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
黎姿芳听见客厅的动静,试探性地喊了喊。
“妈!”孟琳回应从厨房传出的声音,“我带了人回来。”
恰巧黎姿芳端了盘菜放在饭桌,跟在自家女儿身后的男生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一把将孟琳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木木,你带对象回家怎么不提前吱一声啊,妈不是那种思想固执。好歹给我说说,你可真敢,直接带人……”
孟琳一抹黑线,黎女士误会了。
“妈!”迫于解释而提高音量,“他不是我男朋友。”
寂静——
黎姿芳眼神飘忽,尴尬地轻咳,“那啥,厨房还炖着汤,木木你好好招待人家。”
未等孟琳反应,黎姿芳女士已经溜烟小跑回厨房。
孟琳余光偷偷瞥向成为议论中心的人,少年仿佛聋了般,平静地坐在长沙发,低眸玩手机,全然无事发生的样子。
她知道他肯定听见了,犹豫地抿抿唇。半晌,孟琳肢体略僵硬,同手同脚走过去站在旁边,“我妈不小心误会,怪我没先跟她说,希望你别介意。”
屏幕上下划滑动的骨节分明的指尖停顿,不露声色扬勾的唇缝绷成直线,季旌道,“随你,无所谓。”
毫无温度,冷冰冰。
“我会跟我妈解释的。”孟琳以为他生气了,小心翼翼道,“她出来,我立马说我们只是普通关系,绝不会误会。”
季旌淡淡轻嗯,若不仔细听,孟琳都当他沉默了。
孟琳注意他似乎朝茶几上看了眼,她出门前吃剩下切成块的桃子 ,客气问道,“你要尝一尝吗?”
“六月份的桃子?”季旌挑挑眉梢。
“嗯。”孟琳叉起块桃子,边嚼边道,“我妈说桃子成熟期为一般六至八月份,这算早熟了。”她把果盘推向他,“夏天第一份桃子,确定不试试?”
季旌反手熄灭手机屏幕,叉了块桃肉。他刚咬一口,孟琳迫不及待地问,“怎样?”
喉结顺吞咽的动作轻微滚滑,汁水不如盛期饱满清甜,他评价,“还行,你不爱吃软桃,油桃建议等七月中旬这段时间比较脆甜。”
孟琳附和点头,“但尝起来味道算蛮不错。”
脑子迟钝的她根本没想过,与季旌接触极少,也未透露自身的不喜食软桃,他是如何得知。
“小旌,多吃点,阿姨的厨艺可好了。”已经听孟琳介绍过的黎姿芳慈笑招呼季旌,“不信你问问木木,她最有发言权。”
孟琳默默勺了碗汤,“我家习惯开饭前喝碗汤,你要吗?”
“小旌,别听她的,我和她爸只是偶尔喝,不像木木总爱先喝汤。”黎姿芳佯装斥她,推荐道,“琼雪那丫头,就是你姐,每来一回,都会喝阿姨煲的汤。来,小旌尝尝。”
季旌恭敬地双手接过黎姿芳勺的排骨汤,乖乖道,“谢谢阿姨。”
奶白排骨汤汁,醇香鲜美。
他抿了口,竖起大拇指,浅笑不吝地夸奖,“阿姨,味道很棒,是我喝过最好喝的汤。”
孟琳暗暗翻了翻白眼,私下吐槽,马屁精,哪有这么夸张。
偏黎女士爱听,笑得合不拢嘴,“好喝就多喝点,熬了差不多一小时呢。这次季丫头没来,可惜了。”
“你们都放学了,就她傍晚才能见。”黎姿芳叹气,季丫头两三个月没来,木木不如她活蹦乱跳,怪有点想念。
“准备到暑假,闲余时,我姐就来烦阿姨了。”季旌仰头闷完汤道。
孟琳恍惚,脱口而出,“这么快?!”
