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

    热烈的掌声送迎他们到了台幕后面,孟琳挽着他臂腕的手抽离。

    “你究竟是谁?”星眸直逼着他,孟琳困惑,不解,迷茫,“季旌不会这样。”

    梦境与现实的差距,她分得清。

    现实的季旌,从来不会主动关心她,不会担心她有没有按时吃饭,不会怕她难受而捂住眼睛,不会为她抢白桃乌龙茶,不会给她买花,不会做甜品,不会带她兜风……

    更加不会给她堆雪人,哄她开心。

    他自始自终都对她保持疏离,甚至形同陌路。

    梦境的季旌很好,好到自己好像喜欢上他。

    他,亲近她,因为她的冷漠而委屈,无意识向她撒娇,无条件对她服从……

    他多好啊,可惜是假的。

    约安静两秒钟,耳畔传响了季旌的苦笑,悲凄,哀伤得令人心疼。

    他勉强扯扯唇角,无可奈何道,“我就是季旌。”

    他在她震惊的目光中,一字一句,“25岁,我是25岁的季旌。而你——”

    “孟琳,27岁。”

    孟琳眼眶泛红,意料之外的镇定,“我早就猜到了。”

    梦境里所存的人都在按照久封的记忆,进行原本的轨迹,除了宁子杰并未出车祸的小意外,其他还是原始的模样。

    季旌是个例外,变化极大,他总能出乎意料做出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如今,总算可以得到解释。

    孟琳强忍住眼眶打转的泪水,腔喉无形的苦涩,“为什么?”

    为什么要将她拉回过去,仿佛重新活了一遍,蠢得以为能改变那些糟糕透的事,其实到头来,竹蓝打水一场空。

    季旌缓缓闭上眼,随即又缓缓睁开,“我……”他努力调整语句,奈何颤抖的尾音掩盖不住。

    “如果我说,我想让你动心  ,你信吗?”季旌顿了顿,即使内心纠结却老老实实道,“我好早之前就喜欢上你了。”

    孟琳难以置信瞪大双眸,脑海轰的炸得空白,短暂失去思考。

    她碱默片刻,问,“什么时候?”

    孟琳回忆往事,曾经她跟季琼雪在院子荡秋千,不小心掉落,被恰巧路过的季旌稳稳的接抱。

    彼此相望,倒可能一见钟情。

    孟琳怀疑道,“秋千那次吗?”

    季旌凝视着她,神情麻木,牵动嘴角,悲伤随之溢现,他无力且沮丧地摇摇头,“不,更早,比你想得更早很多。早到我都快恍惚,准备放弃你了。”

    “什么时候?”孟琳反复问他,急切渴望得到答案,音量不自觉提高,“说啊,什么时候?!”

    他的瞳眸爬满痛楚,忍着心底深处的煎熬,埋葬已久的秘密此刻准备要被知晓,或许这个秘密,她很大的概率不喜欢。

    季旌道,“你踏进我家门口的那天。”

    2014年夏,旋转楼梯站着的十三岁少年,湿哒哒的发湿,散扣子并半露锁骨的睡衣,手揣游戏机,偷瞥了眼被姐姐领进门的白裙女孩。

    白裙女孩很爱朝姐姐笑,眉眼弯弯,给人种干净纯粹的感觉,他第一次产生想把人护进怀里保护的冲动。

    别人,靠衣撑。她,衣靠人撑。

    十三岁的季旌万万没预想过,他仅仅下去拿游戏机然后上楼的功夫,瞧见刚入家门的白裙女孩。

    更没想到,一辈子栽在孟琳身上。

    一眼万年,不假。

    良久,孟琳死死抓住他,道,“你真是疯了。”泪珠子断线般往下流,“我不值得你这样。”

    像季旌成绩好,长得帅,高冷类型的男孩,从不缺人追,大把女生等着他选。将自己的青春浪费她身上,不值得。

    “值得。” 季旌抓住朝臂慢慢下滑的手,“我很清楚我做的事。”

