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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的记忆再次明朗

    没出国前,我设想过很多自己会在异国他乡无助彷徨的情景,但是,真正到了圣彼得堡,一切安置工作都顺利完成,我发现,我居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不适用或者想念家人的愁思。我在想,人是不是会在像我这样的年龄的时候,因为工作过几年,不管是在感情还是工作上都遭遇了一些很难过的经历后,反而更希望能换个环境生活一段时间,好好重新审视自己。

    我觉得,我就是这样的状态。

    因为我在国内学的俄语都是比较书面的正式语言,当真的身处圣彼得堡,与俄语母语的人交流的时候,我其实一开始只能勉强听懂他们的口语,特别是去办事窗口办事的时候,我常常会因为无法理解他们的口语化表达而把场面弄得很尴尬,最后还是只能用英语解决问题。更让我有些奔溃的是,俄国人很多人学的好像都是英式英语,而我从小到大学习的都是美式发音,我们之间用英语沟通似乎也很困难,最后,我还是很尴尬地拿出翻译器,尽管我一直很鄙视用翻译器,也会强制要求自己不能使用翻译器,必须靠自我的单词积累和学习去把俄语攻破。

    除了语言上存在一些困难,我在圣彼得堡一切都很好。我很顺利地倒好了时差,然后去学校报到、上课。

    我时常觉得,虽然我前几年的工作和感情都让我很挫败,让我仿佛丧失了自己,但是,在其他很多方面,我还是一个非常幸运的女孩。我有幸福的家庭,通情达理的父母,而且,我出门在外办事识人,似乎总是能平安和顺利。我还是非常感激命运给了我这些优待。

    彼得堡的冬季很长,几乎天天都会下雪,我到的第二天中午,彼得堡就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我坐在房间的飘窗前,静静地观赏着这动人心魄的场景。

    彼得堡的冬天很单调,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严寒的气候也让生活在这里的人养成了看似有些冷漠的性格。我的公寓位于市中心,但是,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我仿佛都听不到一点点的声音,有时候,我会觉得这种安静有些无法适用。

    我打开窗户,寒风一下子涌进来,吹散了一些暖气过足带来的闷热感。我把手伸出窗外去接天上飘下来的雪,像个好奇的孩子一样感受着雪的触感与温度。

    这是我27年来第一次看到的真实的雪,不是从书中的华美辞藻中,也不是在图片上、电视里,是真真实实的,我置身于大雪中。

    这一切对我来说太新奇了太美了!棉絮一样的雪花从黑沉沉的天空中缓缓飘下,在半空中被风托着成曲线状蜿蜒飘荡,最后落到白皑皑的地上,远远看去,城市像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地毯。每当这个时候,我会欢天喜地地穿上衣服出门,到小区楼下转一圈,感受一下绒毛般的雪在我头上飘落的柔感,我还非常喜欢在平整的雪地上踩脚印,即使一个人,我也玩得很开心,有时候也会有漂亮的俄罗斯女孩子邀请我一起玩。

    专业课的学习并不简单,即使我知道,因为我是外国人,其实老师的要求不会很高,只要按时去上课,基本考试都不会挂科,但是,我依然每天严格要求自己。

    研究生的课程其实不算多,一般一周三天课,而且课基本都是下午三点才开始上,但是,强度很大,每次上课,基本都是连轴转近七个小时,直到晚上十点才能下课从学校离开。我倒是比较喜欢这样的课表安排,毕竟,我晚上总是不太能主动学□□喜欢听听歌,玩玩游戏或者刷刷视频,课表有安排,我就没机会虚度光阴了。

    彼得堡的冬天白昼很短,早上十点才勉强天亮。尽管早上没有课,我也不允许自己睡懒觉,我会坚持八点起床背单词,顺便复习前一次课的内容。因为专业课的单词量基本都很长,而且量也很多,所以我必须要花非常多的时间在背单词上,我很少让自己有休息的时间,即使是周末,我也尽量让自己只用一天的时间出去外面转转,去看看歌剧芭蕾,去博物馆、艺术展。俄罗斯是艺术大国,圣彼得堡更是不管是历史还是艺术造诣都非常深厚的一座城市。我在这里,找到了一种平和感。

    我发现,我开始真正欣赏美景和即使我不懂的艺术,我甚至也能在咖啡馆里点一杯咖啡坐在靠窗的位置安静地看一两个小时的行人和飘雪。我不再焦虑,既不焦虑前途,也不焦虑婚嫁。

    我以前,其实没那么爱自己。我总为我长着一张圆脸而不是流行审美的鹅蛋脸尖脸、为自己身高不够一米六而苦恼,为自己本科大学不是名校而自卑,为自己工作能力不出色而气愤,为我喜欢却不喜欢我的男人而羞愧......。

    所以,其实过去的我,快乐的质量不高。我仿佛一直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我甚至时常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是谁,我从哪里来,该往哪里去。

    而现在,我仿佛慢慢能够清晰地看到理想的自我了。我慢慢和自己和解,重新去审视曾经自己在工作岗位上的那些不满和苦恼,重新去审视苦苦追求王伟而被拒绝时那种虚伪的无所谓与自信。

