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姿芳皱眉头看着孟琳直接在面食区货架拿了两包袋装,“木木,你买这么多泡面?”
“那里多了?”孟琳不以为然,袋装就只拿两包泡面,有时候食堂的人多或者晚自习放学饿了,可以用它解决。
“学校食堂是对你不开放吗?”黎姿芳打算将一袋拿出来购物车,却被孟琳死死保住,压着不让。
黎姿芳作罢,颇为无奈,“行吧行吧,我管不动你了。”
孟琳追上推超市购物车往前的黎姿芳,讨好式地挽手,“我在学校很容易肚子饿,你又不是不知道。”
“俗话说得好,一个人,要是脑子动了,食物消化就会快。”她继续道,“我每天在学校肯定是天天动脑子,所以就特别容易饿。”
黎姿芳深深地看了看她一眼∶并不觉得自己的女儿会经常使用脑子……
“咳咳咳。”她眼神飘忽不定,有些心虚,“偶尔动脑,消化也挺快。”
“歪理。”知道劝不住,却仍道,“少吃点。”
黎姿芳并不希望孟琳在学习上有太大的压力,高中生活能过得快乐就好。
孟琳出门磨磨蹭蹭,她发觉时间可能不够,“我去给你买牛奶,你随便逛逛,想吃什么就拿。”
孟琳乖巧点点头,与往常般,去零食区挑选 。
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感觉这本该是属于她的生活轨迹。
高一的她,没有亲眼望着病床上紧闭双眼的母亲。
高二的她,没有去墓园看母亲。
母亲依旧如往常般体贴照顾她,记住她的喜好,陪她去超市,会接送上下学……
孟琳偏爱果脯,货架上的果脯种类多,犹豫不决。
“孟琳 。”
午后的超市很空静,声响不大,轻而易举听见。
她顺声而望,蓝白口罩遮挡住少年的半张脸,露出浓眉漆邃的眸子。
季砾邡?
不,是季旌。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孟琳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季旌。
一步
两步
三步
四步
孟琳率先开口。 “好巧。”
“不巧。”
“嗯?”音尾拖长,意示着她的不解。
季旌没去看她,视线停留在整整齐齐摆放货架上的果脯,随后抬手拿了袋果脯。
桃脯。
孟琳一眼便认出,“你也喜欢桃脯?”
“也。”他的声线平静,仿佛丝毫不意外。
“桃脯酸酸甜甜,桃肉相较于其他果脯的果肉有些软糯,况且……”孟琳极力推荐,拿了袋果脯,朝他指着包装袋透明部分而露出的桃脯,“你不觉得它的颜色好看么?”
色泽金黄艳亮,是果脯常有的颜色∶苹果脯,芒果脯,黄猕猴桃干,西柚干……
季旌脱口而出“不”,随即撞上满含期待的眼神,迅速改口,“嗯,它挺好看。”
孟琳得到认同,眼眸亮了亮,嘴巴顿时停不下来,边指边推荐,“还有,巧酸话梅,草莓干,冰糖沙桔,这个,还有那个都挺不错……”
耳畔是女孩滔滔不绝,季旌不动声色地朝她一点点靠近。
他挨着孟琳的肩,余光时不时瞥向她,耐心地静静听。
孟琳讲得过于入神,良久,她忽而发觉季旌的沉默,心一惊,小心翼翼问道,“我会不会讲得有点多?”
季旌将手上的桃脯一翻,眼盯着配料表,淡淡“嗯”了一声。
“好吧。”孟琳生怕讨他烦,“那我不讲了。”
耳畔静了下来,季旌问,“不讲了?”
“不了。”
“为什么?”
孟琳默不作声,内心嘟囔,怕你烦我。
季旌若有所思地静了会儿,“我不怕烦。”
“啊?”孟琳挑果脯的手微微一顿,“你听见了?”
她刚刚,好像,没说出口吧。
“听见什么?”季旌将手上的桃脯放回原位,“我猜你应该在内心里怕我嫌你烦。”
孟琳有些疑惑,他是有读心术不成,“万一你猜错了呢?”
“不会猜错。”
“这么自信?”
“嗯。”
没有一定的把握,季旌是不会随意将猜测说出口。
孟琳抱着袋桃脯,面露难色,纠结问,“你说,我该选苹果脯还是杏脯?”
“小孩子才作选择……”
季旌话未完,孟琳打断道,“所以,全都要!”
星眸迸射兴奋地光芒,奈何下一刻,身侧的人泼了盆凉水。
“都不要。”季旌缓缓道。
孟琳惊诧,这跟所听的版本不一样。她不忍撒手,“不行。”
“那就都买了。”季旌直接在货架取下苹果脯与杏脯塞给她,“问题解决。”
“不行。”孟琳重新放回货架,“我妈只让买两袋果脯。”
“这么乖?”季旌挑眉,“怎么不给?”
孟琳默默叹气,“都是无良营销号害的,她有次上网冲浪,刷到果脯内含有少量的香精、添加剂,长时间食用会严重影响肝脏与肾脏。”
“后来听她说,会造成龋齿,升高血糖,加重心血管疾病。”孟琳忿忿道,“这些都算了,更过分营销号特意加粗‘危害生命’字体。”
“导致规定你只能买两袋?”季旌嘴角微微上扬,“果脯吃多的确不太好。”
“她哪会这么‘大方’。” 孟琳抿抿唇,“我嘴贪,缠她,才勉勉强强同意添上一袋。”
母亲在含有一丝危害孩子的因素,从来都是‘小气’。
孟琳不止嘴贪,而且贪妄梦境成真。
“即然难选择,不如就此放弃。”
季旌话落,孟琳错愕问,“为什么要放弃自己所喜欢?”
