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孚司空勘定的黄道吉日,相司空如愿做了正使,山中黄昏彩霞遍野的时刻,婚仪顺顺当当办了下来。

    被拘着婚仪前不准同时影相会的师玉红裙逶迤,在侍女的搀扶下迈出殿门,见到殿外同样一身红衣,发簪红系带的心上人,刚露了个笑,侍女便在近旁提醒道,“司徒,慢一些。”

    师玉只得慢下步伐。

    时影一直含笑立在原地等她走来,待到侍女将她的手交付到自己掌心中,师玉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万里霞光洒落在山间,为这对执手的玉人增添一分喜气。一路上观礼的神官、神仆们俱喜气洋洋,当属医庐的药童最闹腾,那群小猴儿在提喜糖篮的侍女们身边一嘴数句“恭贺少司命师、司徒喜结良缘”“早生贵子”争抢着说甜话讨糖吃。

    师玉看了直笑。

    二人要先去望星殿拜神像与天地,再去清修殿拜高堂,师玉无双亲,便由大司命替坐主位。一路徐步穿行,时影时刻留心她的状态,见她笑,也跟着开怀,“可还好?累不累?”

    师玉摇头,悄悄对他说:“不累,我现下欢喜得不得了。”

    “……我亦是。”

    ……

    但得夕阳无限好,年年岁岁与君同。

    ……

    尘心殿大门一关,隔绝了殿外的热闹。

    重明赶在婚仪结束前提前回了殿中,让侍女神仆们把手头上的活该做的赶紧做完,做完离殿去清修殿讨杯喜茶喝。侍女神仆自然也知重明大人催促的意义,忙不迭条条理理地把事提前做了,寝宫铺被褥的,燃香的,后殿准备浴汤与寝衣的,虽山中碍着清规戒律没有大肆结灯扎红绸,但尘心殿一应布置都是白嫣按照尘世习俗带人整理的,华美非常。

    婚仪前几日时影不能见师玉,除却公务,便只忙着给尘心殿送东西了。琉璃彩灯、宝盖方灯、八角宫灯、彩绸球灯挂了一廊,供师玉无聊时赏玩。

    那些眼花缭乱的灯醺红了美人面,哪怕此刻殿中人语声消,也营造出一路无声的热闹来。

    师玉与时影在殿中独自完成最后一拜。没人会在此刻打扰他们,重明扑腾走所有可能会妨碍他们的闲杂人等,远远只留守了弥生、颂浦两个。

    好似就是自踏入了这殿中起,时影给她的压迫感就莫名其妙很足。师玉心下嘀咕。

    殿内无人服侍,她便亲自执起茶壶给两人各自斟了一小杯“交杯茶”,笑吟吟递给时影,与他把臂同饮。

    寝殿布置一新,添了许多属于他的东西,师玉这边摸摸,那边摸摸,没意识到自己挤占了时影的空间。若她真是吃一堑长一智的人,就会忆起,上一回,也是在这座椅中,时影为她修改课案,而她动作越矩把人惹着了。

    成了婚,霎时间一切都不一样起来。师玉站起身绊了裙摆,时影第一时间不是去扶她,而是偏了偏力道,任由她跌坐怀中。哪怕是他曾细细教会她唇齿相依,四下无人时,行为比以往更亲密深入,也断没有过这样让她觉得领地被入侵的炸毛时刻。

    师玉未经人事,分辨不出时影眸中沉沉的欲,他此刻不笑,轻轻将她拢进臂弯的动作是轻柔的,却透露出一股子不容拒绝的把控意味来。

    想着亲亲就好了吧,师玉伸手摸了摸他狭长留情的眼尾,换来他一声纵容的轻笑。很多次时影总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不论当下要做什么正事,不论在忙什么公务,后头总能找到只剩俩人相处的空隙密密亲吻她。

    比起曾经跟着他学墨画典籍时的懒怠,取悦爱人这门功课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往往是闻弦歌而知雅意,脑筋转得快多啦。

    师玉低头亲了亲他的鼻尖,觉得成婚怪好的,看,时影没法子教训她了吧。

    哪怕是属于情人间的情不自禁,平日时影也把握着分寸,不许她靠自己靠得这么近。不许她伸手描绘他的眉眼,亦不准她做些撩拨人心的举动。而今夜,师玉指腹顺着他的眼尾,划过他的鬓角,一点一点将心上人的面貌临摹心尖,却不见他出言阻止。

    门扉紧闭,香炉烟气袅袅,握住怀中腰肢的手掌愈来愈收紧,师玉得意过后心头警铃大作,正欲逃跑,怎奈裙摆与时影的袖袍缠分不开,错失了溜走的好时机,被人一把摁在绣垫上吻了上来。

    这吻来势汹汹,须臾间便令人招架不住。师玉想要推拒,被他单掌捉了双腕架在绣垫,这不是一个好承受的姿势,却抵不过情浓时的迷乱,师玉不知他甚么时候放开了她的双臂,扶着她脖颈的手心烫的要命,她亦如雨打浮萍轻搂他的肩臂。

    发髻蓬散,金钗零零碎碎落了一地,不止衣袍,乌发也悄然缠在一起。师玉喘得厉害,纤手撑住时影的额偏头躲了躲,那濡湿的吻便顺势落在耳廓。这是未被教授的部分,师玉不懂,只觉腹内热意上涌。她不让时影继续亲了,“热。”她天真地以为。

    时影居然还真放开了她。

    殿内供桌上那对孩儿臂粗的龙凤烛仍不知疲倦的燃烧着,师玉蹬了外袍与鞋袜,她气喘吁吁,衣襟凌乱,时影虽也微喘,却比她好得多,此刻臂袖遮了眼懒懒靠在椅背,不知在想什么。

    他在外人面前向来是端方持重、清冷禁欲的大神官,姿仪永远笔挺如傲竹,鲜有这等慵垮私人的一面。

    师玉眼珠转了转,逗弄般径直去扯他的衣带,“该沐浴了吧,少司命,不如让我来伺候你?”