“你竟然嫌快了?”黎姿芳惊讶,这还是往常整日嚷嚷‘什么时候放假’的木木吗?“难得喔。”
“小旌,阿姨帮你盛饭。” 黎姿芳发现坐在对面的季旌碗内已空,作势动身,却被他率先一步拿碗站起。
“不用,谢谢阿姨,我可以自己去厨房盛饭。”季旌声线不似平时般冷淡,晚辈性的礼貌道。
“好好。”黎姿芳指了指,“进了门口就能看到。”
趁季旌去盛饭,黎姿芳一脸满意,“木木啊,小旌这孩子看着很不错,既懂事又乖。你怎么不早说呢,季丫头也是,不带他来玩。”
孟琳瞧黎女士那神情,仿佛女婿上门,岳母十分钟意。
她竟想到这儿?!
慢慢喝汤的她不小心被咽腔,“咳咳——”
黎姿芳赶忙帮她顺气,抽纸巾替她擦擦嘴,“急什么,慢点。”
“哦。” 孟琳缓了缓,回答之前的问题,“他比较忙,所以没来得及带。”
黎姿芳,“高一能有你们这些高二忙?哎不对,你跟季丫头都玩了差不多五年,咋不见带?”
孟琳梗住,高中时期并不与季旌熟稔,甚至偶尔校园相遇,互当空气,漠视而过。现如今,莫名其妙穿回了不知是否为梦境的过往,之间的陌生已然消失。
他的出现,出乎意料,措不及防。
她思索两秒,道,“下次若季旌想来,就让他来。”
“真的?”
季旌绕过她,坐回原位,重复问一遍,“你说真的?”
孟琳掩饰性地扒扒另个碗里的米饭,没想他突然恰巧出现,埋头不语。
“当然啦。”黎姿芳笑道,“随时欢迎你们姐弟俩,阿姨给你们开炉灶,尝阿姨新研究的菜品。”
少年眼底浓郁隐隐的执着,迟迟等不到她的答复,佯装若无其事移开视线,标准的笑显示唇角,“谢谢阿姨。”
“尝尝阿姨的拿手菜。” 黎姿芳热情地夹个糖醋丸子放进季旌的碗里,“多吃点,保管吃饱。”
孟琳想阻止都来不及,小洁癖的季旌从不会碰别人夹的菜,害怕等会儿黎女士伤心。
下一秒,坐在长形桌对面的季旌迅速塞进嘴里,漂亮话跟不要钱般持续输出。
她默默收回准备伸出的筷子,打消夹出丸子的想法。
内心嘀咕∶反常的季旌。
黎姿芳,“木木,别光顾啃丸子,说句话啊。”
都让你说完了,孟琳此时此刻无比懊悔,她怎么一股劲冲动带季旌回家,他居然还毫不迟疑地答应了!
越想越抽自已,那时她就不该提。
饭后, 黎姿芳担心他们撑肚,拿了有助消化的山楂片。客厅上的俩人无言坐在两侧,液晶电视放映着幽默有趣的相声。
少年慵懒背靠着木质沙发,眼眸半盍,辨不清是否在认真看屏视穿大褂长衫的相声演员,额前的碎发遮挡堪及薄薄的眼皮。
“小旌。”黎姿芳将山楂片搁在茶几,虚假动作地掩掩自己的额,“该理发了,再不剪,挡眼睛。”
孟琳偏头看向他,提议,“明天周六,可以去剪。”
季旌含了块山楂片,酸感略微甜,“嗯。”
“阿姨知道有家理发店可好了,叫汕梦理发。”黎姿芳推荐,“那里技术,保准不会哭着走出理发店。”
孟琳无奈,“妈,你看他,需要担心吗?”
黎女士端详季旌的脸颜,端正俊逸,梭角清晰分明,浓眉薄唇,半晌缓缓道,“用不着,小旌长得好。”
季旌微微侧过脸,无人看见的角度唇边偷偷上扬,一瞬即过。
“阿姨,店在哪里?”他不紧不慢道,“明天我立马去。”
“金港路——”黎姿芳卡顿,描述不出具体位置,“额,木木知道!她带你去。”
“不行!!”莫名被扯上的孟琳拒绝,“妈,明天我约有朋友,不能陪他。况且,如果带他,这好么?”