季旌难得被问住,沉默不语。
她问,“如果让你放弃,你会吗?”
他回答,“会。”
于他而言,选择困难时,往往会毫不犹豫放弃。
二选一,始终选择心跳轨迹偏向。
沉寂在他们之间徘徊。
“季旌,你有喜欢的人么?”
他保持沉默,双唇紧闭。
孟琳倒未顾及等他的答案,“那么,你会放弃?”
“不会。”季旌在孟琳疑惑地眼眸缓缓道,“她,从不是我的困难选择。”
孟琳未料及他的话,微微一愣,忽而自嘲地想,她跟比小一岁的弟弟谈什么感情问题。
“二选一,我不会放弃,只会选择一。”
“你不选择困难了?”
“我自有办法。”她狡黠一笑。
随后,季旌明白她口中的方法,清冷的眸子透出一丝丝笑意。
高二生,还这么幼稚。
女孩指尖在苹果脯与杏脯之间来往点点,嘴里念着童年常吟的点兵点将顺口溜,“点兵点将,大兵大将,小兵小将,点到那个我就选谁。”
杏脯荣幸点中。
17∶50
临近傍晚六点的校门口道路停满各式各样的车辆,刺耳的车喇叭声时不时响起。同学们告别家长,赶紧趁六点十五分前刷卡进校园。
孟琳直至现在对优明附中的某些校规都不太能理解,就比如进校园必须刷校园卡才能进来。其美名曰,防止校外人员进入。而相较同等级的高中,都不需要搞这套。
“哎,你这孩子,要是早点出发就好了。”黎姿芳看着校门口排得长队刷校园卡的同学们,担忧道,“什么时候能排得到你?”
“妈,我还没去排队呢……”孟琳不急不慢地下车。
她刚看了眼手机,17∶50
距离关校门的时间还有差不多二十分钟。
“你赶紧去排队,迟到就不好了。”黎姿芳帮她把来学校之前买的零食牛奶拿给她,“下次速度快点。”
“嗯 。” 孟琳嘴巴上答应,内心却咕嚷,下次还赖在家。
黎姿芳今晚回趟母家,她催促孟琳,“还傻愣着干嘛?去排队啊。”
“嗯,妈妈再见。”
“木木,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黎姿芳确认孟琳老老实实去排队,匆匆忙忙开车离开。
车身消失于视线,孟琳本打算脱离队伍去路边摊买卤味,但现排至中间位置。
插点到达学校的人有些多,若是此时退出去,等会儿重新排队很麻烦,耽误时间。
18∶00
孟琳加快步伐走到宿舍门口,里面传出热闹交谈声。
都在啊……
她以为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回教室了。
推开门,舍友纷纷朝她问好。
离她最近的女生打招呼,“孟琳,回来了!”
旁边的短发女生问,“回家开心吗?”
“那肯定。”孟琳笑着回答,朝自己的床铺走去。
恍然间,她不敢相信在未来毕业后的宿舍聚会上,曾经相互嬉闹的她们会变得淡漠,嘴角挂着虚假的笑意。
“来,这个饼干味道不错。”
宿舍唯一的体育生,孟琳跟她交际不多。
她道过谢,将东西安放,推拖地挥挥手,示意不用。
“相信我,很好吃的。”那人拿着饼干朝孟琳小跑过来,“快点,再不吃,洛梓都要吃完了。”
洛梓嚼着饼干,缩回准备再拿块饼干的动作,“哎呦,干嘛这么说人家~”
“呕——”
“哈哈哈——”宿舍内引起阵哄笑。
碰巧经过的齐留海女生调侃,“洛梓,你应该再酱样。”
洛梓问,“怎么样?”
一瞬间,她们的目光集中在齐留海女生。
只见她矫揉造作地翘起兰花指,嗲声嗲气,“讨厌,死鬼~连块饼干都不给人家——”
“咦——”身为体育生的女生受不了,“你看,这是什么?”
“什么?”齐刘海女生疑惑朝她伸过来的手臂。
洛梓插话, “鸡皮疙瘩。”
孟琳停下收拾东西的动作,接道,“掉一地。”
说罢,那人配合地抖了抖手臂。
夏季的夜色总会姗姗来迟,此时的天边泛着微微墨云,白昼未全然褪却,太阳不紧不慢缓缓坠落。月亮,悄然升起。
周日的晚自习课总是最吵闹的时刻,老师去开周会,教室内在“放肆”。
孟琳支撑着下巴,翻看教课书。忽而,她无意识抬头,碰巧看见门口半弯腰缩着身子,咻咻地跑回座位的洛梓。
“你刚跑哪了?”班主任上来一次待了一会儿,走后,洛梓便申请去厕所。可孟琳显然不信,上教室之前,洛梓上过厕所了。
“有人拿东西给我。”洛梓从怀里掏出方形透明饭盒,“吃么?”
孟琳疑惑不解看着她打开盒盖,噔一声,“卤味?!”
洛梓动作一顿,仿佛没料到。随即若无其事道,“对啊,你不是喜欢卤味么?”
“你买的?”话一出,孟琳又改了口,“谁做的?”
路边摊的卤味颜色金黄,会根据顾客口味需求适当添淋辣椒油。而透明方盒中的卤味,色泽金黄中掺杂着红亮,散发的香味不如路边摊勾人味蕾,反而仅为股淡淡香料味。
“没谁。”洛梓垂下眼眸,遮住飘忽不定的眼神,“一个朋友家里做的,至于是谁就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