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小厮一到,便有厨下当差的取来藤条,摆好条凳。押了水月趴在条凳上,待得了敏思示意,小厮用着重劲儿一下下抽打。

    藤条不及板子厚重,可在小厮手中被使得兜风,每抽落一下,水月便惊喊痛呼。

    周娘子的眉头挤在一起,瞧吓得撇开了视线。

    “一!”“二!”

    ……

    一个小厮行罚,一个小厮报数。待十记过后,两人换手。

    拥挤的厨院内,哭喊声一阵盖过一阵。水月跟着周娘子作威作福惯了,骤然间,哪里吃得消藤条凌厉的威势。

    众人垂目。只常日受周娘子和水月欺负的厨下丫鬟们,解着心气。

    “堵了嘴。”呼喊声实在太过刺耳,敏思微蹙娥眉。

    “是。”

    报数小厮示意行罚小厮停手,他寻了块巾帕,待紧紧塞住水月的嘴,两人对视一眼才重新动作。

    又一轮十下,两人换手。

    从刑责开始到眼下,不过一会子时辰,但于水月和在旁观刑的周娘子说来,却长如年岁。

    瞧小厮下了狠手,仅仅二十下,水月臀.腿上已渗出了血色。周娘子双腿微微发抖,忽觉着太阳穴跳腾,有些站不稳身子。

    敏思冷眼扫过她,吩咐玉髓一声儿:“去给周娘子抬把椅子。”

    玉髓心领神会,点头即去。

    “不不不!”周娘子吓了一跳,“敏思姑娘,这使不得!”

    说话间,玉髓便搬了把椅子过来,拉住周娘子,“还请坐着吧。”

    周娘子再不知分寸也晓,玉髓等是随侍主子身边的一等丫鬟,纵是平日也不敢随坐她搬的椅子,更何况眼下局势。严嬷嬷尚且陪站在旁,她哪有坐着的份儿。

    周娘子推拒,因整个人都紧张,也似乎颤抖的更厉害了。

    “既站不住,又不愿坐,那便跪着!”敏思肃容道。

    周娘子面色发白,愣愣在原地站了阵儿,到底不敢当众违了敏思意思,矮身跪下。

    等水月的数目打完,她也出了一脑门冷汗。

    敏思不再理会水月,道:“厨下出了这等苛责之事,纵是水月胆大包天……周娘子身负管事职责,亦有怠职失察之过,罚没一月例银,笞二十!”

    “敏……!”周娘子蓦地抬头。

    “有异议?”

    见她铁了心地不顾情面,周娘子怒上心头,“敏思姑娘未免仗着掌院身份,太过苛责了。不过一时不察,罚我月银我认,但要笞责加身,请恕奴婢不能领受!”

    “你不服?”

    周娘子腾地站起身,“不服!”

    “好啊。”敏思也从座上站起,“既然三爷还没回来,咱们便去王妃院里请王妃明断。断个究竟,看到底是我仗着掌院身份罚重了你,还是太过轻放!”

    听敏思抬出了王妃,周娘子面色一阵白一阵红,“倒不必去王妃跟前……”

    “也对。”敏思抱着暖手炉,笑了笑,“王妃哪有功夫料理这事,合该请蒲嬷嬷一断。”

    “敏思姑娘……”周娘子哪敢将此事闹大闹开。

    “左不成,右也不成……”敏思上前一步,“不若叫大伙儿这样等着,等三爷回转,端看三爷如何明断?”

    周娘子摸一把冷汗,跪下,“还望敏思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今若饶你,叫我拿甚服众?”敏思朝俩小厮示意,“押过去,打完二十。”

    “敏——”周娘子求饶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小厮拉起身压在了条凳上。

    “不不不!敏思姑娘……我……不奴婢……”

    “堵了嘴,打。”敏思眸色冷然。

    “是。”小厮应着,拿起堵过水月的巾帕塞进周娘子口中,重重落下一记。

    周娘子的数目打得甚是利索,不似水月般讲究,不过一小会便悉数罚完了。虽算不上讲究吃劲儿,但也因太过利索,直教周娘子哼哼挣扎,罚完后半晌,也没力气从条凳上爬起。

    “都回去做事吧。”敏思对一众厨下丫鬟们道。

    “是。”丫鬟们福身行礼,并不敢朝周娘子狼狈的模样瞧,唯恐秋后算账。

    “若再有此般苛责,只管禀告,我自请了三爷为你们做主。”敏思放了颗定心丸在众丫鬟的心头、

    丫鬟们暗暗松气,各回了值上。

    “你等也引此为戒。”敏思叫散了其他当值的众人,“都回吧。”

    众人鱼贯而出,并不大的厨院一下子静下。

    吩咐人扶着周娘子和水月回房,敏思才和玉髓红玉等缓步回去。

    筱池轻垂首,规规矩矩地跟在玉髓身后。

    厨院的一番动静,不及中晌,秋水院内所有当值、未当值的仆婢小厮俱听闻了,于私下传了个遍。有人觉着大快人心,亦有人觉着乃杀鸡儆猴,一如周娘子般爱苛责手下人的,忙收敛了行径。

