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姐为什么这么问？”方晨精神紧绷保持警惕，借着头痛揉太阳穴的动作遮挡一瞬间的失态，状似不经意地问。

    与顾音面对面的他需要忍耐，镜头外的观众可不需要，一瞬间炸开的弹幕堪称壮观，直播间人数再攀高峰，竟然凭借着那一个问题，让简简单单的吃饭直播生生冲进了前十。

    【发现了发现了！工作人员就这么被发现了？】

    【我怎么看不明白到底是哪里暴露了？】

    【啊啊啊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我竟然比地球人还笨吗？】

    新进来的观众们小猫咪问号脸。

    【虽然这两位的颜值都挺高的，但是直播吃饭，冲进前十？认真的吗？】

    【这个直播间的观众精神状态都正常吗？】

    【我不理解，并大为震撼。】

    弹幕的内容影响不到小世界，顾音对方晨故作镇定下内心的惊涛骇浪一无所知。

    她十分坦然的语出惊人：“果然人长得英俊，就算皮肤是紫色也可以很英俊。”

    方晨表情古怪，仿佛生生被喂了一口辣椒味的巴豆，再来上一勺刚开盖的鲱鱼罐头，在一片难以言喻的寂静中，饶是以他的演技也没忍住破功。

    所以我明明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到底是哪里暴露了？就算是我暴露了，你就这么直接问出来？

    不对！

    他看着对方那张平静的脸，笃定地想：我明白了，这一定是个试探！

    种种阴谋论在方晨脑中飞速划过，他抬起手，揉揉隐隐作痛的脑袋，刚在心中暗叹这个参赛者果然难搞，面前就多了一杯茶水。

    是李晓晓。

    “方先生不舒服吗？”

    面前是一张充满关切的脸，此时落在方晨眼中却是怎么看怎么违和。

    要装作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不，即使接触时间尚短，他也发现李晓晓这个人邪性的很，就算这次糊弄过去，结果如何也不好说。

    倒不如走一步险棋露出几分破绽反试探回去，确定她对他有几分怀疑。

    顾音则若无其事的向服务员要来菜单，简单翻了翻，抬头刚想说话，就看见对面的方先生好像受了什么刺激，本就偏冷的气质一刹那千里冰封，硬邦邦道：“不，我很好。”

    顾音抬头看了看正兢兢业业工作的空调，觉得那东西和她面前这位得多少得有点血缘关系。

    “李小姐不觉得紫色皮肤很奇怪吗？”

    顾音恍然大悟，也不知道她明白了什么，表情渐渐古怪：“不奇怪，一点也不奇怪。”

    她往前凑了凑，做出神神秘秘的表情，压低声音：“但是方先生怎么对这个问题这么紧张？难道……”

    方晨精神紧绷，抿了一口水做掩饰，悄悄竖起耳朵。

    顾音非常干脆：“你的真实身份是来自M78星云的外星人，肤色不同于人类，所以才会这么在乎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噗！咳咳咳……”方晨没咽下去的半口水差点喷出来，好在在最后一刻艰难的维持住了风度。

    多么正确的说法，就差把“我怀疑你是外星人”几个大字印到他脑门上了，但为什么是M78星云？

    她是在表达那片区域有其他种族，并且已经与地球有联系了吗？对方是怎么做到绕过R星监测与地球人联系的？他们的科技发展到什么水平？目的是什么？会对R星不利吗？

    没看过地球动画片的外星人彻底陷入阴谋论，虽然任务注定失败，但至少不是毫无收获，当务之急是弄到M78星云的更多情报，权衡过后决定开诚布公。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哪里露出破绽了吗？”

    顾音愣了愣：“看出来？”

    看出来什么？什么玩意？破绽？什么破绽？我刚才走神了吗？怎么好像跳过了五分钟的对话一样？谁偷走了我的五分钟？怎么会有人用如此严肃认真的态度去接梗？！

    但是不得不说，这种不同寻常的表现确实让她很有亲切感，亲切的好像回到了精神病院一样。

    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了方晨一会，忽然咧咧嘴勾起一抹笑，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笑，一些感知敏锐的人很容易能察觉到笑容里让人汗毛倒竖的诡异感。

    【我觉得这个笑很不对劲。】

    【危！方晨危！】

    【她要干什么？大菜刀砍人？这里可不是什么偏僻的小路，她会被抓吧？一定会被抓！】

    【哪有那么恐怖？笑死，被地球人的一个表情吓成这样？现在的年轻人都被养废了吧？】

    “当然，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当然，这很简单，对我来说。”她更加压低声音，身体更加往前凑了凑。

    桌与桌之间隔绝得太好也不是好事，李晓晓的眼睛里泛着奇异的亮光，被刻意压低的声音稍显喑哑，她特地放缓了语速，带了点类似于蛇类嘶嘶的尾音，显得阴冷又诡异的感觉，直往人耳朵里钻。

