衡山派’,并指定你为下一任掌门。”

    一听自己能重归“衡山派”,路天承心中大喜,跪下道:“多谢师父!”

    覃天掠顿时燃起熊熊怒火,又妒又恨,心中狠狠道:还说不想当掌门?都高兴成这个样子了!

    铁铭川转头微笑道:“方丈,你不会介意吧?”

    晦悟微笑合十。“善哉善哉!”

    向天明也很兴奋,上前拉起路天承,欢然道:“路师弟,恭喜你!你终于又快是我们‘衡山’弟子了!”

    “多谢七师兄。”路天承淡淡一笑,双眉终于舒展。

    铁铭川又嘱咐道:“天掠,天明,你们要好好辅佐天承,知道吗?”

    “是!师父!”向天明欣然应道。

    覃天掠脸色铁青,勉强应了一声,心中却冷笑道:哼!路天承,想和我争夺掌门之位,下辈子吧!

    夜色清凉。皎洁的月光如水般倾泻,洒在这片竹林上,这个袅娜的身影更显静谧幽美。她临风而立,清冷的眸子忧郁而感伤。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在“逸仙居”里闲适又情意缱绻的生活似乎离自己很远了。现在,她仍像以前一样,形单影只,孤寂落寞。燕皓南为她受罚面壁,冷玉音的突然逝去,让她在孤独中更感伤痛……

    她轻按玉箫,《有所思》悠扬感伤的旋律在唇边指间溢出,回荡在半空。

    燕皓南站在竹畔,静静地倾听。只听她曲中怅惘之意渐渐变为痛楚,让人感到她已伤心难过到了极致。他俩早明心迹,他心中柔情涌动,不禁轻声唤道:“玉冰!”

    箫声顿止。北宫玉冰微微一颤,转过头来。“皓南……”心中一阵激动,这是下山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燕皓南走近,深深地凝视着她,柔声道:“这几天,你还好吗?”

    北宫玉冰心头一颤,泫然欲泪。自从与他表明心曲之后,她就不再是从前那个清高冷傲的“玉箫仙子”,而是一个平凡的有感情的人,她也有了第一次流泪和一次次的伤痛,也需要有一个人来疼爱她,怜惜她,保护她,关怀她。

    燕皓南轻轻扶住她肩,柔声问道:“怎么了?”

    北宫玉冰幽幽道:“听无垠说,你和楚姑娘,约定了来世……”

    燕皓南的心一颤,喟然叹道:“对不起,玉冰,希望你能理解我。水吟……是我的知己,我已辜负了她,也不愿让她再受到太大的伤害。”

    “我知道。直到现在,你也不能对她忘情。”北宫玉冰凄然一笑。“我不会怪你。你能答应今生今世陪着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燕皓南顿生感激之情,柔声道:“玉冰,多谢你能理解我。”

    北宫玉冰泪光莹莹,轻声道:“皓南,我六师姐……她死了。”

    “冷姑娘?”燕皓南不由一惊。“她怎么会……”

    “是被人杀死的。”北宫玉冰黯然道,“可是不管我怎么问,她到死也不肯说出是谁。”

    燕皓南一阵叹惋,沉吟道:“冷姑娘为什么不告诉你呢?难道,那个杀她的人和你有什么关系?或者是……她不忍说出来,不忍你去杀他为她报仇。”

    北宫玉冰幽叹一声。“最让我难过的是,她居然……居然已经有了身孕。”

    “有了身孕?”燕皓南又是一怔。

    “也不知是谁……”北宫玉冰又哀声长叹。“六师姐平日待我很好,很关心我。而我,总是对她不冷不热,总让她伤心。”

    “玉冰,别难过了。”燕皓南握住她冰冷的手,柔声安慰道,“你放心。我会帮你查出那个凶手。”

    北宫玉冰忧郁地道:“皓南,这两天我总觉得心中不安。六师姐去世前那种神情真的很怪,似乎真的苦不堪言。我总觉得……觉得害死她的人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也可以说是她最亲的人,或者……或者就是让她有孕的人!”说到这儿,她从心底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恐惧之意。她从小到大,从未有过这种强烈的感觉。

    “她最亲的人?让她有孕的人?”燕皓南沉吟道,“会是谁?玉冰,你是说,在杭州,除了你之外,她还有认识的人?”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六师姐她死不瞑目……”北宫玉冰直感到全身流过一股冷流,寒意渐起,手足冰冷。

    见她毫无血色,微微发颤,燕皓南扶住她双肩,柔声道:“玉冰,别伤心了。我会帮你将这件事查清楚。”

    “皓南,我……”此时,北宫玉冰心中那种恐惧感更增,她也愈见不安,颤声道,“我有一种感觉,那个凶手……真的很可怕!”