    暗恋有多苦,季旌不是不知道。中考故意控低分数,考上孟琳的高中。亲眼看着孟琳为季砾邡难受。

    她难受,他是她痛苦的万倍。他很小气,看她走向别人也会吃醋,但他心知,孟琳不会在意。

    同所学校,制造的偶遇往往只换来不经意的擦肩而过。

    孟琳竭力咽着泪,眼神空洞望着他,脸色苍白,身躯止不住颤抖,嘴唇哆哆嗦嗦,冒不出一个字。

    “你对我动心了吗?”高宽的脊背瞬时弯弓,委屈低声,“哪怕一点点。”

    他的要求就一点点。

    孟琳眼神躲闪,季旌抓住她的手腕,贴在胸口,“你感受得到吗?”

    隔着薄料西装,心脏仿佛与掌心产生共鸣共契,温热鲜活地呯呯剧烈跳动。

    厚劲的手牢牢锢住她,“这里,遇见你,心跳的频率一直加速,它啊,让我喜欢你,让我追你。”

    孟琳感觉手脚发麻,浑身僵硬,但胸腔里的心脏很冲,仿佛下秒要跳出。

    孟琳迟缓抬手要掰开紧锢她的那双手,一切都是梦,假的,通通是假的。

    季旌怎会喜欢她呢?

    她要亲手打碎这一场景,碎了,梦境的场景便转换了。

    桃花眸看穿她的意图,径直利索地狠狠抓住伸过的手,将人向里用力地一拉,拽进自己的怀内。

    清冽冷木的气息包裹着孟琳,无处逃脱,紧接着,对方的薄唇倾覆。

    他,真的,彻彻底底疯了。

    舌头笨拙地探入,孟琳拼命地挣脱,拍打男人坚实的胸膛,尝试让他清醒。

    季旌一手扶按她的后脑勺,不顾后果地贪眷汲咬柔软的唇瓣,搂着细腰,小心翼翼地亲吻。

    季旌忽略掉孟琳的呜呜声,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只想要她。

    叮铃叮——铃

    入目是熟悉的天花板,环顾四周,简易的布置,小毛毯堪堪滑到膝盖。

    她轻拭去眼尾残留的泪水,呆滞地躺在按摩椅上。

    梦,醒了。

    她回到了现实。

    季旌占据她的思绪,脑海不断浮现他拽过她亲吻的画面,反反复回放,拉扯。

    她似想起什么,猛地离开按摩椅,跑向卫生间。镜面反射出张血色浅泊的脸庞,孟琳望着镜中的自己,愣愣观了约足十分钟。

    拇指疯狂地摩挲着唇瓣,渐渐地,她笑了。她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笑,只是不受控制地随脑神经发出指令。

    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短短时间内湿糊了全脸。孟琳拧开水龙头,卖劲将纯净的水泼向自己。额前的碎鬓发被泼湿成了一缕条。

    孟琳胡乱抹去脸上的水,重新抬起头,她朝前近了些,盯着唇瓣仔仔细细地看,寻找他吻过咬痕。

    然而,没有痕迹。平洁的唇瓣提示她,假的,梦境罢了,何必当真。

    她只不过单纯梦见了季旌,幻想出压根不可能存在的季旌。

    梦醒,臆想出现的季旌自然会消失。他只是在虚拟的梦境告白,吻了她。现实的季旌是不会这样的。

    客厅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孟琳走过去看了眼备注,“喂,我在。”

    那边传来季琼雪大大咧咧的声音,“琳琳啊,这个月17号有没有空?”

    孟琳随手翻翻旁边的纸质日历,翻页到下个月的17号,她意识到翻过了,又翻了回去。

    三月十五号,她只是简简单单睡了一晚,做了个梦而已。

    季琼雪未听见动静,连喊几次喂。

    她想了想,“周六,有空。”

    “好嘞好嘞,陪我去吃顿饭,顺便把关把关咱们以后的弟媳。”

    “嗯?”孟琳懵了,即使内心涌动不好的预感,还是同意了。

    季琼雪语气有些激动,“我妈安排了相亲给季旌。”

    孟琳倏尔地心口一紧,“他同意了?”

