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划过窗户，东方临川警觉的停住手中的笔
“陛下”
月光下只有身影的轮廓格外清晰，但是足够了
“岚儿，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
“臣妾终于可以见到陛下了，这些天都要闷死了”
“你什么时候醒的”
“臣妾想见你，于是就赶快找你了”
“不是还没有七天吗，沈长安知道吗，会不会再晕倒啊”
“哎呀，不会的，陛下，你就放心吧，我已经好起来了”
看见上官岚生龙活虎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东方临川也不是什么了，这一刻，他们不是国家的统治者，而是他们自己，嵌入彼此的灵魂
皇后醒了，渐渐恢复了管理，后宫也慢慢充实起来，加上之前无故暴毙太府寺之女禾嘉，已经有宫女太监，大大小小的人都死了，皇帝对此很苦恼，民间也议论纷纷，认为是招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这时，椿儿急急忙忙跑过来
“娘娘，方才府上的信鸽来了”
上官岚满脸疑惑，打开信封有两封
“上官岚亲启
几年不见，皇后娘娘一切安好，父亲过世，家中全靠我一人，所以最近很忙碌，顾不上什么忙，前几日听说宫里的变故，很是惋惜，又听说娘娘如今盛宠，又替娘娘高兴，请娘娘不用担心我们，府上虽无往日风光，但永远是娘娘的依靠，二弟从黑市被人抬回来就昏迷不醒，我还得想个办法找人把他带去万宗山看看”
“吾妹岚亲启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我的妹妹也是做皇后的人了，虽说先臣后亲，但我又不是什么臣子，不多说了，说正事，这几个月宫里的事我一直观察着，所以特地来到黑市调查，他们是有关联的，蛊族这次来汉的人很少，但各个都训练过人，我以为能利用身份一直调查下去，他们比我想象的阴险，我想到宫中有位蛊族的娘娘，你一定要暗中派人调查，不能……”
后面的字因为墨水滴漏挡住，看不见了
上官家在历朝都是深受皇帝重用，祖辈也都是豪杰辈出，上官迟暮收敛锋芒，希望孩子们不受朝廷苦难，虽然如此，先帝都不曾怠慢，每每提及，都很骄傲
“蛊族吗”
上官岚的声音很小，她其实有想过，她怀疑过所有人甚至包括东方临川，因为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和明确的方向，一直也漂浮不定，虽然不知道上官辞墨的消息是否可靠
椿儿正在烧信封，却发现有一个黑块掉下来，怎么也烧不掉，上官岚看见椿儿盯着火盆看了半天，叫也不答应
“娘娘”
“椿儿你怎么了，我刚才叫你呢”
“回娘娘，奴婢刚才看见信封里掉出一个小黑块，以为是什么东西，可是看着它一直都烧不掉，走了神，还请娘娘恕罪”
上官岚往里面瞧去，燃起的火已经遮住视线，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娘娘，我看等火没了再看看在不在里面吧”
“也好，对了椿儿，我刚才叫你，是让你带这些人把各个宫里庭院上的花枝或者树枝剪下来，就说我老家的习俗，这个时候要收集树枝，但你一定要记住，要相同的树枝，一定记好了”
椿儿清点了一些人，带着他们和工具小跑着离开葳蕤宫，火盆里的火也渐渐熄灭，黑色的东西是一块透明的石块，里面有一只蝎的尾巴，旁边还放着几根蝎子体内的毒针，原来上官辞墨的信封后面还有话，可惜上官岚没看到
八月初，宫中大办宴席，庆祝祁国收复江东一带，左侧坐着妃嫔，右侧坐着大臣，皇帝与皇后坐在中间
众人行完礼后依次落座，随后便开始了寒暄，阿古芋已经分了婕妤，赐号“玉”，仗着自己有些小宠，又有外来依靠，有些耍小性子
“皇后娘娘，恕妹妹多嘴，您这胎，从五月怀到八月了，怎么看着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朕也请了太医查过，岚儿身子不显孕，这才三个多月，不要紧”
“是啊，玉妹妹是否多疑了呢，难不成你还怀疑皇后娘娘”
自从上次外祖母事情之后，阿古芋很少见到她，似乎有意躲着
“好了，不说这些，这次收复江东一带，有一位大功臣，我特地让他晚些到，就是为了介绍他”
男人穿着战袍缓缓踏上阶梯，腋下夹着银白色头盔，带着银色面具，那副盔甲，简直一模一样，看着沈长安身上的盔甲，上官岚的记忆仿佛一下子被拉回那场神魔大战
“这位，沈长安，朕隆重介绍一下，也是之前救了岚儿的人，他从小面部被烧伤，所以带着面具，大家不用怕他，对了，沈贵人，这个沈长安，还是你的弟弟吧，一以前你刚进宫，老是提起他，说要朕给他封官”
说着，东方临川从桌上拿起一块牌子，走到殿下，边走边说
“前线的将军已经够多了，朕今日就封你为御前侍卫，跟着朕，如何”
“多谢皇上厚爱，在下自幼跟着姐姐，如今能来到宫中保护皇帝，自然是好事，但在下不想跟姐姐分开”
沈清清的眼神带着血丝，眼眶微红，身体微微颤抖，有明显的害怕
“哈哈哈，好啊，如此姐妹情深，沈贵人以为如何”
沈清清颤颤巍巍的开口
“一切听皇上安排”
“那这样吧，后宫的事情朕一向让皇后做主，岚儿，朕把他拨给你，随你把他安排在哪，可好”
“多谢皇上，后宫从此得以安宁”
大家吃吃喝喝谈谈心，到了跳舞的环节，上官岚亲自献舞，名为《清平惊鸿雀》
“为何不是雁”
“臣妾自知比不上雁，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你当然比得上”
宴会后，皇帝与皇后一同离开，沈长安却拉着沈清清来到阿古芋的宫殿