    燕皓南从未见过她如此惊魂不定,六神无主,心中涌起一股柔情,轻轻揽她入怀,温言道:“别担心。这件事总会水落石出。那个凶手,不管他有多可怕,最终也难逃天谴。”

    北宫玉冰依靠在他身前,感到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再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稍安。“你说得对。有你帮我一起查,我也放心了。”

    燕皓南淡淡一笑,柔声道:“你也是关心冷姑娘,想早日找到凶手。好了,别担心了。”

    北宫玉冰心中惘然一热,道:“皓南,我想……”

    “谁?”燕皓南忽然脸色微变。

    “是我。”他话音未落,从竹畔走出来一人,长身玉立,月华洒在他身上。只见他棱角分明,微带笑意,正是远无垠。

    两人都是一怔,微觉尴尬。燕皓南忙松开手,她也惊惶地向后一退,“叭”地一声轻响,一件物事落地。她正值惊魂不定之时,仓皇之下也没有留意。

    燕皓南听见响动,暂时不管,与他招呼。“远兄!”

    远无垠早已将两人温存相拥的情景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我来得可真不巧了!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北宫玉冰已恢复了平日的清冷,道:“无垠,也只有你,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还笑得出来。”

    远无垠知她语意,苦笑道:“我不笑,难道还哭吗?”

    燕皓南忧虑地道:“远兄,你真的考虑好了?真的决定放弃灵湘吗?”

    远无垠脸色微微一黯,苦涩地一笑。“我还能有其它办法吗?我和她缘分已尽,不能勉强了。”

    “你以为你这样做,她就会忘了你,就会幸福吗?”北宫玉冰于心不忍,劝道。

    “仙子,你就别再管我和灵湘的事了,不要冷落了燕兄。”远无垠微微一笑,上前从地上拾起那件物事,递给她。“你东西掉了。”

    月光正好映在这件物事上,燕皓南只瞧了一眼,就震住了

    ——这是一个小麒麟,通体碧玉,极为精致,颈下系着一个小铃铛,上面刻着一个复杂的“鬱”字。顿时,那日在“青山”的情景又浮现在脑海里。他清楚地记得,远无垠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玉麒麟……

    “要找到她的确很难。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麒麟。”远无垠从怀中掏出也是这样碧玉如莹的麒麟。“义父说,义妹的身上,有个和这个一模一样的玉麒麟。”

    他不由向远无垠看去。只见他早已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这个玉麒麟,神情极为惊异。

    见他如此异样的神色,北宫玉冰微觉诧异,问道:“无垠,你怎么了?”

    远无垠极是怪异的眼神仔细打量她,自语道:“难道是仙子?不对呀!年纪不对……再说,不对!”

    她更感惊诧。“无垠,你在说什么?什么不对?”

    燕皓南却明白他的意思,问道:“玉冰,这个玉麒麟是你的吗?”

    “是呀!”北宫玉冰疑惑地答道,“这是灵湘送给我的。”

    “什么?!这是灵湘的?!”远无垠不由后退一步,想大笑却又笑不出来,神情更复杂怪异,又是惊喜,又是可笑,又是难过,又是无奈。

    燕皓南也是一震,心中顿时全然明了,道:“玉冰,这个玉麒麟和远兄有莫大的关系。灵湘把它送给你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北宫玉冰心中虽然疑惑,但他既然这么问了,便道:“那天,我和灵湘在这儿结拜姐妹,我将‘金缕玉衣’送给她作见面礼。她说她也要送我一件。”

    那日,在“忘冷轩”内。灵湘从颈上取下一个小物事,道:“姐姐,我也没什么可以送给你的。这个玉麒麟,是一件信物,我从小就带着它。你就收下吧!”

    北宫玉冰接过来,仔细端详,问道:“灵湘,这个‘郁’字,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灵湘黯然低头。“师父说,他从江上把我抱起来的时候,脖子上就挂着这个,是我亲生爹娘留下来的。”

    远无垠简直不敢相信,瞧向燕皓南,目光中充满询问,充满疑惑,喃喃道:“难道这是真的?真的是她?”

    “这是天意。远兄,恭喜你!”燕皓南微笑喜道,“真是惭愧。原来你要找的人竟是这么近,我也没有帮上你。”

    远无垠此时已哭笑不得,喃喃道:“难道……这真是天意?”

    “不错。”燕皓南含笑道,“这是上天告诉你,你和灵湘的缘分未尽。”

    北宫玉冰疑惑更甚,问道:“皓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远无垠拽紧了那个玉麒麟,星目明亮有神,陷入沉思:灵湘,灵湘,难道你就是那个……我走遍大江南北要找的人?

    而此时灵湘的房里。展奂将盛有饭菜的瓷盘放到桌上,柔声道:“小师妹,你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是我特地为你做的。吃点吧!”

    “我不想吃。”灵湘眼睛已哭得红肿,樱唇欲撅。

    展奂长叹一声,温言道:“小师妹,你不吃东西怎么行?这是你最爱吃的菜,还有糖葫芦。你已经很久没有吃到了。”

    “二师哥,我知道你对我很好。”灵湘抬起头,泪汪汪地道,“可是,我一直当你是哥哥……”

    展奂的心陡地一颤,一阵痛苦,哑声问道:“你……真的只当我是哥哥?那……你为什么答应和我订下婚约?”