    听听,多不知死活的语气。

    袍袖下的长睫颤了颤,时影的眼尾因动情而潮红。支开长臂,眯眼瞧了瞧师玉笨手笨脚解他衣带的动作。

    哪怕此刻是倚着的,睨人的眼神也是睥睨的。

    ……

    即使时光倒退多少个日夜,时影也想象不到,自己苦修的术法,将来有一天会用在洞房花烛夜,替二人的荒唐“毁尸灭迹”。

    师玉拢着被褥打了个哈欠,沐浴后的湿发被他用灵力烘干,疲倦地伏在葡萄藤花纹的帷帐后等他。

    “方才不是说饿了?”见她小兽般巴巴等着自己,时影再次施法,规整寝殿摆设,好歹能恢复婚仪时的布置了,殿中供桌上摆的都是她爱吃的糕点果子,时影端了一碟,快步绕过屏风,回到她身边。

    帷帐只勾了半扇,殿中烛火屑琐地透进来,一只纤弱的玉臂垂在榻边,如明珠润泽,引暗室生辉。

    想着要给寝殿透气,师玉拿叉竿撑开了靠花圃的半寸悬棂,这会儿溪风潺潺,渗入几缕寒意,时影坐在榻沿,端进来栗子酥就搁在枕边。

    他捞了一把她裸.露在褥子外的玉臂,触则生凉,目光扫过她扔在一旁的寝衣。

    “可是身上不舒服?”他低声问。

    “一点点。”

    “别怕,让我看看。”

    师玉懒懒趴着,本还要躲,时影轻轻拉下绣褥,正对上师玉侧目。

    “咳。”时影抿了抿唇,灵力同柔风般拂过那些痕迹。师玉不适感渐消,乌发斜斜一缕滑下肩胛,时影温柔替她束回颊边。

    本是很乏的,在后殿汤池便撑不住睡了半盏茶,时影怕她受凉,将人抱了回来,现下被他注入灵力,又觉得精神回来些。

    栗子酥闻着真香,师玉拿起一块,先喂给时影吃了一口,绣帕早不知卷到哪处去了,师玉坐起身,被时影连同被褥囫囵抱在怀中,吃一口栗子酥,还要嘀咕一声:“待会儿又弄脏了。”

    时影:“……”

    咳。

    一连吃了两块,闻着悬棂外的兰花香,就着时影的手喝了半杯冷茶。师玉从记忆中翻出特别古早时学的那个洁净术,双手掐诀,咒语刚念了两个字,就瞥见时影微微皱了眉。

    师玉立刻住嘴。

    “嗯,怎么不继续?”时影搭在膝上的手指叩了叩。

    “错了嘛……”师玉小声撒娇,“你来。”

    笑话,以前每次被师父考教术法,她定要让时影陪同,因为施法时只消偷偷看他是否皱眉,就知自个儿这手势、口诀有没有出错。

    她比时影提前修习数年,到头来赶不上他万分之一的修为。她起初还挺不服气,后来在时影恐怖如斯的进益下甘拜下风。

    新晋弟子在山上修习那两月,她就听课室徒儿们偷偷议论过少司命为师的严谨。朱颜爱跑去清修殿请教,被她撞见过,那回似乎是在学御火术,这术法与赤族一脉相合,偏偏朱颜被时影演示、纠正了数遍,还是使得不好,有些自艾,说了气话。

    时影板起脸训她:“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术法基础有任何偏差,修行之道,没有乐趣,只有苦字。”

    这世道人人宽于待己,他偏严于律己,不论是修习术法,还是当师父,他都是卓尔不群,令人望其项背那个。

    师玉从不在术法上跟他打马虎眼儿,不会就是不会,她还小马屁精似的添上一句:“这术法大概是谁教我的来着?反正你教我的,我都记得牢牢的。”

    时影闻言挑了挑眉。

    没挨训,那大概就是很吃她这一套了。

    万物号而不令,洁净术在时影手中格外温顺,师玉特别爱看他施法,因为不管再难的术法,只要到了他手中便如臂使指,潇洒自如。师玉乖乖蜷在被褥中,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

    崇拜两个字就差刻在脑门上了。

    “想学?”

    “……不。”

    师玉顿时收回视线。

    却听得他一声轻笑。

    师玉:“?”

    好啊,逗她是吧?

    时影眸中含笑,要来牵她的手,师玉能让他得逞?登时蚕蛹般裹着被褥往床榻深处一滚,话不经脑子便提溜出口:“少司命今夜当小师父当得还不过瘾……”

    “……”时影欲要端茶盏的动作微顿。

    床榻间夫君、时影、少司命喊了个遍,每次喊他小师父时,师玉就会被折腾得特别惨。

    师玉不知道这以往常拿来打趣他的称呼触动了他什么禁忌,后来在浴池那次,就闭紧嘴巴绝口不提。

    只是被“教训”的记忆太惨痛,这三个字刻在意识里,随口就秃噜出来了。

    师玉真的是一个很记吃不记打的人。

    悬棂的叉竿飞进殿内,窗格紧闭。

    长夜漫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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