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Ⅰ

    顾忌着眼前的青年不久前还情绪激动到要拔枪,你没再说话刺激他,低头翻看着手里那一沓字里行间充斥着不善信息的表格,捏着笔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你是突然出现在这个时空的,所以无论是入境海关,签字人员还是过往的个人履历通通都是一片空白。

    塞缪尔·罗素故作强硬的质问你是不是间谍……可说实在话,谁家的间谍会连这些简单的文书都不伪造就贸然行动?

    若说你是偷渡者倒是更像些,但你的身体精神状态表明了你绝不是需要偷渡才能入境的人。

    塞缪尔·罗素找不到你的来处,也查不到对你莫名迷恋的缘故,只能清醒的看着自己无可救药爱上你。

    你都有些可怜他了。

    从一开始气势汹汹,志在必得的狩猎者,到在你面前故作强硬的他,其实也才过去了不到半个月。

    你用笔杆点了点表格,试图弄出点声音让沉默在原地的塞缪尔·罗素回过神来。

    他似乎刚从自己的思绪中醒过神,眉眼间满是倦怠,看见你手里那沓表格,恹恹地取走收进了抽屉里。

    “别再管这些愚蠢的问题了”,他揉了揉太阳穴,把眼镜摘下来搁在一边。

    “你知道我爱慕你,对吗?”

    塞缪尔·罗素直白的提问让你有些不知所措,你当然知道他那不知源头的爱慕,你也从不畏惧承认感受到他人的喜爱。

    只是这一次与在现代大有不同,你不能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知道后委婉拒绝。

    对普通华人来说,20世纪初的美利坚很危险,你既没有知根知底的同族同乡,又不知道怎么在保障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和华人□□达成协议。

    到美洲这么久,你的性命安危一直寄托在几个莫名其妙的爱慕者身上。

    你不可能在离开美利坚之前明言拒绝。

    即便你托付性命的爱慕者是精明利己的石油大亨,是恣肆洒脱的二代公子哥,是坚持白人至上主义的政界新秀们。

    只要你不明言拒绝,只要他们还中邪一般迷恋着你,就会确保你的安全。

    这不知来自何处的偏爱给了你一些能做点什么事的资本,却也让你不得不成为一个感情骗子。

    不拒绝,不负责,活脱脱的当代海王。

    但你并不觉得十分愧疚,毕竟你并非故意要欺骗他们的感情,你是真的迫不得已。

    和自身的安全自由相比,周旋在几个人感情之间的那点愧疚根本不足为道。

    真的秉持着认真负责的态度拒绝了谁,导致你自此以后只能成为被困在房间里的玩物,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个道德完人不做也罢。

    你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成为完美的受害者,能不能成为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

    只因为你心里清楚,在20世纪初没有人会理解你的困境,也没有人能解决你的麻烦。

    即便成为道德上无可指摘的完美受害者,也不过是在身后收到一些可怜你遭遇的话,对你自身的处境于事无补。

    当道德法律都无法让一个人得到公允对待时,违背一部分良心做事也不过是一瞬间的决定。

    “我知道。”

    你淡淡的回答他的问题,听着他表露自我的话就像在听最寻常的问候。

    见到你平静如水的态度,塞缪尔·罗素有些忿忿不平,大概是想起来自己违背理智背离理想也没能忍住,亲自到移民局来看你,却不曾想表露心声后得到的竟然是这样的回复。

    仔细看了眼这曾让你避之如虎的青年,他眼睛里密密麻麻的全是血丝,不知道在见你之前熬了多久没休息。

    “我知道你的爱慕,”你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塞缪尔·罗素出神的凝视着你,深藏不露的神色让你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但我有权利选择是否回应。”

    “向我表达爱慕的不止你一个。如果选择洛克菲勒,至少他不会再支持排华法案。”

    “塞缪尔,你又能为我做什么呢?”

    Ⅱ

    这一刻你觉得自己像是逼迫他自证爱慕的什么恶毒女配,放在戏剧里多半是个要被打倒的反派。

    总之是与传统意义里纯善无所求的美好女性样板相差甚远。

    但……你是恶女吗?

    不,你不是,你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有正常野心的人在追求自己应得到的东西而已。

    既未杀人放火,你哪算得上什么反派?正常追求自己理所应当得到的好处,哪里算得上什么恶毒女配?