    “嘿当然。”季琼雪欣喜道,“我这弟弟总算开窍了,以前家里人经常给他安排相亲,每回都找借口不去。”

    “今天我妈打电话催,你猜怎么着,他竟然答应了,一句反驳的话都不说,搞得我妈高兴地连忙安排,生怕他反悔。”

    季琼雪依旧喋喋不休,“到时候,咱俩去了一定要好好瞧瞧看,选好弟媳,你……”

    “那个——我还有事,先挂了。”孟琳急匆匆挂断电话,耳边如愿地落了清静。

    孟琳盯着日历上的17号,短暂冲缓思绪,她咬紧下唇,瘫坐在沙发,捂住脸,不争气地哭了。

    一醒来,就听见你要相亲的消息。为什么非得等我开始喜欢你的时候呢?

    夜色渐深,孟琳将自己关进房子,她仍坐在沙发,一整天不吃不喝,颓废地抱着小毛毯。

    她宁愿喜欢季砾邡,也不要喜欢季旌。

    孟琳发现,喜欢季旌比喜欢季砾邡更加痛苦。仅仅得知季旌要相亲的事,联想到他将跟其他女人过一辈子,孟琳便疼得要死。

    她能安安分分地眼睁睁看着季砾邡谈恋爱,唯独不能看着季旌谈。

    哪怕简切地见面,也不行。

    她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的占有欲很强。

    蹭在小毛毯的泪涕已干,孟琳像只求保护的幼兽攥抱着它。

    时刻零点,孟琳满怀希冀躺上按摩椅,盖好小毛毯,合眸,存着侥幸心理按下重启键。既然按摩椅带她入梦,为何这次不行?

    [滴——]

    [迹梦启动]

    [主人,很高兴为你服务]

    [您已进入催眠模式]

    [主人,祝你好梦]

    可惜,梦已过,已散。

    睡意来袭,孟琳昏迷迷地入眠。此次,她面临地只是普普通通的梦暗,里面空荡荡,漆黑不见底。

    吱呀——

    门开了,踏入的脚步打破了房屋的寂静,挺拔高隽的身影放轻步子,害怕惊扰按摩椅沉睡的孟琳。

    屋子的灯始终亮着,光照方便季旌看清心上人的睡颜,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指尖一点,一点,临摹着孟琳的轮廓。

    徐徐地滑摹至唇瓣,轻轻地按压住它,微凸的喉结显而易见地滚动。

    这儿,他在梦中,吻过。

    季旌努力捺住再次吻上去的躁动,瞥移视线,指腹贴近她的侧脸,拇指抚摸嫩肤,目光灼热盯着孟琳。

    他胆子小,只敢趁人入眠,偷偷摸摸近距离接触她。

    他也只敢在梦里放肆了。

    他曾妄想,倘若孟琳一直不察觉梦境的奇异之处,那他是不是永远跟她梦里约。精心编织的梦境,或许他能得偿所愿与孟琳述说一辈子。

    季旌拉了拉滑落的小毛毯,体贴为孟琳盖好,触碰及她冰凉的手。三月份的夜冷,怕她着凉,季旌大着胆子抱起沉睡的人儿。

    孟琳无意识朝他的怀里缩了缩,他垂下眼睑,紧抿的薄唇微扬,不由得抱紧了些。

    睡着的她,很乖,特别是他抱的时候。

    季旌抽出手开了卧室的门,谨小慎微将孟琳放到床榻,轻声轻手给她揶好被子。他拉上窗帘,开了小桌的台灯。

    暖式台灯能做她的保护神,如同季旌多年默默紧跟着她。

    睡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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