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这回再挨,便是伤上叠伤。每一记责落下,小丫头都疼的泪珠直冒,哭出了声儿。

    十下过后,魏氏叫了停。

    轻轻招手,小丫头一个激灵,忙跪回台阶下面。

    “选它还是选你?”魏氏淡淡问。

    小丫头伏下身子,“求王妃恕罪!”

    “拿去吧。”魏氏将雀鸟再次放在她掌心,\"敏思。\"

    见王妃吩咐,敏思上前,“奴婢在。”

    “你看着去。”

    “是。”敏思应下。瞧小丫头只顾捧着雀鸟低低抽噎,她低言提醒:“还不快谢恩。”

    小丫头吸了吸鼻子,一个叩首将额头贴在地上,“……奴婢谢王妃宽恕。”

    “起来吧。”

    “谢王妃。”小丫头撑着身子站起来,却因双腿发麻又一下跌跪回去。敏思轻扣住她手腕,拉了她站起来。

    “都散了。”魏氏朝庭院跪观了许久的,一众二三等侍女道。叫了庄夫人和庄姝进屋内说话。

    敏思带着小丫头到垂花门外,一如初遇时模样,“快遵命行事吧。”

    小丫头仍有些舍不得,轻抚着掌中雀鸟,“敏思姐,它真不能活命吗?”

    “王妃是主子。”这话她上回也说了,若小丫头能悟透明白,今朝也不至于吃这样苦罪。

    小丫头略略颔首,哭着将雀鸟放在了晨间扫拢的雪堆中。

    敏思瞧得心头发堵,移开目光。能有幸受此一遭也好,至少将“主子”二字解了个透彻。

    如何说来,终归有命在。

    她牵着一步三回头,朝着雪堆方向愣愣回看的小丫头进去。

    “你自己回,手上可以上药。”

    小丫头轻颤一下,“……真可以吗?王妃会不会……”

    “没事了。”王妃哪会和个小丫头较真,不过运气差了些,撞上了庄家的糟心事。

    “去吧,我向王妃回禀去。”

    “嗯。”小丫头红着眼睛重重点头,朝敏思福身一礼,“谢过敏思姐了。”

    敏思瞧了阵那离去的小身影,收回神思,即去了魏氏内屋门旁候着。

    屋内,魏氏问过庄海荣那外室的处置,淡淡应对了几句,便打发了庄家母女去庄妃处,并嘱咐若阿晚不愿见面,便不允其打搅。小两口的事,待过阵子平和下了再谈。

    “臣妇告退。”

    “姝儿告退。”

    庄家母女走后,魏氏唤了敏思入内。听敏思禀着小丫头的事,魏氏瞧她一眼,“你倒心疼她。”

    “王妃……”

    “没怪你,不必惶恐。”见她要请罪,魏氏安抚一声,“说说看,李程徐秦四家的姑娘都如何?”

    敏思沉吟道:“据奴婢粗观,只秦家雯春最最好,余下李程徐三家的……俱有些矫揉造作。”

    经庄阿宝那玉兔坠子引发的闹腾,秦雯春自也入了魏氏的眼。她摩挲着腕上玉佛珠,“你过会去采蘋院一趟,让六小姐多叫了秦家女进府,反正养病也闲着,既是闺中好友便多聚聚,聊聊诗词亦可。”

    “是,奴婢省得。”

    魏氏问着蒲嬷嬷,“谢圣手可还守在章慈院?”

    蒲嬷嬷道:“自是在的。”太妃那旧疾是在王爷征战时,因日日挂怀而忧生的,病根儿不浅,即便医术高明如谢圣手,也轻不敢大意。

    念起赵兰絮病弱的身子,王爷又有嘱咐,魏氏原打算遣着敏思请了谢圣手,同走一遭采蘋院。但到底章慈院里要紧。

    魏氏打发了敏思先回去。

    “你瞅着些,待章慈院里平稳下,便请了谢圣手走一趟采蘋院。”她吩咐着蒲嬷嬷。

    “哎。”

    蒲嬷嬷放低声儿:“王妃,庄家吃了这暗亏,想必不会善罢甘休。”

    魏氏捻完一圈佛珠,“有刘家挡在前面,不正好热闹?”

    “可要告魏相一声,近日低调行事?”

    “立雪堂不似扶云阁,比起刘家,庄家算得老奸巨猾。若如你所言低调行事,反倒会叫他们瞧出不对劲,无端起疑。既然刘妃抢了这回的头风,便等她乐呵够了,再对付庄家去。”

    “咱们只需坐山观虎斗,抛饵引鱼即可。”

    蒲嬷嬷思忖一番,道:“还是王妃思虑周到。”上回,王爷难得松口允了三爷去中军磨砺,却被刘庄两家明谋暗合的,一通请立世子给搅了,王妃心头之怒,合该有人承受。

    魏氏眸中无风无波,只静静捻着佛珠。刘路无召回京,又裹挟诸人请立世子,王爷早不悦至极,她便要瞧瞧王爷能忍刘家到几时!

