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刚刚周旭妖化时的种种异变，的确像是鸟妖类，看来跟他吃的这种丹药脱不开干系。

    尹杉继续说道：“但这丹药只是普通的益气补元丹，加入蛊雕血液，也只是能提高一些药效，按理来说没有其他特殊功能了。”

    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楚这药到底有何问题，解千言便顺手将剩余的丹药扔进了自己的储物戒中。

    周旭的这番变故着实让人心情沉重，也不知道只有金刀门的弟子出现这种妖化异变，还是所有吸食妖力、食用妖类血肉的修士都出会出现这种情况。

    天下利用妖类修炼的修士多如牛毛，若是都会因此妖化、丧失理智，那将会是一场让整个修仙界震荡的浩劫。

    没有更多的线索，而目前更为棘手的问题是出不了观雾山，几人也不再多言，各自休息了。

    一夜过去，周旭仍旧保持昨夜的姿势靠在山壁上，章昀状态明显好转。

    舟雨和解千言按原计划出去寻路，临行前约定好无论结果如何，天黑之前都返回山洞告知章、尹二人，再作下一步打算。

    山中的雾气更加浓郁了些，若不是尚有光线明暗的变化，都无法分辨白天黑夜。

    雾气浓到五步之外就不见人影了，舟雨和解千言只能飞得跟跛脚老牛似的慢吞吞，尽管如此，两人还是走散了好几次，若不是迷雾对舟雨影响小，解千言这个路痴怕是就真弄丢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舟雨第五次走回头路寻到解千言后，有些无奈地叹道。

    解千言摸摸鼻子，有些赧然，雾太大了，两人又没办法完全保持同样的前进速度，路上遇到棵树，绊到块石头，一个眨眼就看不到对方了，解千言又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不走散了才怪，总不能牵着手吧......

    他正无奈，突然想起自己储物戒里还有件友人托他炼制的法宝，再合用不过了！

    解千言欣喜地翻找出两枚纽扣大小、花纹繁复的金印，乐颠颠地跟舟雨夸耀：“这两枚金印是我前不久才炼制好的，可以种在皮肤上，只要我们心念一动，就算是千里之外，也能准确感应到彼此的位置，以灵力或妖力催动后，还可以通话，这样就不用担心走散了！”

    舟雨听到后眼睛都亮了，好厉害的法宝，肯定很值钱吧！

    她一双眼睛亮闪闪地望着解千言，小嘴抹了蜜似地夸道：“前辈好厉害啊！这法宝叫什么？”

    解千言突然被梗住了，这金印叫相思印，是他一个新婚不久的友人委托他炼制的，这位友人因家中事务需要独自出远门，但又不舍与爱妻分离，死缠烂打让解千言给自己炼了这两枚金印，以解相思之苦。

    但他怎么好意思跟刚认识一天的小姑娘说，明明一直摆着谱儿装前辈呢，突然拿出个爱侣之间寄托相思的法宝送人家，就算是权宜之计，也很让人害臊啊！

    解千言义正言辞地道：“叫菩提印。好用就行，来，需要先滴血认主，然后我们交换种上，之后行动就方便了。”

    二人分别将两枚金印认主，再互相交换，舟雨将金印种在额上，解千言种在耳后。

    金印种入皮肤后就缩为米粒大小，浅金色的的一点，不细看的话极容易忽视，仔细瞧的话，却像颗浅浅的美人痣点在舟雨光洁细嫩的额头，跟她皎皎似月的面容相衬极了。

    解千言忍下心中的怪异尴尬之感，只强作镇定地跟着舟雨继续在浓雾中前行。这次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位置，前行速度也快了不少。

    他们一路顺着山势往下而去，但始终没有走出浓雾的范围，有时候明明感应到已经是到山脚了，但突然前面的地势又拔高，不得不再次往上。

    就这样一直反反复复地在浓雾中穿行着，按他们的脚程，正常情况下十个观雾山也该走出去了，但显然，观雾山已经彻底封闭，若不找到根源解决了，就这么走下去，走到天荒地老也出不去的。

    舟雨停下，对解千言道：“确实没有下山的路了，我们没必要再找，先回山洞去吧。”

    解千言赞同，二人开始返回山洞。

    行至中途，却忽然听到惨叫声和打斗声传来，离他们并不远。明明去的一路上并未遇到任何人。

    解千言问舟雨：“是什么情况，你能感应到吗？”

    舟雨点点头，瞬间化成雾气，融入周遭的雾中，方圆几里内的雾气都仿佛化作了她的眼睛，将声音传来之处的画面送入她的脑海。

    舟雨看到西南方向大概三里处，有座山户的小院，大约四五间茅草屋，篱笆围着两块小菜地，地里的菜却是被糟蹋干净了。

    此时小院里却聚集了十五六人，看衣着都是金刀门的修士，他们之中有十来个混战成一团，兵器乱飞，血花四溅，个个下手之狠，不像是同门，倒像是是有生死大仇的敌人。

    另外五六个却是倒地不起，分散于小院四处，每个人都双眼充血，哀嚎不绝，他们身上长出鹿角、猿尾、羽毛、狐耳等物件，甚至有个修士头上长满了藤蔓，整个小院妖气四溢，但却像是被锅盖盖住了一般，没有溢出这座小院子。