    你只是不愿再维持那些无用的只有利于他人的美好品质,不愿再做予取予求的冤大头。

    一个漂亮却脆弱的美名只会让女性的软弱可欺扬名于世,引来无数敲骨吸髓的贪婪虻虫。

    你见多了吸血前客气赞美女主人纯真美好,无欲无求的高尚品德,最后叫骂着蠢货白痴,留下一地狼藉的虻虫。

    他们空手套狼,完事后还要骂她们太蠢。你做的可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正当生意。

    你给他关心,交换他给你支持。

    你毫不掩饰心底的欲求,看向塞缪尔·罗素的眼神里是深沉如海的野心勃勃。

    “亲爱的,你又能给我什么?”

    在近乎胁迫地要他给你一个确切答案之后,你有些惊愕的发现心底竟有了些自愧感,直面自己的欲望本该是无可辩驳的常事。

    你自诩早已超出世俗的眼光许多,可只要仍旧生活在这世间,你或多或少的会被它束缚。

    年幼时你也曾经幻想过完美无缺的公主,长大后才发现即便是这些金尊玉贵的公主,权柄也多由她们的兄弟叔父丈夫赋予。

    就好像童话里莫名其妙陷入困境的公主总需要陌生人的亲吻,需要毫无保留的把善意奉献给野兽。

    乖乖听从世俗的规训,剪去所有可能超越囚笼的枝桠,把自己变成一个无欲无求,只期盼男性给与爱意就满足到以为得到了全世界的“公主”?

    你不愿做这样愚蠢的牺牲者,世俗中既然不存在你想要的爱情,追逐自我便提升算不得一件怪事。

    你捧住他的脸,手指爱怜的摩挲着他的侧颜。

    这是一张很标准的美人脸。你并不是在说他长得更柔和一些,塞缪尔·罗素有着深邃立体的五官,以及比例和谐的三庭五眼。

    即便凑近了细看,你也找不到什么不美的地方,就连皮肤的细腻程度也与你自己的不相上下。

    真不愧是罗素家族的大少爷,你毫不犹豫的把娇生惯养的名号挂到了他头上。

    塞缪尔·罗素尚且不知道这短短的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自己就背上了“大少爷”,“娇生惯养”等名号,他被你突然从冷淡转向热情的态度弄昏了头。

    那双仿佛热带玻璃海一般澄澈的瞳孔里映照着一个小小的你。

    你有些沉迷想去摸摸看,却在发觉他连眼也不眨的任凭你动作后,放弃原来的想法只摸了摸他微微颤动的眼皮。

    塞缪尔·罗素这才醒过神来,那个小小的你不见了,他的眼睛里满是终于得到你些微回应的惊喜满足和一些悔不当初的喟叹。

    这是想起他见到你就拔枪相向的恶劣行径,以及你先前冷淡又敬而远之的态度了?

    他张开双臂想要拥抱你,却又有些犹豫,最后只是试探的隔空扶在你的腰上。

    “任何能为你做到的事,我都会试着去做。”

    塞缪尔·罗素给出回答的速度很快,你却不怎么满意。这话听起来太像是敷衍了。

    试着去做?他能为你做到什么程度?

    罗素家族一直都是左右美利坚政坛的中坚力量。

    这样一个怀揣着理想信念的年人,还没被美利坚那政治大染缸变成一切为了家族利益的老油条。

    你还有机会利用塞缪尔·罗素的迷恋,和他尚存的良心说动他,让他心甘情愿的为你,也为了他理想中的美利坚做事。

    情况好一点的话,你希望排华法案能被明文取缔,让这片大陆真正成为自由平等的美利坚;

    或者美利坚合众国能比原历史更早的倾向于华国,而不是在支持中日之间摇摆不定;

    最差的情况不过就是塞缪尔·罗素不愿意或者不能为你直接站台华人利益,只好借他的手搞实业搞教育间接资助你那饱受苦难的祖国。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算是你能安然待在美利坚又谁也不嫁的意外之喜。

    “如果我要你代替我为华人争取利益呢?”

    他静默了几秒钟才有些头疼的回答,“我原以为你只是对女性权利不满,所以才在晚宴上对我那么避之不及。”

    塞缪尔·罗素神色沉静地看向你,“如果是替你争取女性权利,虽然有些难度却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华人华国……”他皱着眉摇了摇头,露出些许无奈的神色,“你也知道坐在圆桌上的议员们大多是无利不起早的货色,争取女性权利还可以用战争需要更多的劳动力去游说。”

    “清朝,华人和他们的利益完全不沾边,你没法说动他们为无关利益的事掏出哪怕一枚硬币。”

    “就算罗素家族和洛克菲勒都愿意为你慷慨解囊,可那些议员绝不会允许这样利益无关的议案通过。”

    对此你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神秘的笑了笑,告诉他总有利益相关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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