    方晨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毛一定是炸开了，他勉强维持风度，话从嘴里干巴巴的说出来，他甚至都没有心思去注意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这样吗？李小姐很聪明。”

    “别叫我李小姐！”顾音蹙眉打断他的话，“你我都知道李晓晓不是我的本名，就像方晨不是你的本名，他们都是为了呆在地球上不得不做的伪装而已。”

    他确实是要开诚布公，但也不至于开诚布公到这个份上吧？方晨觉得事情已经彻底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或许今天这顿饭，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他问。

    “你真的觉得我能识破你是因为聪明吗？”顾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方晨蹙眉，他完全没明白李晓晓这个问题的意义，但是直觉告诉他，对方在说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所以他坐直了身体，正色道：“你想说什么？”

    “促使我识破你的原因其实在血脉啊。”她叹息，“因为我的身体里有一半M78星云的血，我也不是纯粹的地球人呐。”

    方晨听不懂，但他大为震撼。

    他薅了薅领口，为自己窥探到了一个大秘密而紧张。

    她为什么要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她不知道自己正在被直播吗？不！如果那个什么M78星云的生命体强到可以一眼看穿皮囊识破本质，那么不会发现不了自己正在被直播，她到底想做什么？或者说，M78星云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所以你也不是地球人？”

    “一半一半，既不是纯粹的地球人，也不是纯粹的M78星云的人，考虑到M78星云来到地球的前辈们全都致力于成为英雄，我决定和他们走完全不同的路线。”

    方晨的心脏怦怦跳的很剧烈，不是因为心动，恰恰相反，是因为恐惧。

    就像小动物被猛兽盯上后本能的恐惧，他意识到重点来了。

    “我要毁灭这个世界。”在方晨眼中，女人的神情格外轻松，仿佛说的只是今天出门吃了个下午茶，几乎让他产生自己听错了错觉。

    顾音继续道：“等到我发明出一种能在顷刻间毁掉整个星球的武器。”

    方晨倒抽一口冷气，意识到自己已经出了满后背的冷汗，他咬紧牙关：“清醒一点！这种东西即使是在R星也是绝对被禁止的课题，你怎么敢？”

    顾音眨眨眼。

    这怎么还给自己加戏呢？奥特曼里面有R星吗？

    没关系，戏到了我手里肯定不会掉到地上，我有丰富的和病友对戏的经验。

    方晨眼睁睁地看着女人轻笑一声，不屑似的重复：“R星？”

    “人类觉得能在顷刻之间毁灭一座城市的武器危险，于是禁止核.武.器的研究，但是在真正的灾难面前他们现有的手段不堪一击。”

    奥特曼动画里面，人类的武器对怪兽束手无策。

    “人会被局限住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更加广阔的天地。”

    比如奥特曼和大怪兽，如果他们真的存在，求生本能会促使人类的科技有飞跃的进步。

    “R星禁止能够毁灭星球的武器也是一样的道理，他们对M78星云一无所知。”

    方晨呼吸急促：“别做梦了，你想在科技这么落后的小世界里发明出这种东西？”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重复了一遍：“对，别做梦了，这不可能！”

    顾音已经彻底玩嗨了，她恶意地笑，抬起下巴，轻声：“你猜我为什么要选择粒子物理这个专业？”

    “你再猜猜，我的研究已经到哪一步了？还要多久能够拿出成品？”

    “哦，你大概是没有机会看到那样一幕了。”她看起来非常兴奋，甚至脸颊都泛起红晕：“因为一旦成功，整个世界都将不复存在。”

    看着方晨铁青的脸，顾音简直要为他的演技喝彩。

    小伙伴这也太入戏了吧？这种演技，搁在他们精神病院，怎么也值一个床位。

    地球，远征军基地，编号β的地球事务部队总指挥办公室

    《CBB为您呈现真实地球》的总导演布朗此时哪里还有半点在演播厅时嚣张的样子？感受到正前方传来的冷气，他拼命降低存在感。

    总指挥埃德加·金是个金发蓝眼身材高大的男人，长相英俊完美，五官深邃锋利，出身R星中央星域的大家族，是个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他看着被光脑投影到半空的直播画面，脸色难看至极。

    “疑似地球人培养的秘密武器？”他沉声反问，那种经历过战场的人特有的气势几乎让布朗喘不过气。

    “M78星云是怎么回事？”

    布朗满头冷汗：“这、这……”

    他哪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还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感觉到头顶的压迫感越来越重，他急中生智：“从前都是只拉地球人进小世界的，肯定是系统出了什么问题。这肯定是技术部那边出了疏漏！”

    埃德加·金揉了揉眉心，懒得再跟他浪费时间，转头对站在一旁的副手道：“去查，我要知道M78星云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