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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院中摆有几口大缸,缸内莲藕初吐嫩叶,锦鲤深深浅浅的游着。

    小刘氏意兴阑珊,丢食喂鱼。

    发髻上凤钗叮叮轻晃。

    敏思一气儿行至小刘氏身前,双手捧着摔断的玉镯,“奴婢无意摔坏了夫人赐下的镯子,望大爷夫人恕罪。”她轻福身子见礼。

    小刘氏瞥去一眼,面色乍冷,一把洒下手中鱼食。鱼食密密击浮水面,散开圈圈涟漪,金色鱼儿争先恐后涌起争抢。

    小刘氏轻拍手掌,取着侍女奉上的软巾净手,不紧不慢道:“敏思,你纵是三弟院里的人,我常武院的东西也非你一介下人想摔就摔的。”

    这话一出,敏思矮身屈膝,“奴婢明白。”

    小刘氏挑起她脸蛋,丹蔻轻轻划在她脸颊,“你不明白……我常武院中奴婢,自有本夫人调教,用不着你横插一手,懂?”

    敏思微抬下颌,躲开小刘氏的纤纤丹蔻,“是奴婢摔坏了镯子,奴婢听凭大爷夫人发落,只夫人的话,奴婢的确不懂。”

    小刘氏瞬间收回手,连着在章台院听了两日训,她正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处发。既给脸不要脸,她亦不愿多费唇舌,“如此,便跪着吧。”

    敏思道:“奴婢行失有差自当受罚,但还请大爷夫人给个时辰,三爷那儿,奴婢有差在身不能耽搁太久。或者,您给个时辰,且劳夫人遣个下人走一趟秋水院,知会一声,如此奴婢既可安心受罚,也不至于三爷在不知情下,久不见奴婢人影而生怒。”

    听她一声声抬出赵寰,小刘氏咬着牙关,冷笑:“无规矩不成方圆,一个镯子不是什么大事,规矩却不能废。”

    知她还有后话,敏思只道:“奴婢受教。”

    小刘氏道:“便看在三弟面上略施薄惩,自个儿跪思半个时辰。”

    敏思道:“是。”

    她不是常武院之人,有三爷在,小刘氏纵有滔天怒火也得忍着,对她至多罚一罚跪,为了面上好看,时辰只少不多。

    眼下罚她跪思半个时辰,想是被她一番略带不恭的话气极了,才发狠踩着颜面极限内的最长时辰罚她。

    今若换做松眠,恐怕不得善了。

    小刘氏恨恨回房,视线不时越过楹窗落在庭院中垂目静跪的敏思身上。松眠到时,心头震动,眸子微微发红,一声不吭地陪跪在敏思身侧。

    跪过好一阵,敏思侧眸,“你陪着我不过白白受罪,快起身吧。”

    松眠抿紧唇瓣,目光定定。

    见说不动她,敏思沉思良久道:“松眠姐,你对大爷……”

    松眠迟疑一瞬,摇头,“是我贪心,以后……再不会了。”什么答案对松眠而言,已无甚重要,她被太妃赐在常武院是事实,她之存在于小刘氏如鲠在喉也是事实。

    敏思听过,只稍稍挪动了些许跪得生疼的膝盖,并未对松眠许诺什么。等待三爷那头妥当,有些许诺,她才好与松眠详说。若给人盼头再绝了人的盼头,才真真罪过。

    *

    赵寰身后跟着玉髓,步履急切地朝着常武院走。

    玉髓一颗心忐忐忑忑。

    若知三爷对敏思姐去常武院一事上心到这份地步,她早在敏思踏出秋水院大门时,就上外书房通禀去了。何至于受三爷一顿斥责,还当在一众下等丫鬟面前。

    路上,玉髓时时偷觑着三爷脸色,见愈靠近常武院,三爷脸色越沉。

    “三弟?”

    正在玉髓琢磨缘由时,一道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赵寰停步。

    赵辙面色有些不虞,“三弟这是、去常武院?”

    赵寰打量他一眼,“大哥的腿脚倒是利索。”

    赵辙眸中阴鸷一闪而过,“比不得三弟消息灵通。”

    赵寰道:“原以为,父亲会狠手教子——”

    “让三弟失望了?”

    赵辙负手,自院中有丫鬟投湖的消息传出,连着两日被召去政事阁,可谓动辄得咎。

    二人并行朝前,赵寰淡道:“本是早晚之事,谈不上失望。”

    赵辙深深望向他,皱眉不语。

    跨进常武院垂花门,远远地,敏思端直跪地的身影映入了赵寰眸子。他脚下愈发加快,面沉如水,一把拉起她。

    敏思不料他会来,“三爷?”

    被拉起的太急,双腿血液骤然回流,一股子软软痛麻寸寸奔蹿,若非赵寰暗暗使劲扶着,刹那间,敏思定然站不住。

    她借着赵寰力劲,缓过一阵才堪堪站稳。

    外头动静不轻,庭院廊中上值的丫鬟乍见赵辙回院,又见府中三爷,纷纷福身见礼。

    主楼门廊前的丫鬟一个激灵,忙进屋回禀小刘氏。不一会,小刘氏领着贴身丫鬟从屋中神情略显急切的出来。

    赵寰眸色不善,视线射向小刘氏,“大嫂是否该给我一个交代?我这掌院丫鬟究竟身犯何事,得劳动大嫂越俎代庖,替我上心教训?”