黎姿芳哑口无言,一大伙子跟俩小姑娘身后,想想就麻烦。
“阿姨,别为难孟琳姐,她要和闺中蜜友趁可贵的少数假期放松心情,缓解学习压力,没必要浪费在我身上。”
他用着无比泰淡镇静的语气道,“其实,我可以自已去理发店,毕竟,留守儿童的我已经习惯独自独来。”
黎姿芳,孟琳∶表示惊诧。
孟琳疑惑,季旌什么时候成了留守儿童?!
黎女士心疼得不行,回忆季丫头每来家里蹭饭,估计父母极少伴身侧,才经常屁颠屁颠要认她干妈。
“小旌,如果你不介意,以后和季丫头一样叫我干妈。”黎姿芳道。
孟琳无奈叹气,劝诫黎女士随便认干儿子,而且依季旌生人勿近的性格肯定搪塞掠过。
然而……
“干妈。”
“嗳。”
孟琳目瞪口呆,舌头捋了捋,半天愣是无话可说。
他倒应得干脆爽快。
得,不止多个季琼雪,又多个季旌。俩姐弟赶上门喊干妈。
“木木,你能不能……”
“不——”孟琳拒绝的话未出口,生生止住,黎女士饱含恳切的眼神投过来,加之季旌也在看她。
孟琳最终违背心底防线,答应了。
“你明天倘若真没空,不勉强你陪我。”季旌补了句,“我会跟阿姨解释。”
“算了。” 孟琳随意摆摆手,当着黎女士的面答应,反悔几率低于百分之二十。
她送季旌到门口,问,“明天多少点见面?早上?”
季旌的墨眸闪了闪,抿唇暗笑,“木木,你起得来么?”
冷寂的声线倏然多了许丝调戏意味,其中亦存别样的沉哑温润。
脸颊腾地泛升薄红,除了父母,再无人唤她小名——木木。
孟琳忙不迭地慌道句,“没大没小。”
“哦?”
尾音的腔调似不解。
“你挑个时间。”孟琳跳移话题,心想男生理发应该不需要很长时间,“下午?”
“嗯,两点。”季旌走到骑来的自行车旁,长腿简单轻轻地一跨,脚蹬在踏板,“我走了。”
“好。”孟琳挥手告别,“拜,明天见。”
孟琳仰躺在床上,脑袋半埋进枕头,指尖点点屏幕,犹犹豫豫将打字框一行黑体字删删改改。
【 好姐妹,原谅我。明天不能陪你去图书馆,(?_?)。】
点击,发送。
酸奶盖∶【??】
桃子汽泡∶【明天陪季旌去理发店。】
酸奶盖∶【!!哦豁(?ò ? ó?)】
酸奶盖∶【你们怎么扯上关系了?你见色忘友!!】
孟琳发了‘打你’的表情包。
桃子汽泡∶【洛梓——】
桃子汽泡∶【没,见色也不是见他的色,还是那句话,兔子不吃窝边草。】
酸奶盖∶【?(?﹃??)】
孟琳一瞬间讲不清楚,干脆直接发了语音,大概说明来龙去脉。
酸奶盖∶【行吧行吧,原谅你的身不由己。】
桃子汽泡∶【呜呜呜,感动。】
“呦,去哪玩了?”
放学不久的季琼雪从冰箱拿瓶冷饮,拐出碰见在门关换鞋的季旌。
“稀奇哼。”她摇晃冷饮,季旌常关自己在房内,鲜少出门。
季旌答非所问,“你今天提前放学?”
“学校大扫除,干完就早溜呗。”季琼雪忽记起什么,“噢对,你中午煮饭的电饭煲忘拔了。”
季旌扫了眼电饭煲的方向,急着跟她走,把它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