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用完餐,防风邶带着小九在院子里走动消食,小九又欣赏了一会儿金银花,酒足饭饱,心情舒畅,主动搭话:“你平常都是一个人用餐?”
“嗯。”
“你喜欢吃什么啊。”
“食饱足矣。”小九以为他离家后吃了许多苦,磨炼后成长,这苦没白吃。
“你有什么爱好。”
“没有。”
“你书房有棋盘,可有兴趣下盘棋?”
像防风邶这样的世家公子自幼便有名师指点,棋艺应该不错罢。
回到书房,侍女沏好一壶茶端过来。
书房的窗几下放着一张榧木棋盘,旁边还有棋谱。
两人拱手揖礼后坐下,防风邶鼻子微微皱动,抬头摸了下鼻梁。
“我儿时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这棋下得也是半吊子。”
小九豪爽的摆摆手说:“没事,我许久没下棋,一时技痒,下着玩玩儿。”
“来者是客,小九医师执黑子吧。”
半日相处下来,小九对防风邶印象很好,却之不恭,右手执黑子,第一手置于右上,两人以礼当先,互相谦让,是一个和谐友好的对弈开端。
棋如人生,防风邶的棋艺确实不佳,第一局从棋局布开,经过厮杀、博弈,到最后只剩少许散兵游勇,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然而他的态度从容,落子不退不让,只攻不守,灵活变通,深入细腻,对胜利有很强的渴望。
防风邶是第一次与人对弈,小九是下棋的高手,她落子顺应围棋的规律,不追求所谓的妙手,一步一个脚印去向前推进,但只要自己下出坏棋,露出破绽,她定会抓住时机,以不以察觉的妙手给他严厉打击。
防风邶的心灵感受到前所未有纯真的快乐。
两人一边品茶,一边安静的对弈,围棋斗白黑,生死随机权,几局后,两人不自觉中感到心理共鸣。
最后一局对局结束之后,小九提议将适才的棋局重演一遍,防风邶欣然应允。
复盘过程中,小九分析了自己对弈过程中的想法,对防风邶几手坏棋提出自己的想法,防风邶边问边学,复盘结束之后,两人收好棋子,鞠躬致意。
两人没再说话,小九品着茶往窗外看去,盯着满墙的金银花发起呆来。
防风邶也着跟她一样往窗外看去,两人静静坐着,直到阳光慢慢的洒进来。
流云敲门道:“二公子,夫人醒了。风医师开的药已抓好,路婶正在熬药。”
防风邶起身往外走,小九跟着起身,拿上药箱,随他去到夫人的寝室。
家里的老仆路婶把熬的药端来,却是两碗。
一碗正常的量,一碗只有两口,防风邶端起少的那碗亲尝汤药,温柔的笑道:“母亲,小九医师的方子甚好,他会在这里坐诊几日,为你调养身体。相信不久母亲定能康复下床。我下午要出去办点事,不用给我留饭。”
“我儿说小九医师的医术精湛,那必是极好的。我让厨房准备些糕点,你晚上回来饿了可以吃。”母子间相互关心,温情脉脉。
防风邶出门以后,小九等候夫人用完汤药后一刻钟,细细问询服药的反应,然后诊脉,夫人脉象形大而空虚,似羽毛循摩人的皮肤一样,轻虚力软,用完药后情况稍解。
小九拿出银针刺神门穴,待夫人能接受痛楚,身体放松后又为其按摩,整套做下来两个时辰过去,大汗淋漓。
“辛苦了,我觉得舒服许多。小九医师回房休息会儿吧,流云,替我送医师回房休息。”
“我无妨,谢夫人体谅,您休息会儿,我晚点再来。”
小九收拾好银针,跟着流云回房,防风邶住着是一个四进院落,离书房隔着两个门的小穿堂,一院一景,客房院子里种着桂花,这个季节尚未开花。
夫人让流云送来几套衣物和日常用品,小九擦身梳洗后挑了一件冰蓝色的丝绸长袍,腰间束着一条青色宽边锦带,衣襟和袖口有同样的青色祥云图文,小九看每套衣服都配了同色的发带,便自己束发系上。
更衣后已过申时,柔和的光线洒在庭院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柔感。
小九走出院门在石桌上看着余晖,罗夏和十安这个时辰应该准备晚餐了,防风邶有把口信带到吗?麝香找到了吗?这大户人家的不知道是否恪守饔食、飧食的规矩?几时开饭?晚餐吃什么?