    “那是我还小,不懂事。”灵湘心中一酸,泪珠就落了下来。“二师哥,你放心。远哥哥说过,人在江湖,最重要的是一个‘信’字……我答应过的事,就会做到。”

    展奂心中隐隐作痛,颤声道:“你真……那么听他的话?”

    “远哥哥……”灵湘发现远无垠出现在门口,心中陡然一痛,脸色苍白,怔住了。

    展奂一怔,回头见果然是远无垠,心中更痛。

    远无垠却没了平时的微笑,神情严肃而怪异,走上前来,道:“展兄,我能和灵湘谈谈吗?”

    展奂勉强一笑,点头道:“好。我先出去了。”回头瞧了她一眼,走出去关上了门。

    灵湘迎上前去,想拉他衣袖却又不敢,雪白的腮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又是欢欣又是伤心。“远哥哥,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看我了!”

    远无垠看看桌上的饭菜,又看看她苍白又微显憔悴的脸颊,心中一阵怜惜,柔声道:“傻丫头!你今天没吃东西吗?”

    “我……”灵湘心中一热,鼻子一酸,又落下泪来,低头轻声道,“我不想吃。”

    “不吃东西,饿坏了怎么行?”远无垠关切又疼惜。

    灵湘抬眸望着他,心中更是通过一股热流。“远哥哥,你叫我吃……我就吃。”

    远无垠心头一热,已掩饰不了心中的激动,从怀里掏出那个玉麒麟,问道:“灵湘,这是你的吗?”

    “是呀!”灵湘好生奇怪,撅嘴道,“这是我送给姐姐的。远哥哥,怎么在你这里?”

    远无垠此时也心潮澎湃,颤声问道:“那……你怎么会有这个?”

    “这是我爹娘留给我的信物呀!”灵湘更感迷惘,答道,“我从小就带在身上。”

    远无垠浑身一颤,更是激动万分,颤声问道:“你今年……真的是十八岁?生日……是哪一天?”

    “我是十八岁呀!”灵湘想起自己渺茫的身世,不由黯然。“我的生日,我也不知道。师父捡起我的时候,我已好几个月大了。”

    远无垠更是一颤。此时此刻,他完全可以证实:灵湘,就是他千辛万苦要找的人!他强抑住内心的激动,一把扶住她的双肩,颤声道:“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生日,是十一月初八!”

    “远哥哥?”灵湘有些莫名其妙,迷茫地望着他。

    “灵湘!”远无垠内心激荡,颤声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姓什么吗?你姓郁!”

    “‘郁’?”灵湘一怔。“远哥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爹,就是‘含冤大侠’郁九剑!”远无垠激动地道,“他就是我的义父呀!”

    灵湘一听,登时怔住了。

    “我义父,叫郁九剑。十多年前,是江湖上有名的‘含冤大侠’。”那日,在“青山”的一片草地上,远无垠对她道,“我一定要完成他的遗愿,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她……”

    当时,灵湘不解地问道:“找谁呀?”

    “我要找的人,就是义父的亲生女儿,就是义妹!”远无垠急切地扶住她的双肩。“就是你呀!”

    “我?”灵湘心中似乎有些明白了,却还似懂非懂。

    远无垠从怀里掏出另一件物事,正是为她的玉麒麟配对的另一个麒麟,脖子上也有一个铃铛,也有一个“鬱”字。

    灵湘一见就震住了。“远哥哥,这……”

    “你还不相信吗?”远无垠激动不已。“你就是义父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呀!”

    “我……是你义父的女儿?”灵湘简直不敢相信,恍若隔世。“我……真的是吗?”

    “你当然是!”远无垠深切地凝视着她。“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灵湘此时思绪如潮,心乱如麻,简直不敢相信,颤声道:“我……我有姓了!我有爹了!我姓郁,我爹是郁九剑……远哥哥!”她激动万分,一下扑到他的肩头。“远哥哥!我有姓了!我有爹了!”

    远无垠一把拥住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柔声道:“灵湘,真没有想到,我走遍天南海北要找的人,竟然就在我身边!”

    想到造化弄人,若不是他担心会给北宫玉冰增加麻烦,若不是灵湘把这个信物早早地送给北宫玉冰,若不是当时他为了避男女之嫌而离开,以他后来与灵湘的亲密相处,怎么会拖到现在才知道?

    灵湘俯在他肩上,又是激动,又是兴奋,又是伤心,甜甜一笑,泪珠落下。“远哥哥,我有姓了!我姓郁,我叫郁灵湘!”

    “我知道。”远无垠微微一笑,心中柔情无限,惆怅万千:难道我和灵湘真的缘分未尽?我已决意不再见她,可上天……却让我成为她的义兄?

    “远哥哥!”灵湘脸上挂着泪珠,却带着甜甜的笑容。

    远无垠轻轻拥紧她,思绪澎湃。

    自上次在“承天寺”见了铁铭川之后,奉铁铭川与晦悟之命,覃、向和无相、无往四人一同陪路天承回来,并住在“仙临客栈”,助他对付“黑衣蒙面人”与“无常夫人”。清晨时分,覃天掠就敲进了无往的房间。

    无往合十道:“覃施主,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来告诉无往师兄一件事。”覃天掠正色道,“路师弟他……犯了色戒,和一个姓楚的姑娘不清不白。我上次,亲眼看见他俩拉拉扯扯,搂搂抱抱。”

    “啊?是呀!”无往一听,顿觉遇到了知音。“小衲劝过他,不要犯戒。他就是不听!”

