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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敏思,你要知……”赵笙沉着语气,“汉地在西京那些人得到张七之后,若未见到你,必定会寻来上京。倘要是让王爷或他人听得风声,知晓了你身世,再想走,就难如登天了。”

    “甚至,还有危险。”

    两人自小一同长大,赵笙怎不知敏思脾性,她说绝不去西京,就定不会去。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费了口舌,只为说服她。

    敏思对自个儿危险与否,半分不在乎。赵笙一席话,更充耳不闻。

    她侧眸,只拿红通通的眸子去瞧十七娘,问:“十七娘,你听他的,还是听我?”

    十七娘视线在二人之间逡巡了瞬,“主子命属下奉姑娘为主,属下……听姑娘的。”

    “好。”敏思不理赵笙一脸惊色,“即刻收拾东西,我们自个儿走。”

    赵笙皱了眉,“敏思。”

    “你要拦么?”敏思抿抿唇,目光直直望向赵笙。

    “你这是在为难我。”

    敏思气恼道,“分明是你为难我!……赵笙,我俩自小一处长大,一道伺候着三爷,你不知我?若定要逼我去西京,就是逼我死!”

    赵笙教她唬了一跳,“何至于……”

    敏思气恼得又掉了眼泪,“他命悬一线,你却拦我、不让我去瞧他……若不亲眼瞧他一瞧,你叫我怎安心!?便是死了,也难安心!!”

    赵笙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半晌才出声,“三爷不会允。”

    敏思抹去眼泪,“他不允便不允,我……我如今已是自由身,还能怕了他么。”说着,止不住的哀痛寸寸剜割着她心脏。她忙背过身,抽噎难住的哭了一阵儿。

    哭罢,她急急迈去里屋,将妆台上一把剪子紧握在手。

    正收拾东西的十七娘望见,大惊失色,“姑娘,你!”

    敏思握住剪子便走,回到外间,噔一声儿,把那剪子搁在赵笙身前,“我俩把话说明白。我定要去武阳驻地,你若定要相拦,此刻,就一剪子结果了我。或是我自个儿动手。”

    “敏思……”

    “你动不动手?”

    “别逼我。”

    敏思从来都知,该如何拿捏住赵笙,“那我自己来。”

    赵笙一下站起,忙拂开剪子,也拂开那只决心取剪子的纤手,“成,我应你。应了你了,成不成?”姑奶奶!

    敏思红通着眸子瞪他,仍是不放心的,让十七娘把那剪子放在了包袱内,她将那包袱贴身背着。

    草草收拾过几件换洗衣物及一些细软银两,打点好其他物什,把一箱箱她的东西全归整好,由赵笙跑了趟思园,使着思园管事陈义忠领人来,把几口上了锁的箱笼,拿车子搬去了思园收放。

    她再非王府下人,自无理由住在或是存放此些物什在雪苑里。

    三人套了快马,一如赵笙回上京城般,昼夜兼程马不停歇,直奔金江前线的武阳驻地。

    在途径数数座驿站,换过数匹快马后,终是在第三日清晨,迎着红透东方的朝阳,踏着闪闪晶莹的露珠,赶到了武阳地界。

    “还受得住么?”赵笙轻问。若只他一人,他还能再快些,但带着敏思和十七娘,她俩骑术再如何精湛,也终归乃女儿身。能吃下这份苦楚,已是不易。

    十七娘还好,暗卫出身身手极佳,赵笙没甚可担心,令他忧心的是敏思。他与敏思虽都为王府下人,跟在三爷身边,但她到底常居内帷,比起一般富绅人家的家中姑娘,养得娇嫩多了,何曾吃过这等苦头。

    昼夜不歇的急驰两日,敏思腰脊早僵酸得挺不住,双腿内.侧也被磨.得疼痛难忍,此刻仍能握鞭打马,全是一口气儿撑着。

    她轻轻摇首,“无碍。”

    许是踏入了武阳地界,不多时便能见多那挂怀不已、心心念念,又令她一瞬提心、忧心难止,尚不知是生是死的人……敏思眸中眼泪,堪比马蹄踏踩入泥的颗颗露珠,一刹坠出。她忙轻撇过头,待收敛好情绪,才故作无事的回瞧赵笙,示意继续赶路。

    前军大营分东西中三处驻扎,以既可迅速围合又可分散机动的布阵,分别扎营在东西的峤岳、南斗两镇,以及武阳城郊三十里外的碎石渡。

    赵笙领着身作男子装扮的两人,直朝碎石渡驰去。

    一行三人抵达碎石渡大营辕门时,不过辰正时牌。

    有赵笙领着,除门口几道关卡例行盘问了几句,一路畅通无阻。

    赵笙行至赵寰营帐前,正见两个军医从内步出。他神色一紧,视线瞧过敏思,便忙投向军医,急切问道:“陈大夫、李大夫,情况如何了?”

    俩军医许是未料,赵笙这般快就赶了回来,沉吟一刹,两人对视一眼,仍旧摇了摇头。

    陈大夫道:“那箭头带有倒刺,虽说万幸,在箭身斜入时将好避离心脏半寸,未真真伤及要害。但拔箭时……”他们再如何小心谨慎,仍不免叫那箭头又狠狠伤了三爷一次,“总之,失血过多,如今仍昏迷着。能醒来自然万般好,若过了今夜,还……”

    俩军医束手无策地一叹,李大夫接话道,“今夜不能醒,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了。”

    李大夫向赵笙身侧的敏思二人投去一眼,未说什么,只道:“大帅在里头,你进去吧。”

    话罢,俩军医便回了旁帐,仍不死心的商讨、思索着办法。

    赵笙脚下犹如生了根,半分不敢朝营帐里头走。听过军医断言,敏思泪如雨落,抬手一抹,急急入内。

    她顾不得赵吉将军在内,正坐在三爷帐床边,一眼望见那个明显失了生气,面如素缟,无丁点儿往昔风神的人,双腿一屈,便砸跪在了榻前,身子伏于榻边,虚虚握住那只失了温热、显得冷凉的手掌,泪珠子一颗赶一颗落个不止。

    “三爷……三爷!”