流云来请小九用餐时便看到一位翩翩公子在沉思,流云以为他在忧心夫人的病情,对小九越发有礼。
晚餐是蒸鸭、韭菜炒蛋、炖蹄羹和红粟饭,平常在永安堂四人一个菜,现下小九一人四个菜,防风氏还只是中原的小氏族之一,难怪人人想要权势。
享用了丰盛的美食之后,小九在院子里遛弯化食,不用洗碗做家务,暖衣饱食的日子不错。
小九故意在书房前遛弯,遛着遛着,防风邶回来了。
“防风邶,你回来了。”
小九看见他,热情的打招呼快步走过去。
防风邶远远的看见一个朱唇皓齿的公子笑吟吟的朝他走来:“见到罗夏了?永安堂没我是不是不行。”
防风邶望着夕阳余晖里的小九,嘴角泛起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眼神温和。
“你想多了,罗夏把永安堂看顾的很好。”
“十安呢?”
“十安让你多住些时日。”
“哼,那小子怕我回去检查课业。”
“你吃晚餐了吗?”
“没呢。”
小九反客为主,拉着他朝厨房走,边走边说:“你家的菜很丰盛,我习惯了重口味,吃起来有点清淡,不过很是适合夫人养病。
你平时不讲究吃食,做什么吃什么,我刚遛弯看厨房里还有许多吃食,你先吃东西。”
防风邶随着她拉着自己走,说道:“我那儿还有糕点,随便吃两口即可。”
“不行不行,饮食不规律伤胃。咦,厨房怎么没人了。”
“这个点厨房当然没人了。”
“你叫下人过来。”
“他们忙了一天,这个点在做自己事情。”
小九尴尬了,她拉他过来的,这第一天到别人家是有点太自在了,她硬着头皮道:“夫人给你准备了糕点,那还是吃糕点。”
“你刚才说饮食不规律伤胃。”
小九假兮兮的说:“那我做?”我是客人,他一定会拒绝我罢。
防风邶笑着道:“好啊。”
小九哑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在厨房里找到面条,鸡蛋,荇菜,边忙边自我安慰,不会做饭的医师不是好医师。
防风邶在旁边叉手笑呵呵地看着她气鼓鼓的忙碌着,先是母亲,再是风小九,和防风邶做的这笔交易,占了莫大的便宜。
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煮好了,碎蛋金黄,青翠的蔬菜,葱花白绿。
防风邶拿起筷子,挑起面条,面煮的很筋道,和汤汁融合在一起,配着鲜香的汤,一下子将胃暖了起来。心好像顺滑了。”
两人不如上午用餐时拘谨,没在意在厨房吃饭合不合礼,吃饭说话合不合礼,聊了起来:“麝香找到了吗?”
“找到了。”
“你在哪里找到的。”
“秘密。”
“你怎么有那么多秘密。”
“秘密。”
“面条好吃吗?”
“还行。”
“那就是好吃了,不客气。”
美食能带走人的烦恼,一碗简单的面条,防风邶吃得津津有味。
防风邶长得很好看,俊美潇洒,不笑的时候给人压迫感,笑起来风流倜傥。
“你在外面跑了一天,吃完早点回房休息吧,这里我来收拾。”
“不用收拾了,明天下人会弄。”
“那怎么行,他们会以为二公子半夜贪嘴。”
“母亲之前半夜咳喘,我时常侍奉左右,半夜有时要煮汤熬药,厨房弄得很乱,他们不会说什么。”
“你睡着了还能听到夫人咳嗽,你睡得不好?”
“我睡觉一向机警,习惯了。”
“离家出走吃了很多苦吧?”
“差不多吧。”
“明天可以开始炼药了。”
“嗯。”
月光静静的撒下来,两人聊着天,直到约上枝头才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