    “这的确是大大不该!”覃天掠面色焦虑。“就是普通的江湖中人,也应该避男女之嫌。更何况,路师弟还是‘少林’弟子!”

    无往一楞,心中不明“男女之嫌”是何意,却也知道覃天掠的看法与自己相同,点头道:“覃施主说得太对了!你是他师兄,还是劝劝他吧!”

    覃天掠微笑道:“无往师兄都劝不了他,更何况覃某呢?唉!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路大哥!”这时,外面传来水吟的声音。

    无往一听,脸色一黯。“又来了!”推开虚掩的窗,向外看去。

    这时,路天承正在后院练剑,一见她,不由淡淡一笑。“水吟,你来了。”

    无往不屑地撇嘴。“什么你来了我来了?哼!”

    覃天掠只是冷笑。

    水吟嫣然一笑。“我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见她笑语盈盈,似乎丝毫未将燕、冰之事放在心上,路天承心中一宽,淡然笑道:“什么事?”

    “再过半个月就是你二十五岁大寿了。”水吟盈盈笑道,“我和燕大哥、远大哥商量,想为你庆祝庆祝。”

    路天承淡淡一笑。“不用了。我从未过过生日。再说,我的生日到底是哪一天,我也不清楚。”

    “我认定是你告诉我的日子就行了。”水吟嫣然道,“路大哥,这是我病好后第一次准备喝酒,你非要扫兴吗?”

    路天承淡淡一笑。“好。就听你的吧。”

    无往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拉开了门,大声道:“路师弟!”

    路天承和水吟都是一怔。他问道:“八师兄,有什么事吗?”

    无往涨红了脸,却不知应该怎么说。

    这时,覃天掠也从他身后走出来。水吟一见,顿时脸色一黯,转过身来背对他。

    覃天掠知道她是恼恨自己对她无礼轻薄,心中生出几丝歉疚之情:像楚姑娘这样的好姑娘,我不该那样对她的。不过幸好没有铸成大错。

    路天承见她这样,心知肚明,轻扶她肩以示安慰,道:“水吟,我们进屋说吧。”

    水吟点点头,看也不看覃天掠,走进房里。路天承跟着进去关上门。

    “你们……”无往气得脸色发白。

    覃天掠冷笑道:“无往师兄,你这下看见了吧?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像什么话?”

    无往已经气不打一处来。“路师弟也真是的!”和覃天掠气鼓鼓地回到房间。

    过了一会儿,路、楚二人走出房间。

    覃天掠低声道:“无往师兄,他们出来了。”

    无往很是气忿,点点头。

    这时,向天明也正好走出房间,喜道:“路师弟……”突然间,他怔住了,直直地盯着眼前的水吟。

    看着他这发呆发痴的模样,路天承只得暗自长叹。

    水吟并不以为意,盈盈一笑。“小兄弟,很久不见了!”

    向天明一怔,终于回过神来,憨笑道:“楚姑娘,你……你还好吗?”

    水吟点点头,向路天承浅笑道:“路大哥,我先走了。”

    “我送你回去吧。”路天承有些放心不下。

    “不用了。”水吟嫣然一笑,转身离去。

    向天明怔怔地望着她清丽的背影,已经痴了。

    覃天掠冷笑道:“无往师兄,看见了吧?又有一个迷上楚姑娘的人了。”

    无往愤然道:“那个什么祸什么水,真是一点都没有错!路师弟以后是要做掌门的人,怎么能这样?”

    覃天掠淡淡道:“我担心他这样,会荒废武功。”

    “是呀!”无往一听更急了。“他会我们两派的武功,实在很不容易。”

    覃天掠眼中寒光一闪,道:“不如这样吧!找个机会,我们一起和他切磋武艺。”

    “好办法!”无往眼睛一亮,道,“这样,我们就可以看看他的武功到底是进了还是退了!”

    见他如此淳朴善良,覃天掠心中微感愧疚:对不起了。为了我的掌门大业,只有牺牲你了。

    远无垠与灵湘坐在“临安客栈”后院的石桌旁。“远哥哥,我爹长的什么样子?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清纯一笑,问道。

    “你爹……看上去很和蔼,给人的感觉很亲切。”远无垠微笑道,“他是个行侠仗义的大侠,救过很多人。”

    灵湘手托着腮,一边听,一边想象着郁九剑的样貌气度。

    展奂站在长廊边,远远地看着,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涩。

    “二师兄。”不知何时,燕皓南已走到了他身后。

    展奂回过头,叹道:“进屋说吧。”两人便进了他的房间。

    燕皓南微叹一声,道:“二师兄,我了解你的心情。不要怪灵湘,她还小……”

    “三师弟,不用说了。”展奂痛苦地打断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试过,说服自己放弃小师妹。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燕皓南十分清楚他的苦痛。他自己已与北宫玉冰两情相悦,都无法忘却水吟等三女,更别提展奂对心中唯一的灵湘能放弃了。他只得长叹道:“二师兄,我不是想劝你放弃灵湘,只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毕竟,感情,不能有半点勉强。”

    “我知道。”展奂无奈地点头。“我会考虑。”

    见他身陷痛苦,燕皓南暗自长叹。两人相对无言。

    外面传来远无垠的声音:“灵湘,上天既然让我们做了义兄妹,说明我们真的缘分已尽。从今后,只有兄妹之谊……你知道吗?”