    “你醒……我是敏思,我来……我来了,你不能……你怎么能……!”怎么能轻易而去呢!

    哀哀急凝的气息,在她心上横冲直撞了阵,接着直窜嗓间,冲入眼鼻和额头两旁的太阳穴。敏思泣不成声。

    赵吉眉峰紧皱,视线投在入内的赵笙身上。

    赵笙翕张了张唇,低道:“或许,或许敏思能唤起……三爷的求生意志。”也未可知。他晓,自知生死难料、自顾不及,也要先命他回上京,替敏思安排了退路,于三爷心上,最最割舍不下、放下不的,只一个敏思而已。

    赵吉听过,看了看一身男装打扮、泣不成声的敏思,终是默许了她留在营中。若真如赵笙之言,她能唤醒三爷,合该他重重谢她。

    当日,赵吉便将照料赵寰一事全权交托给敏思。只在入夜时,撂下军务,脚步甚为艰难沉重地,赶至了赵寰营帐。

    “大帅。”

    陈、李两位军医见了他,仍是摇头,“三爷脉象微弱至极……”

    “真的,再无办法?”赵吉问。

    为商议救治赵寰,两位军医已连着两宿未曾合眼,面上疲惫尽显,“端看今夜,能醒不能醒了。”

    便只剩听天由命、端看造化,一条路么?赵吉一刹悲戚,三爷在他眼皮下出事,他该如何对王爷交代?王爷知了消息,又是多么痛心疾首!

    想起三爷为敏思丫头,生生受了王爷责下的五十杖,是个为了心悦之人,能丢下性命的主……除两位军医及赵笙之外,他没允任何人入内。只与先锋麾下的几个将领都头,一并守在旁帐。

    旁帐内,隶属先锋麾下的一个将领怒站而起,好似有些话忍了许久,不吐不为快。他愤愤道:“大帅,我们三将军中这一箭,绝非寻常!”

    赵吉早有追查之心,只是碍于左军溃败,乍然丢失了桐关、灵梽两城,军情吃紧,不便大动干戈。

    “如何说?”他问。

    那将领侧目扫帐中另几人一眼,“事至如今,你们还要闷声不吭?要知,前军是赵地前军,非他刘家之军!今个,大帅在此,刘路已非主帅!”

    帐中另几人面显犹豫。

    出声的将领又道:“若非三将军反应迅速,沉着应对,领着咱们突围,我等还焉有命在?!”

    他跪倒在地,“大帅。我们先锋军与刘副将军所统之军,本是分别驰援受齐军围攻的徐乡城和宁郡。宁郡乃桐关、灵梽失守后的首要重镇,与徐乡城相较紧要许多。”

    “齐军本是倾了大半兵力,围困宁郡。怎的刘副将军一到,原该围困宁郡的齐军,却又分出了大半,直奔徐乡城来。与原在徐乡城的齐军前后夹击,以致我们先锋军腹背受敌!?”

    “樊义。仅仅如此,并不能说明……”偏将贺良忠出了一声,但到底是将涌至口中的话,咽了回去。他原是要说,仅仅如此,并不能说明刘路同齐军有勾连之举。

    樊义怒视他。

    赵吉听过,也道:“刘副将军此次所统的一万峤岳驻军,伤亡不轻。”

    樊义视线直射贺良忠,“贺良忠,亏你还叫着良忠二字。大帅接手前军不久,大帅不知之事,你我——”他逡视帐中另几人,“你们都不知?!”

    “我们一众,为何被编在先锋营?不就是,我们不服刘家,被刘路视为肉中刺,发配而来?!”原该被营伍中人视为荣勇的先锋营,在刘家手中,却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死营。但凡吃力不讨好,九死一生之仗,徒填性命的,铁定乃先锋营差事。

    他回禀道:“大帅有所不知,峤岳驻兵三万,其中恐有两层乃是空响。这次,刘副将军所率那伤亡不轻、号称一万的峤岳军,实则近伤亡数三分之二,皆空响鬼兵!”

    “当真?”

    樊义愤然道:“末将愿以,项上人头作保!”

    刘路麾下有诸多空响之军,赵吉一点不惊奇。自接手前军以来,按耐至今不曾发作刘路,一是与刘路绑在一条船上的兵将甚多,除碎石渡以外,峤岳、南斗两大营中,皆有他亲信。其二则是,众营伍将士皆忌惮刘路余威,恐此仗一了,刘路再凭功劳,重新坐回前军主帅位置,与他们清算总账。赵吉苦于无人敢揭发、检举刘路甚久。

    未接手前军,未亲自下到前军驻营一观究竟,赵吉从不晓,刘路能将‘威逼利诱’四字,用得此般出神入化。能教众将士谈刘色变,皆不敢言。

    “站住。拿下他!”

    突然,帐外响起一阵动静。传来了赵笙声音。

    赵吉霍地起身,抬步出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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