    舟雨恢复人形，将所见告知于解千言。她认为这些金刀门修士是误入了幻境，他们可以过去看看情况，有她在，不必担心被卷入幻境，还可以趁机查探一下金刀门这些修士。观雾山的异变，跟他们脱不开关系。

    解千言赞同她的意见，于是二人前往小院所在之处。

    谨慎起见，他们并没有太过靠近小院，而是藏在了不远处山坡上的一棵老松上。

    送相思印的别扭劲儿还没完全过去，解千言刻意离舟雨远了点，蹲树杈子也尽量蹲得正襟危坐、德高望重的样子。

    舟雨纳闷儿了，怎么突然还装上了，明明之前也不是多正经的人。

    可惜了啊，解千言一开口，刚端上的架子就散得稀碎，他叨叨着：“一个人误入幻境就罢了，金刀门这么多人一起误入幻境，是不是脑子不好使？而且这个院子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啊，是什么厉害的幻境竟然把十几个人一起困这里？哎舟雨你最擅长造幻境了，你说这幻境该怎么破解？”

    舟雨心说您倒是挺看得起我，奈何我一个修为低下的小蜃妖，压根没看出这小院子中有幻境的痕迹，不过是看金刀门这些人的状态跟置身幻境中极为相似罢了。

    “他们看上去的确像是被幻境困住了，但我此前听闻观雾山的幻境并不会伤人，只需要交出身上所有财物就能出来。”舟雨一脸严肃。

    “所谓幻境，是需要有一个触发的契机，而契机，则可能是一种特殊的声音，一个物品，一种符号，被人听到、触碰到、见到，就会对接触者产生心理暗示，扭曲他们的五感，陷入幻境。破解幻境则有两种办法，要么陷入幻境中的人自己找到破绽，破境而出，要么幻境外的人找到触发幻境的关键之物，将之毁去即可。幻境必须依靠一定契机触发，编织幻境时也一定会留破绽，就像阵法中必然留一处生门一样，否则幻境就是无敌的，这不符合万物有缺的基本原则。”

    听了舟雨对幻境的解释，解千言若有所思，问道：“我们无法走出观雾山，是不是也陷入幻境了？整个观雾山就是一个巨大的幻境。”

    舟雨一愣，这话很有道理啊！

    她之所以没往这方面想，是因为幻境也是人或妖编织的，启动幻境必然会有灵力或者是妖力的波动，而编织一个整座观雾山大小的幻境，灵力或妖力的波动必然巨大，作为感知环境变化能力极强的蜃妖，舟雨不可能毫无察觉。

    可若是进入观雾山时起，就已经在幻境中了，五感都被扭曲被欺骗，那没有感知到灵力或妖力的变化，也是可以说得通的。

    舟雨想通后，跟解千言说：“您说的很有道理，是我修为不济，没有察觉到我们可能已经踏入幻境。若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就需要找到观雾山幻境的破绽，才能破开幻境，或者等外面的人找出引发幻境的契机后将之打破。”

    解千言问：“那你觉得观雾山的破绽在哪儿？”

    “我一时没有头绪，要再想想。我们待会儿回去跟章道友和尹道友一起商量一下吧。”

    三个臭皮匠能顶个诸葛亮，何况他们四个，这种情况就得集思广益、群策群力。

    小院中的情形此刻也起了变化。

    混战的十来个修士只剩下两三个还站着，他们从战败的人那里抢到了跟周旭身上一样的红色丹药，急忙吃下开始调息。

    被抢了的修士也没有坐以待毙，而是趁着状态不算太差，理智还有一些，开始砍瓜切菜般地杀害那些之前就倒地不起、神志不清的人。讲究一点的吸收他们身上的妖力，不讲究的直接喝血吃肉。

    从妖化同门那里获取的妖力却没能帮他们维持自身状态多久，他们也开始妖化了。

    抢到了丹药的几人原本状态还算可以，但不知是不是被眼前人吃人的残酷景象刺激了，或者是丹药的效果不行了，他们的眼睛也很快开始充血变红。

    新一场厮杀开始了。

    最终这个小院只剩下一个人和一地的尸体碎片。所有妖化修士的妖力都被他吸收，再也没有新的补充给他来压制体内的异变了。

    舟雨和解千言眼睁睁地看着最后活着的这个人，头发皮肤都开始一点点融化，渐渐没了人形，变成黑色的，如水似雾的东西，飘飘荡荡地浮在空中。

    这正是他们昨天遇见的，会吃人的奇怪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