    心念乍起,眸中风云变幻,魏氏褪了佛珠搁在案上。

    “好生教着那小丫头,着她读书念字,莫让下头人欺负了。”

    蒲嬷嬷微愣,这算入眼了?那丫头倒因祸得福了。若聪慧劲儿能及敏思,模样能及敏思,用功的劲势亦能赶上敏思……过上些年,王府里倒能出第二个敏思。

    想想,蒲嬷嬷又觉着不对,纵然再如何得恩读书念字,又有哪个先生,能及专给三爷讲授课业的鸿老先生?

    敏思是跟在三爷身后一道念的家学堂,文华、骑射俱未缺席过。

    蒲嬷嬷应着:“是。”

    魏氏平复下心境,拿起佛珠戴回腕间,“吩咐人去看看那只雀鸟,若还活着就赏了那丫头,叫她仔细养着。”

    “王妃仁慈。”

    本就能在上京越冬的鸟儿,这一点时辰内,哪里真会冻死。蒲嬷嬷出去外头,使着人从雪堆中捧回雀鸟,并送去给了小丫头。

    *

    冬阳暖暖地挂在天空,明亮的光线透过树梢枝丫,丝丝缕缕的落在地面。

    敏思打章台院出去后,随即走了趟采蘋院。采蘋院算不上多大,院内一如六小姐性子,水石花草被布置的简约冷清。

    “敏思姑姑。”采蘋院丫鬟见着她,福身一礼。

    敏思虽年轻,可到底有秋水院掌院身份摆着,故而府内二三等侍女以降对她都用着敬称,能与她关系亲近且年岁略小的,也称一声敏思姐。

    采蘋院她不常走动,除了六小姐贴身的夏舒熟稔些外,其他丫鬟侍女俱谈不上亲近。

    “六小姐一大早便出门了。”丫鬟道。

    “夏舒可陪着?”敏思问。

    “都一并出去了。”

    “真不凑巧。”既出了门,敏思便只好打道回院里,“知道几时回来吗?”

    “六小姐没交待,但奴婢见着夏舒姐姐没有带中晌的药,想必晌午间该会回转。”丫鬟道。

    如此,便等晌午得空再走一趟了。敏思颔首。

    “敏思姑姑……”眼见敏思要离开,那丫鬟欲言又止的叫住她。

    敏思看着她,“还有事?”

    “我……”丫鬟为难的咬着唇瓣,倏地一跺脚,侧身朝着小隔间内低唤了声:“筱池?你出来。”

    见隔间内久没动静,丫鬟疾步进去,将那唤作筱池的粗使婢女拉拽了出来。

    丫鬟牵着她一并朝敏思跪下,“恳请敏思姑姑替筱池做主,别再叫她受欺负了。”说着,她挽起筱池衣袖,只见从腕上三寸至肘关,那细嫩的皮肤上落满新旧叠叠的烫伤。旧伤呈暗褐色,新伤则绯红一片。

    只一眼投去,敏思都替她觉着疼。

    “你抬头。”既恳请她做主,必该是秋水院的人。

    筱池似才哭过,眼眸红红,略略抬一下脸便怯怯的垂了回去。

    敏思娥眉蹙拢,紧紧锁着。仗势欺人、倚老卖老者天下皆有,可烫一个姑娘这诺多疤痕,委实太过分了些。秋水院只三爷是主子,三爷自不会这般苛责,而她对筱池也无印象,那么她该不在寝院当差。

    “在哪处当差?”

    “筱池是……”采蘋院丫鬟急着替筱池说。

    敏思抬手止了她出言,“她自个儿说。”若连哪处当差,连欺负的人是谁都不敢言明,她亦无法替她做主。

    能救人一回,却救不了每回。

    太怯懦的性子,在王府大抵都活不长。

    “……奴婢在小厨房。”筱池轻禀。

    “敏思姑姑,筱池进王府前念过几年私塾,略识得些字的……”采蘋院丫鬟说着,甚殷切盼着敏思能念其略识得些字,调她出小厨房,哪处都好,只要不再受烫伤的活罪。

    她和筱池乃同一批入府,依筱池资质本不该分作粗使丫头,只因言语不察得罪了分训管事,才落了秋水院粗使婢女的差。

    在王府众公子爷和小姐们的院内,秋水院算得最最好的去处。起初得知虽分在了最末等,但好赖在三爷院里,觉着再差也坏不了。比起她分在不得看重的采蘋院中的一个三等侍女,也算过得去。

    哪里晓,是如此胆战心惊!

    “谁欺的你?”知道她在小厨房当差,敏思心头已明了几分。小厨房中谁最最倚老卖老?除了男人在外门房做副管事的周叙家的,也无有别人了。

    周叙家的常欺负厨下丫头一事,她早有耳闻。心头本也不喜,但念着她和院内严嬷嬷一般,是三爷立院之初便跟着的老人,她一直忍着,给双方都留着颜面……哪晓她竟全不知收敛,苛责至斯。

    筱池身子轻抖,“回姑姑,是……管事周娘子。”

    “你且起来,随我回去。”

    “是。”筱池敛目垂首的起身。

    敏思挽起她袖子,又细细瞧了番,“除你之外,可还有其他人受了这般对待?”

    筱池语凝半晌,点了点头,“有的。”

    敏思面色冷沉。

    既有人不要颜面,她自不必替其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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