    经周娘子和水月挨过打,秋水院内众人皆谨守本分,不敢造次。

    *

    中晌,赵寰并未回府。敏思得空走了一趟采蘋院。

    那个与筱池交好的采蘋院丫鬟,听闻筱池已被调出小厨房,见着敏思便是一番福礼谢过,“六小姐回了来,奴婢去替姑姑通报。”

    敏思朝她离去身影看了阵,静候在廊檐下。

    夏舒与那丫鬟一道迎出来,看见敏思便面上带笑,邀着她进屋,“敏思姐来了。快快请进,六小姐在里面等着。”

    “王妃有些吩咐。”敏思随着她进屋。

    赵兰絮正捧着药碗喝着中晌的药,小脸苦着。视线目及敏思挑帘进来,忙一口饮尽,搁下药碗,拉着她坐在窗边的暖榻上。

    今个思园一遭,她左思右想,依她三哥哥脾性若想知道的事,势必不容他人违逆。已到了进退维谷的边上,不是开罪长兄和刘妃,便是开罪她那贵为嫡子的三哥哥,两全其美的法子……她辗转了一夜也没有想到。

    思园里她声泪俱下,求着三哥哥护佑她和她姨娘。

    得了允诺,才敢如实将小藏书阁之事,一五一十的告给了赵寰知晓。

    原本,她也非是背后嚼人是非的,更甭提事关敏思名节,可奈何三哥哥一定要过问,她唯有对不住敏思。

    乍然见敏思来采蘋院,赵兰絮心头涌起愧疚。

    再回想起,三哥哥听过小藏书阁一事后,那阴沉仿若滴水的脸色,竟一下生生捏碎了掌中杯盏……赵兰絮有些忐忑不安。

    因主人常年药不离身,屋内蕴散着淡淡的药味儿。

    赵兰絮情绪一涌动,便不住地低声轻咳。她以巾掩唇,待缓过一阵子,轻言出声:“母亲有何示下?”从丫鬟嘴里,她已知道是魏氏有吩咐。

    “王妃说,让六小姐多邀一邀秦小姐进府,闲来间聊聊诗词趣事儿。”敏思表明来意,传着王妃的话。见她白着小脸,身子仍不大好,心头也替她担忧。

    “我明白了。”只这样一提,赵兰絮便知秦家雯春入了母亲的眼。

    都是蕙质兰心的聪慧人,不必将话点透。敏思闲着和她寒暄了阵,便起身告辞。

    赵兰絮欲送她出去,却被敏思拦下,“您身子不适,便好好歇着。”

    “夏舒,替我送了敏思姐出去。”赵兰絮也不逞强,受着敏思好意,吩咐夏舒相送。

    “是。”

    夏舒陪着敏思,一路送出了采蘋院。

    *

    赵寰不在府内,几个大丫鬟算得清闲。玉髓拉了红玉翡翠围炉说话,敏思却去了小账房,整一下午都窝在屋内过目账册。

    直等着赵寰晚间回府,她才揉了揉眼,撂下账册从账房屋内出去。

    两人四目相对,敏思率先错开了视线。

    赵寰已沐浴净身,换了身松青常服。发上玉冠也已取下,簪了根白玉簪子。

    看着那道愈发清逸俊郎的身影,敏思迟疑,久久站在了原地。

    她唯恐自己上前一步,便再止不住心动,再无回转之路了。

    “奴婢去瞧瞧菜色。”见过礼,忙匆匆退出去。

    庭间暮色映入她曈眸,搓一搓手,敏思靠着廊柱,心头剪不断理还乱。

    红玉捧着赵寰换下的内衫,在廊子尾处朝敏思招手。敏思过去一瞧,只见那内衫领子与马场那回如出一辙,亦沾着细小微末的树屑。

    “三爷这是……”红玉皱眉。

    敏思吩咐她收好,“拿下去洗了,不许底下人声张乱嚼。”

    “我省得。”

    “先交给玉髓吧,你和翡翠去伺候三爷用膳。”

    “嗯。”

    伺候主子用膳,自比理会浆洗衣物的事重要。红玉将衣物交给玉髓后,便进了屋伺候。

    玉髓抱着怀中衣物,“敏思姐不进去?”

    “我还有些账目没核对,你收拾了,也过去候着吧。”她这会的心绪,正如绵绵秋雨剪之不尽,乱乱绕绕的,不适合近身侍奉。

    “哦。”玉髓不知她心境,忙抱着衣物下去。

    暮色愈发浓了,几只还未回窝的雀鸟,叽叽闹闹的站在枝头,

    心既不平静,不适合近身侍奉,又那有心思再去翻看账册。敏思坐在廊栏上,望着身前一株爬满了绿苔的红梅,怔愣出神。

    没一会子红玉出来,对敏思道:“三爷唤你进去。”

    敏思颔首。心想,仅仅回避着,定行不通的。

    念起他前阵子对马场的红梅上心,她折了好些枝含苞欲放的梅枝儿进去。

    “三爷。”敏思取着瓶子,盛放梅花。

    赵寰轻一摆手,叫人撤了饭菜,只留着敏思一人在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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