    毫无颜面地被赵寰一通呛声,小刘氏面上有些挂不住,端站在赵辙身侧,道:“为何罚她,三弟何不自个儿问问你的丫头。”

    赵寰不留情面,“我在问大嫂。”

    小刘氏死死压住从心头翻涌的怒气,“三弟什么意思?质问我?”

    “若大嫂觉出了这层意思,便当我确有这意思。”

    “你!”

    “还请大嫂直言相告。”

    小刘氏不可能自摘颜面真去解释什么,她狠狠瞪向仍跪地的松眠,示意松眠向赵寰禀明原委。

    松眠垂一瞬视线,而后轻挪动膝盖面朝赵寰,将将动唇,忽听敏思轻道:“三爷,不怪大爷夫人降罚,是奴婢不慎摔坏了大爷夫人赐给松眠的玉镯。”

    见敏思自觉解释,小刘氏松了口气。

    只一息还未彻底松下,又见赵寰视线直直射来,“当是什么大事,一个玉镯子竟值得大嫂兴师问罪?”

    小刘氏气结。

    赵寰侧身,佯作轻斥敏思,“一个镯子,摔了便摔了,你赔不起?”

    敏思抬眸,赔?这话也只有她家三爷能这般说。

    但小刘氏对松眠,实在可恨,竟将尸.身上取下的镯子借赏赐之名赐下。

    敏思故作忐忑的觑小刘氏一眼,颇有些恍然大悟的取下腕上翠玉镯,捧在掌心,奉与小刘氏,“这只镯子是王妃赏下的,或不能媲抵奴婢摔碎的那只,该也相差无多……先前乃奴婢愚钝了,这、还请——”

    小刘氏一把握住敏思双手,将敏思的翠玉镯子重新替她戴回去,“无妨,三弟说得对,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镯子,倒是我小题大做了。”小刘氏已气得吐血,却不得不端出一副贤淑模样抿起笑容,真真让敏思说出最后那话,做出赔她镯子的举动,她才是下不来台。

    且明儿更有底下人议论,常武院仅因个镯子,狠狠落了秋水院三爷的面子,王妃那儿、太妃那儿,旁敲侧击的,她不知要听多少挑错的话。

    更遑论,一个下人身份的丫头仗着主子撑腰,没规没矩与她提甚么赔还的话,分明已将她颜面放在的地上狠踩。她若搭话,不更加自贬了身份?

    小刘氏万没料到赵寰会亲自前来,对一个丫头这般相护,言语间半分颜面都不给她。

    赵寰示意敏思退在他身侧,冷扫过旁观的赵辙,对小刘氏道:“大嫂若无事,我便领人回了。”

    小刘氏咬牙一笑。

    走出常武院主楼垂花门,敏思担忧地回眸一望,低言:“三爷,松眠姐她——”

    赵寰心疼她在常武院受了委屈,放慢步子,“如何都是太妃赐过来的,短时内不会有性命之攸。”

    敏思收回视线。三爷的话不错,不看僧面看佛面,亏得松眠姐是太妃身边的人,虽被赐在常武院,小刘氏再有意刁难也不敢做得太过,害她性命。

    至于委屈么,总是难免的。

    赵寰领着敏思一走,小刘氏怒容满面,一巴掌掴在松眠脸上。

    似一下不解气,她又扬起手掌。

    赵辙抓住她手腕,“要发疯回屋发去!”

    见赵辙还护着松眠,小刘氏气急败坏,“我发疯?!”

    “不可理喻!”

    赵辙叫起松眠,拉着她径直朝临湖小楼而去。小刘氏咽不下心头气,急行数步拦在赵辙身前,“把话说清楚,是我不可理喻?!”

    赵辙见惯了她大吵大闹,只冷眼看她,“让开。”

    小刘氏一刹委屈红了眼,“我做错了什么?就让你这般厌我?三弟咄咄逼人半分颜面不给我留,你可替我护过一句?我不可理喻,不可理喻的是你!!”

    赵辙皱眉,“不想与你吵,让开。”

    “我吵?”赵辙这话似狠敲在小刘氏心窝上,“你不想吵闹着过,我又何曾想与你争争吵吵,好,你去,去政事阁、去章台院,王爷王妃那儿去说,我俩和离,只要王命下来,我即刻收拾了东西回刘家!谁也碍不着谁!你爱护谁护谁、爱宠谁宠谁,都与我无关!!”

    赵辙眉头紧紧皱拢。

    小刘氏也不与他僵持,红着眼回屋,吩咐贴身丫鬟收拾衣物,即刻回刘家。

    *

    赵寰命玉髓退守寝厅门口,他示意敏思坐在前檐榻上,一寸寸替她揉捏着膝腿,“还麻?”

    敏思低言:“已经好了。”

    赵寰不顾她阻拦,仔细卷起她裤腿,“膝盖都跪青了,还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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