    展奂一听,心中一震,思绪汹涌。

    灵湘难过地低下头,委屈地道:“远哥哥,我知道。”

    远无垠轻轻扶住肩,凝视着她,柔声道:“你二师兄是个好人,他一定会对你很好。你对他,也要好,知道吗?”

    灵湘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泪来,哽咽了。“我知道。”

    远无垠微微一笑,摸摸她的头。“这样才是乖孩子。”心中却满是说不出的苦涩与痛苦。

    燕皓南听了,心中又是钦佩,又是惭愧:远兄深明大义,宁肯放弃灵湘,也不要她背信弃义。他对感情之事当机立断,不像我,犹豫不决……

    展奂则是心头大震,心绪如潮。

    “仙临客栈”后院。路天承手持长剑,与覃天掠、向天明、无相、无往相对而立。

    无相合十道:“路师弟,你身聚两派之长,鲜有敌手。今天我们师兄弟切磋武艺,并非性命相搏,还望点到即止。”

    路天承还未回答,覃天掠就已微笑道:“无相师兄说得极是。论武功,我们都不是路师弟的对手。路师弟,你可要手下留情呀!”

    路天承微微躬身,道:“四师兄说笑了。还请各位师兄指教!”

    “我先来吧!”向天明上前一步,笑道,“路师弟,就让我来抛玉那个什么砖吧!”

    无往皱眉道:“五师兄,那个什么玉什么砖是什么意思?”

    无相答道:“是抛砖引玉,自谦的说法。”

    路天承抱拳道:“七师兄请!”

    向天明笑了笑,拔剑出鞘,已欺身上前。顿时剑光闪动,正是“衡山剑法”。路天承只避不击,连让三招。

    向天明急道:“路师弟,你还手啊!”

    让过三招之后,路天承已然还手。那柄长剑在他手中刹那间有了生机,寒光闪闪,逼人的剑气已将向天明团团卷住,正是“衡山剑法”中的妙招“鹤翔紫盖”,逼得向天明连连招架,却也不输送“易筋经”内力。

    向天明在奋力招架了三十多招之后,终于被路天承的剑尖抵住脖颈。他感到颈上一片冰凉,笑道:“路师弟,我投降了!”

    路天承撤剑抱拳。“七师兄承让了!”

    “不是我让你,是你武功太好了!”向天明一笑,退了回去。

    无相上前一步,合十道:“路师弟,小僧领教!”

    路天承点头道:“五师兄,我们就切磋掌法吧!”

    无相深知他知道自己不用刀剑,不愿占兵刃之利,便道:“路师弟是学剑的,岂能无剑?请!”

    路天承无奈,持剑在手。“五师兄请!”

    无相知道他不愿占先,先欺身上前,双掌翻飞,看得向天明和无往眼花缭乱。路天承也是剑法大变,不再是“衡山剑法”。

    向天明看着无相的掌法,忍不住问道:“无往师兄,这是什么掌法呀?”

    “是‘少林’绝技‘大慈大悲千叶手’。”覃天掠答道,“无相师兄掌法纯熟,内力深厚,这一路掌法至少有十年修为了。”

    “覃施主,你眼光真好!”无往笑道,“五师兄他自从一上‘少林寺’就专攻的这一路掌法。”

    覃天掠微微一笑,心中不屑:我是“衡山派”的下任掌门,连“少林寺”的七十二绝技都不知道吗?

    此时,无相越打越顺,右掌翻动,直指着路天承左胸“紫宫穴”,左掌却是直贴他右肩,掌力一吐。路天承微微一惊,运起“易筋经”内功,向外一抵,无相把持不住,后退两步。他站稳脚跟,正欲再次起掌。眼前一亮,原来长剑已指着他了。

    无相一怔,收掌合十。“路师弟剑法高强,内力深厚,小僧自愧不如!”

    路天承抱拳道:“五师兄承让了。”

    向天明欣然笑道:“无相师兄,你能和路师弟过上八十几招,真行!”

    他这话纯出真心自然,可未免太抬高路天承,似乎有意贬低无相。若换了其他人难免生气,但无相出家已久,研习佛法,早已淡泊名利,只淡淡一笑,退了回来。

    覃天掠却心中一凛:看来,他的“易筋经”内功已有五成火候了。待会儿,我一定要小心从事。

    无往向他笑道:“覃施主,该你了。”

    覃天掠微笑道:“还是无往师兄先请吧!”心中冷笑:我得留着力气,送你去见佛祖呀!

