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们那用冰泉催出来的还好意思炫耀？”南齐用骨刺刀将一只“大丑鱼”砍成两半的同时，还不忘回怼冰。

    冰泉饮之甘甜，由一处暗崖时不时的滴水而汇聚成泉，也是个物以稀为贵的极致体现。

    “殿下，您要讲常识。冰泉为王室专用，仅有少量在市面上流通，要想靠此拉动全国万民的平均容貌，还不如让您用刚才斩得那条鱼流的血去染红整片海实在。”

    她的话音才落，整片海就被大片大片的红色染透，冰和南齐都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黑色的浪潮裹挟至远处。

    不知过了几海里，一人一鱼被琼花飞星左右手各一只，一拉才停住。

    舒余庆再加固了遍她起的结界，拧着眉道，“冰公生，您知道您这位老师的来历吗？”

    果然，琉银镯一露，不管是南齐还是琼花飞星，都俨然忘了不久前诺某人才介绍过的“霜”这个称呼。

    但这二人既然不计较冰隐藏身份之事，冰也自不会再画蛇添足，自找麻烦地去矫饰辩解些什么。

    她看见结界外铺天盖地的血色，只庆幸诺伦老师是多么的有分寸啊，都没有用这一招来试探她。不然，她父王母后可能只有忍气吞声地为她收尸了。不，且看那些连骸骨都没了的鱼，她父王母后或许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悄无声息地回归大自然母亲的怀抱了。

    琼花飞星的话还是要回的，毕竟人家才救了自己一命，冰摊手，“我说我今天早上才遇到的诺伦老师，您信吗？”

    舒余庆点了点头，“当世九位君，两位殿下你们见过几位？”

    现今天下共，折照君、未若君、青囊君、峄阳君、沵宥君、开雾君、霜魄君、禺侯君、恋羽君，这九位君。对，只有九位，虽说十君二尊，但其实极少有十君共存的时间。

    当世存九，已算是群星闪耀、英雄荟萃之时。

    南齐略一沉思，“我听闻过折照君，有幸拜见过沵宥君和禺侯君。”

    冰想了想，“某得谒过恋羽君与青囊君。”

    虽不光彩，但也算，说来冰还是一次为找寻雪莲，爬到了冰川高地得见一冰屋，心生好奇上前查看。结果见了一生气的黑斗篷，然后当即便被风雪掀了出去，以致坠下山崖，差点伤重而亡。

    好在恋羽君虽然龟毛到了极点，但人品还行，立即请了青囊君前来医治，险险保住了她一条小命。事后恋羽君还给了不少“医药费”，疏银镯的升级的主要材料之一便是出自于此。

    “剩下四位君在下也曾见过。”

    三人间有一个瞬间是静默无声的，然后南齐艰涩的声音才打破了这静寂，“但我没见过折照君的真容，所以，诺伦老师会是折照君吗？”

    南齐的话从冰耳边晃过，宛如深海冷水浇灌到了身上一样，令她脊背发寒。

    十君虽然遵守与天地之约避世不出，一般行走于世也不用本姓真名，但是世上流传出来的消息也不少。

    比如，现任君中，不仅有像青囊君那样作闲散游医悬壶济世的，未若君那样行侠仗义、斩妖除魔的剑道大宗师，占星卜卦，据说是大隐隐于市的沵宥君。也有像霜魄君一样非修正道出身，一身蛊术毒术出神入化，她灵力所化的毒雾，连破开冰原谷上古结界而出的巨型冰蛛们一碰，都即刻化为血水。

    比如峄阳君好收徒却不愿教，有闻她的弟子学生遍布全天下各种族，凡所应有无所不有。因此导致了她座下之人的良莠程度也十分可喜，一半一半，俗称全由天定。据说，已经到了每天进大牢的人里至少有一人是峄阳君的徒弟。可谓不是在收徒弟，就是在料理徒弟留下的乱摊子。

    再比如看热闹不嫌事大，还秉持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观念的禺侯君，为此，他还独创了可记录声音影响的影息术，每逢“乐事”只要他知道了，全天下也就知道了。“慷慨大方”的程度令人叹为观止，所以哪怕为君，其招人恨的程度，也不必邪祟妖物低。

    又如洁癖到足履冰上，栖居雪巅，出门得披五层斗蓬，从头发丝到指头尖都遮得严严实实的恋羽君。谁要是想请他出山，必得将沿途道路来来回回用大清洁术叠小清洁术，洗刷的一尘不染不可，是个劳民伤财的好手。