    我开始明白,这些曾经压得我喘不过气的桩桩件件,都开始在我心头散去,我甚至能从这些事中理性地做自我反思和思考。

    我开始接受自己,不管是外在的还是内在的,我都能开始接受。接受自己的不完美,这竟然让我整个变得更自信,而自信的面貌,让我的快乐变得简单和纯粹。

    研一第一学期很快过去,我也没有辜负自己的努力,顺利通过第一个学期的考核。我的俄语水平在我每天坚持背单词的努力下迅速提高,我几乎能做到和俄罗斯同学无障碍交流,同学们和老师都对我大加赞赏。总而言之,我很满意自己的表现。

    放寒假前一天,我们班上的班长突然找到我说学校在三月份会与国内一所合作的科研机构互相派遣人员交流学习的项目要开展,持续时间为三个月,现在需要找几个俄语比较好的中国留学生在此期间负责国内来的科研人员的工作和日常生活的翻译工作,为他们的交流学习提供帮助,学院认为我可以胜任这个工作,于是也希望我能够参加这项临时的工作。

    虽然我很高兴能得这般肯定,但是,我内心并不太想接这样的工作,因为我并不认为我可以胜任专业的翻译工作,再加上,这会影响我的学习,我也是不乐意的。毕竟,对于我来说,这两年的研究生留学经历很宝贵,我并不想在非专业学习以外的地方浪费时间。

    我把我的想法如实告诉了班长。

    然而,班长说,学校会给予负责此次翻译的学生一定的工资,当她说出那个数额时,我动心了,那待遇可是顶我半年的学费呢!而且,班长强调,因为还有其他俄语好的留学生一起工作,学校会按我们的课表安排好我们的翻译工作,并不会影响我们正常的上课时间,而且,在专业这方面的翻译上并不需要我们操心,随行人员会配备翻译器,在专业词汇的翻译上,翻译器基本没有问题,我们要做的工作就是在在翻译器翻译出现直译导致交流人员不懂时,我们能在旁边做一下讲解。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在他们在彼得堡的生活上提供翻译工作和帮助。

    这么一想,其实工作很轻松,最重要是作为一份兼职,这薪资实在太诱人了。

    于是,我揽下了这份临时翻译工作。

    俄罗斯大学生的寒假也就十几天的时间,很快就又开学了。

    我的课表和兼职时间表都出来了。我一周大概只需要负责两天的随从翻译工作即可,工作相当轻松。只是,由于国内交流人员到达彼得堡的那天刚好只有我没有课,于是,我还被安排了随同学校接待团的人员到普尔科沃机场接机。

    三月十三日下午,我随学校接待团前往机场接机。

    在车上的时候,学校负责接待的老师告诉我,今天我的主要任务是向中国代表团介绍我们学校的一些文化和历史,让他们对学校有一定的了解,然后,陪同他们一起去用餐,最后把他们安全送到学校为他们临时安排的住处,并向他们翻译解释接下来的学习安排,最后与明天早上负责服务他们的翻译兼职学生交接,完成这些任务我便算结束了第一次的翻译工作了。

    我大概明白,其实这工作没多大的难度,学校方面都安排得很好,我就是一个简单的语言传递。

    到机场后,我和负责接待的老师到旅客出口处等国内代表团。我高高举起提前准备的我用马克笔写着“欢迎广州蓝天技术研究院学习团!”并在右下角附上学校“圣彼得堡国立大学”字样的迎接纸板。

    没多久,机场出口就出现了熙熙攘攘的推着行李的人群。我身高不够,负责接待的老师担心学习团的人看不到我,于是便接过我手中的纸板站在人群最前面。

    我在人群中翘首以望,很快,我的视线便锁定了穿着黑色羽绒大衣的四个高大又显成熟的推着行李车一起走出来同样在张望寻找的男人身上,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等的人应该是他们四个。因为老师说过我们是接四个人,而我的刻板印象认为,那四个人浑身上下都写着“我是理工男”这几个大字。

    我扯了一下老师的衣服,老师低头看我,我指着那四个人说:“вот  они  думаю!(我认为他们就是我们要接的人!)”

    接待老师马上把纸牌往那四人的方向举,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力,还不停晃动纸牌。

    那四个人也注意到了接待的老师,他们在确认了纸牌上的信息后便推着行李车向我们走过来。

    看他们超我们走过来,我猜想我们的信息应该是配对上了,于是我也和接待老师走向他们。

    我刚刚总感觉这四个人中其中一个有些眼熟,但又不敢确定,随着他们慢慢走近我们,我的心跳似乎快了几拍。

    他穿着黑色肥大的羽绒服,显得整个人高大稳重,浓密乌黑的短发,光洁饱满的额头下是高冷严肃的神情,和我印象中的形象完美重合。他迈着沉稳的步伐随着人群向我走来,此刻他的步伐仿佛有种力量,每向前迈一步,脚下的风就拂去一层原已聚拢在我记忆中的迷雾,直到他距离我只有两步之遥,他终于再次清晰地出现在了我的记忆里——王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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