    “那好吧!”无往点点头。“路师弟,我就来这个教这个教吧!”

    路天承已连战二人,略感疲惫,强打精神,道:“八师兄请!”

    “哎!慢着!”无往忽然止住他道,“路师弟,我先说一句话!你最好不要和那个姓楚的女施主走得太近了!就算没有犯色戒,也不好呀!”

    路天承见他虽迂得可爱可笑,但也一心为自己好,便点头道:“八师兄说的是。”

    无往顿时开颜而笑。“你能听我的劝就好。来吧!”说完,就两步上前,双掌齐出。

    路天承一个转身避过,剑身一抖,又是一套在“少林”学得的精妙剑法。无往这一套掌法不如无相的灵动多变,而是笨拙有力,倒也使得像模像样。

    向天明忍不住问道:“四师兄,你知道这是什么掌法吗?”

    覃天掠心中冷笑,道:“这是‘韦陀掌’,以沉着稳重为长。”

    无相微笑道:“覃施主果然博闻强识。”

    覃天掠并不言语,却已开始暗蓄内力。

    此时,他俩已对了四十招。无往虽平日痴痴傻傻,可武功的确不俗。路天承虽内力深厚,但他们几人车轮战相斗,他已感疲惫,一时间很难致胜。

    覃天掠已将全身所有内力运于指尖,苦苦等着下手的机会。可这么深厚的内力全部处于一点之上,就忍不住要爆发出来。他强行抑住,脸上却已憋得一阵青白。

    已过到了第六十招,无往忽然两掌齐出,直推向路天承胸口。他微微一惊,一个转身,长剑直指向无往身前“灵墟穴”。这一招出其不意,极有可能制胜。

    覃天掠一看,心中大喜:机不可失!忙使出“弹指无影”,将指尖所有内力随手指猛地弹出——

    路天承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内力向自己袭来,自己手中的剑竟然不受控制,引着自己的手向前刺去。

    无往一惊,本就反应迟钝的他已经震住了,只是下意识后退一步。突然,脚下石头一绊,他身子不由自主向前一倾。路天承大惊失色,来不及多想,运起全身“易筋经”内功与来力相抗,强行将长剑收回——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无往竟会主动向前一送,还没完全收回的长剑已直直地插入了他的胸口……

    无往直感到一阵彻骨之痛。他抬起头,简直不敢相信路天承会杀他,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地盯着他。

    路天承也是大为震惊,看着眼前中剑的无往,头脑中“嗡”地一响,惨然失色,已是一片空白。

    向天明已经吓傻了,张大了嘴直盯着他们。

    “八师弟!”无相从未想过会出现此种情景,大惊失色,心中一片混乱。

    “路……师……”无往艰难地动了动嘴,再也没了一点力气,身子向后一倾。“砰!”重重地倒地。

    “八师弟!”无相终于回过神来,忙两步上前,蹲下扶住他。

    路天承站在原地,直直地盯着地上的无往,头脑中一片空白。只见无往身上插着他的剑,伤口处血流如注,脸色惨白,一对圆圆空洞的眼睛瞪得极大……

    “八师弟!八师弟!”无相急喊数声,他都无半点反应。无相心惊胆战,一探他的呼吸,抬头望向路天承,脸如土色,惨然道:“他死了……”

    覃天掠心中一宽,暗叫惭愧:没想到路天承内力这么深厚,若不是无往绊了石头,我根本杀不了他。

    路天承却是如受铁锤重重一击,站立不定,又如身堕冰窖,浑身冰冷微颤,手足发软,脸色惨白,几乎麻木。

    而此时“承天寺”侧堂内。晦悟、晦空和铁铭川正在闲聊。

    晦悟微笑道:“铁檀越,天承天赋异禀,是个武学奇才。更难得的是,他为人仁义,实在是个人才。”

    “是啊!”铁铭川微笑道,“我选定他任‘衡山’掌门,最看重的不是他的武功,而是他的正直善良。听说,他在江湖上名声极好,从来不伤人。”

    “善哉善哉!”晦悟甚是欣慰。“身在江湖,要想不伤害人命都很难。天承能做到从不伤人,真是难能可贵。”

    铁铭川微笑道:“那是方丈点化之功。”

    晦悟微微一笑,道:“他投身‘衡山’之后,全靠铁檀越教诲有方。”

    “好了!你们就别推来推去了!”晦空笑道,“你们两个师父,都做得都好!”

    晦悟与铁铭川相视而笑,对于路天承,他俩都甚为赏识与看重。

    “方丈师伯!师父!不好了!”小和尚无色急匆匆而来。

    晦空眼睛一瞪,嗔道:“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

    “路师弟……”无色一脸焦急,有些语无伦次。“路师弟他回来了!”

    晦空喜道:“好师侄回来,是好事!你咋呼什么?”

    “不是!”无色更急了。“他……路师弟……”

    这时,路天承已走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双膝跪地,惨然道:“师父,师叔!弟子……失手杀死八师兄,请师父师叔责惩!”