    凡是关于君们的，不管是其冰自己乐意了解的异癖奇事，还是那些枯燥无味的功法道术、善行义事，她的“老师们”就算不耳提面命，也都秉持着支持的态度，恨不得一有新消息，就送到她案头让她背下来，第二天来考较。

    但是，她因着南齐今日一提，才惊觉，现世九位君中，自己居然在无知无觉的过程中就忽略了位。

    遍寻记忆，搜刮不出零星的讯息。

    冰不相信这是因为折照君自己隐藏的太好了的缘故。个性孤绝到恋羽君的程度，好事之徒都能了解到他出门要披五层斗篷，怎么可能让折照君目前处于世人未闻名姓，不知容貌的地步。

    自然，消息清除、封闭的这么好，也不是一人之力，甚至不是一国之力能做到的。

    而世人皆知为君者要以神魂为押，向天地自然发一个极端严苛的誓，大致像“吾为君，不谋私，不弄权，不耽于一姓之荣，不囿于一族之利。安时隐，危时出，以山河为重百姓为先，取神魂为誓，请天地为鉴，一俯一仰，一言一行，皆无愧于万民。”

    有誓言约束，君们要行了邪异之事，都不必有谁去批判指责，亦不需诸国耗费人力物力去审判论罪的。十瓣莲自会像告知世人祂选了谁为君降下，天地祥瑞一样，降下异象，然后当即就落天雷。

    冰未见世界范围内的妖异景象，也没听闻过折照君已被除名。而比起十瓣莲错了，要包庇折照君的情况，诸国联手干错事的可能性显然相较而言，更为靠谱。

    但是这亦有说不通之处，就像目前冰王都恨不得自己多了解一些君们的事迹一样。君们的存在本身就有利于安邦定国，诸国怎么又会偏偏就看不惯了折照君了呢？

    要致于联手去清除、掩盖、消弭其的消息、踪迹。

    见冰不再说话，而且看来有些深思不属，南齐耸了耸肩道，“果然如此。”

    “殿下。”舒余庆立刻出声提醒，同时她可能怕不经意间反而透露更多的信息，又不敢多说。

    南齐看着她点了点头，“您的意思我清楚，但是孤还是觉得有些时候，人还是要有些自知之明的好。”

    冰垂眸咬了下牙，知道今朝有些注定不光彩的事，自己得去揭开去看一眼了。

    “敢请殿下明示，某实在不知其中内情。”冰抬头看向了南齐。

    南齐倒有些惊奇，“你不先为冰国辩护两句？”

    冰王在她心目中当然是全世界最好的父王，天生就值得万民拥戴，众星环绕，但是天下国度如此多，冰知道她甚至都不能勒令冰国的子民就一定要认为冰王全无错处。

    更何况在别国之人面前呢？

    都属于人的范畴，连十瓣莲选出的那些近乎是“圣人”的人里面，都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私癖。众人无有异议，十瓣莲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至于真招天雷来，噼里啪啦地就将人劈没了。那也不必要求君主就全然不犯错误了。

    “尚未知晓情景，某不知道如何褒贬。”冰目光平静，神色坦然。

    这个时候，她要开口就是“我父王那么好的人，绝对不可能害别人。”那才是惹人笑话。

    当然，不管南齐怎么说，她都不会在这儿就信了一面之词。自然后面得去求索证据，加以论证。

    南齐知道了，这位传说中仅有美貌，而顽劣无知的冰二公主，实际上可能只有美貌的部分切实可靠。

    “二殿下，实际上我关于折照君的消息亦不多，算是道听途说一二，若有不实之处，实属无心之失。”南齐开口说完免责声明，然后继续道，“二殿下知道晚阳折照吗？”

    “那是折照君成君前的四字封号？”

    “君”不仅有品行要求，而且对于实力要求亦是极高，非是一道上登峰造极的人不可能被十瓣莲注意到。那为君之前，有个世俗上的“四字”封号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只不过“晚阳折照”这四个字听起来就不怎么吉利，也不知道当时是谁取的。

    南齐点头，也似乎是看出了冰的疑虑，“据说是折照君相当的温柔和煦，世人想象不出有什么可堪上他的东西了，只有黄昏时阳光的折影可比一二，遂得名。”

    冰皱了下眉，物无美恶，过则为灾，温柔是好事，但是过于温柔，就难免不会是懦弱和好欺负？比如那个被诺伦撞了后，将手汤水向自己那端洒的风容，不仅没得到当时诺伦的愧疚。还被掐了脖子，然后给自己道歉，一路奔波着给姓诺的挑剔鬼找轻软的面料做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