    这话来得措手不及,三人尽皆大惊,顿时变色。

    这时,无相和覃天掠抬着一张草席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展了开来。只见无往一身血污,胸口伤口已成一个血窟窿,脸如灰纸。一双圆眼瞪得极大,死不瞑目,惨不忍睹。

    晦空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完全怔住了。

    见此惨象,晦悟心中恻然而痛,闭目合十。“阿弥陀佛!”

    铁铭川只瞧了一眼,就转向跪地的路天承,冷冷问道:“天承,他……真是你杀的?”

    路天承惨然道:“是。”

    向天明手捧一把长剑,剑尖还留有血痕,走上前去,颤声道:“师父,方丈大师,这是路……路师弟的剑。”

    铁铭川只感到心在一点点凉透,颤抖着接了过来,只见靠近剑柄处的剑面上,赫然刻着六个字:“衡山派路天承”,正是自己赠予他的长剑。他的心陡地一痛,盯着他,声音都在发颤。“天承,你……你……”

    晦悟不愧为“少林”方丈,很快镇定下来,心中虽痛,神情仍然和蔼。“天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天承早已痛苦得麻木,颤声道:“适才,弟子与四位师兄切磋武艺。在与八师兄过招时,弟子突然感到一股……一股内力将弟子的剑,刺向了八师兄……”忆起适才那股不知来自何方鬼魅一般的内力,竟是那么强大。他就感到全身冰冷,冷汗涔涔而下。

    晦悟紧锁双眉,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内力?无相,你说吧。”

    “师父!”无相痛道,“八师弟和路师弟过招,本来很顺。可是,路师弟一剑刺向八师弟,这本应该是虚招,不会……不会刺进去的。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八师弟向前一扑,路师弟的剑就……就刺进去了……”

    “这么说……”晦悟沉吟一阵,望向路天承。“真是天承杀了无往?”

    “不会的!好师侄不会杀人!”晦空像拨浪鼓一样摇着头。“好师侄!你快说呀!”

    路天承头也不抬,惨然道:“师叔,弟子铸下大错,无法挽回,甘受责惩。”

    晦空一怔,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责惩?!”铁铭川脸色铁青,早已被他这一不可思议的举动激怒,冷冷道,“你杀了你的师兄,应该受到什么责惩?!天承,我刚才还和方丈说到你本性善良,从不伤人。没想到……没想到你……这简直天大的讽刺!天大的讽刺!”

    “师父……”路天承只感到心在滴血,痛不欲生。

    “师父!”向天明听得忍不住流泪。“您……您别这么说,路师弟也不是故意的!”

    “故意?!”铁铭川眼中燃烧着怒火,冷笑道,“不是故意又怎么样?他杀人的事实已经不可改变!”

    覃天掠在一旁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异常得意,暗自冷笑:路天承!我说过,会给你好看!哼!现在,看你还能不能当上‘衡山’掌门?!

    无相忍不住道:“铁施主,您别动气!路师弟一向都正直善良。这次,纯属失手。”

    “是呀!”向天明一抹眼泪,忙道,“师父,那个刀剑没有眼睛,也不能全怪路师弟!”

    “住口!”铁铭川目光如电,向他一扫。

    “师父……”向天明又是委屈,又是难过。

    “铁檀越,先不要动气。”晦悟劝了一声,道:“无相,无色,你们先去将无往安顿到后堂。明日……再行安葬。”

    “是,师父。”无相应了一声,与无色抬起草席,离开了侧堂。

    “阿弥陀佛!”晦空想起无往平日的憨实可爱,心中难过。“方丈师兄,我去看看无往。”便黯然跟去。

    晦悟长叹一声,缓缓道:“天承,为师相信,你善良宽厚,不会杀无往。你的确是失手。”

    路天承早已痛不欲生,一听这话,肝肠寸断,颤声道:“弟子……谢师父谅解!”

    覃天掠却是大怒,心道:你这个臭和尚!路天承杀了你徒弟,你还护着他?!

    向天明流泪道:“方丈大师,你说得对。路师弟绝对不会故意杀人。“

    铁铭川此时也是心痛无比,脸色惨白。“真的没想到……没想到,我最赏识的徒弟,居然……”再说不下去了。

    晦悟凝视路天承半晌,缓缓道:“你上次来‘承天寺’。我试你武功,你的‘易筋经’内功已经练到第五成,已是较为深厚,就算有外力,你也应该能收放自如。”

    覃天掠心中大喜,脸上却是一副悲痛之色。“也许,是无往师兄责怪了路师弟几句,路师弟有些心乱,没有精力尽全力吧。”

    铁铭川目光一闪。“责怪?”

    “是这样的。”覃天掠暗自冷笑,道,“无往师兄见路师弟和一位姓楚的姑娘走得很近,就屡次劝告他不要犯了色戒。这次过招前,他又劝了一次。”

    铁铭川的脸色转为铁青,冷冷问道:“天承,是这样吗?”

    “是。”路天承惨然道。

    无相走了回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虽然八师弟曾劝过路师弟,但路师弟宽厚善良,决不会怀恨在心。”

    晦悟点点头,转向铁铭川。“铁檀越,天承是什么样的人,你我二人是最清楚不过了,我们不能怀疑天承。”

    铁铭川长长缓了一口气,道:“是我气糊涂了。还望方丈见谅。”

    覃天掠心中大怒:你这老秃驴!总是护着路天承!

    铁铭川终于平静下来,道:“方丈,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天承也是‘衡山’弟子,老衲不便擅自做主。”晦悟合十道。

    向天明心中大急,埋怨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在这里让来让去?!

    铁铭川叹道:“天承误杀少林弟子,理应由方丈处置。”

    晦悟长叹道:“阿弥陀佛!此事本应回‘少林’请出‘戒律院’各位师弟一起裁决。不过此时正值多事之秋,暂且从权。无相,去请晦空师弟过来。”

    “是,师父。”无相合十躬身,转身出去。

    晦悟注视着跪在地上的路天承,缓缓道:“天承,你犯下大戒,为师要以寺规相惩,你可愿意?”

    路天承已痛苦得麻木,惨然道:“弟子铸成大错,恨不能以死谢罪。”当年,双暮崖也是比武中误杀北宫玉冰之父北宫光延,如今没想到他也受同样的折磨。

    “好。”晦悟凝视他半晌,缓缓道;“天承,你身为‘少林’弟子,身犯杀生大戒。虽属失手所致,大错无法挽回。为师……为师无法再留你。杖责四十,你……你以后不再是‘少林’弟子。”

    此言一出,如同晴天霹雳!路天承心头剧痛,顿感天旋地转,全身冰冷,惨然唤道:“师父……”

    铁铭川也是大为震惊,顿时想起了三年前,自己也将路天承逐出师门。那情景,居然再次重现。

    向天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恳求道:“方丈大师,求您不要这样!路师弟他……他已经不是‘衡山’弟子,不能再离开‘少林’呀!”

    晦悟神色也极为痛苦。“天承,你……不要怪为师狠心。”

    路天承心如刀绞,想恳求晦悟,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声音也在发颤。“弟子……弟子不敢。”

    “方丈师兄!不行!”晦空急匆匆地进来,一脸焦虑之色。“你不能逐我的好师侄出师门!”

    “阿弥陀佛!”晦悟合十长叹道,“天承孽缘不断,老衲也是无可奈何。”

    “师父!”无相跪下道,“路师弟已种孽根,佛门不能再摈弃他呀!如果他为佛门所弃,那不是更难赎罪了吗?”

    晦悟心中一痛,闭目长叹。所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门广大,普渡众生,于穷凶极恶、执迷不悟之人,尚且要千方百计地点化于他,何况于这个失手杀人,万般悔恨的本寺俗家弟子,岂可绝了他向善之路?缓缓道:“天承,你……还愿做‘少林’弟子吗?”

    “弟子……”路天承仿佛看见了黑暗中微弱的一丝光明,颤声道,“弟子求之不得。”

    晦悟长长缓了一口气。“你铸下杀生大错,佛门不可再弃你不顾。你……可愿意落发为僧,遁于空门,以赎前罪?”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大惊,顿时变色。

    “不行!”晦空急了,双手连摇。“方丈师兄!好师侄做不得和尚的!”

    “是呀是呀!”向天明也慌道,“路师弟最爱喝酒了,他还有心上人,不能做和尚!”

    晦悟凝视着路天承,问道:“天承,你可愿意?”

    路天承的心剧烈抽搐。他从未想过自己要出家为僧。可是,无往惨死时那种死不瞑目的惨象又浮现在眼前,他早已肝肠尽断,点头道:“师父,弟子……愿意。”

    晦悟长缓了一口气,转向铁铭川,道:“铁檀越,老衲擅自做主,还望见谅。”

    铁铭川长叹道:“天承已不是‘衡山’弟子,一切听方丈吩咐。”

    “师父……”路天承已悲痛欲绝,更是大恸。

    “天承,你既愿遁入空门,为师明日就为你落发。”晦悟长叹一声,神色痛苦。“你先随无相去领受四十杖责杖!无相!”

    向天明一惊。“方丈大师!”

    无相合十应道:“是。路师弟!”

    “弟子告退。”路天承磕过头,站了起来,却因跪得太久,又心念俱丧,身子一晃,站立不稳。

    “路师弟!”向天明一把扶稳他,担忧又难过地望着他。

    路天承感激地瞧了他一眼,随无相而去。

    望着他痛苦的背影,晦悟闭目长叹。“阿弥陀佛!”

    晦空只是摇头叹气。向天明却怔怔流下泪来。

    “铁檀越!”晦悟叹道,“天承出家之后,就不能做‘衡山’弟子了。”

    铁铭川长叹道:“他亲手杀死贵派弟子,虽属失手,但是,我已经不能再重收他入门了。”

    晦悟闭目长叹。“阿弥陀佛!天意弄人!”

    覃天掠大喜:师父说了,他不再是“衡山”弟子。那“衡山”的下一任掌门,就非我莫属了!哈哈!

    铁铭川极为痛心,又是惋惜,长叹道:天承,不要怪为师狠心……

    第二十七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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