沈清清跪倒在地，抓住沈长安的裤脚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再给我点吧，看在我们曾经是夫妻……”
“我给你的已经够多了，你杀死皇太后的时候，伤害上官岚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跪着求我”
“我错了，我错了，太医院的人我已经撤了，没有人会说何依君，哪怕再给我一勺，求求你了”
“沈贵人也会落魄到低声下气的求别人，真是可怜啊，啧啧啧”
“阿古芋，我比你位分高，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你是上品，我是下品，我们都是四阶，有什么高不高之分，要是你现在跪在皇帝面前，告诉他一切都是你做的我就给你喽”
沈清清犹豫片刻，她的理智大过对蛊药的需求，可她依旧按耐不住
“可不可以换一个”
“当然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可即便我承认了，你还是会在这后宫中杀人，江祈年，你清醒一点吧，不要再错下去了，上官岚是不喜欢你，可颜潆熄也从来没有，都是因为你自私自利……”
“你再说一遍”
阿古芋用虫子缠住沈清清的脖子，又痒又疼，渐渐的，沈清清出现了求生的本能，房门突然被打开，阿古芋用虫子掐着沈清清被逮个正着
“玉婕妤，你在做什么”
上官岚推开门，阿古芋马上停止了动作，她第一眼看向沈长安，却没能对上视线，沈长安赶紧去扶晕倒的沈清清，嘴里拼命喊着姐姐，皇帝从后面赶来，看到这一幕，阿古芋立刻被吓傻了，站在原地不敢动
“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古芋很倔强，即使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多说一个字
“陛下，您就杀了我吧，这一切都是我干的”
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干的，她知道现在无论怎么辩解都无济于事，而且，她不算冤枉，害死了那么多生命
“朕说呢，怎么宫里的下人越来越少，和着朕看一眼宫女你就要杀她”
阿古芋求助的眼神被沈长安无视，沈长安在另一侧假装给沈清清治疗，却悄悄听着阿古芋与东方临川的对话
“阿古芋，你到底说不说”
阿古芋还是没有回答
“黑市上，你们的人有六个吧”
突然，上官岚开了口，阿古芋先是震惊，随后不可思议
“皇后在宫里，还能知道外面的事，真是贤德”
随后阿古芋不再挣扎，将细节一一说来，说到最后，她顿了顿，捆住的绳子突然松开，她拿着匕首就朝上官岚扑去，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上官岚的脖子被划破，鲜血浸透衣裙，上官岚捂着脖子，不敢大幅度动，沈长安见此情景，为了避免阿古芋再伤害其他人，也为了避免她供出自己，赶忙甩出随身携带的刀片朝阿古芋砍去，阿古芋倒地不起，大家都赶忙扶着上官岚，沈长安要离开的时候，阿古芋用最后一口气紧紧抓住沈长安的衣角
那究竟是恨呢，是祈求还是解脱呢，很多年以后，沈长安还是没想明白，只是再回想起那时的眼神，沈长安依旧心有余悸
“岚儿，岚儿，你再等等，太医马上就来了”
这些日子的静养还没结束，上官岚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糟糕
“回禀陛下，娘娘失血过多，气血微弱，臣诚惶诚恐”
“你再说你惶恐什么，你们太医院没人了吗”
门外有声音大声喧哗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瞧瞧，我也是太医，让我进去”
“这个时候谁在吵闹”
太医跪下回应
“是太医院新来的女官，只是从没为娘娘诊过脉”
“是叫何依君是吧”
沈长安想起来，东方临川赶忙请人进来，何依君来到床边，来不及哭泣，众人等了好久，何依君才缓缓起来
“陛下，皇后娘娘气血虚，又逢孕期，失血过多，调养至少需要半年以上，臣有法子”
“你真的有办法？”
“是”
“朕记得，你是皇后哥哥的夫人吧，那就是她嫂嫂，朕信得过你，那皇后的病就你着手吧”
“是”
众人含着泪走了之后，何依君独自坐在床边，握着上官岚的手
在何依君变成人类前的记忆里，她见过很多次上官岚的脸，无论是当年作为宠物跟着顾云一，还是她统领魔族在龙宫的指挥，没有她，自己也不能幻化成人形，她听从司命的话只要照做就能找到自己的主人，于是寿命短的她签订了契约，虽然获得永生，却必须站在天界，即使这样，她也愿意，于是她从雪山上救下沈长安，将她放在街头，也是她将崆峒印的碎片塞在沈长安的身上，现在见到了上官岚，却不是当年的颜潆熄至少有些头绪，她也能宽慰些
她用手滴出几滴血，掺在平日喝的药里，能够早点让上官岚恢复，这也是她唯一能证明她是颜潆熄的办法，千年妖的血能够治疗好同族的任何人，千年妖很少，大多数要么死于非命，要么早早逝去
“何姐姐，我很担心她，她什么时候能好”
沈长安担忧的看向何依君，他想相信，却又没法相信
“我这里有剩下的药材，但是只够这个月，所以需要去取药，可能有些艰难”
“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就好了，皇帝把我拨给皇后，皇后一直不醒，照顾她也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好吧，那你拿笔记好了，第一重要的是雪山上的百年雪莲，人参，三七，蛤蚧，沉香，灵芝，白芨，茯苓，都要最新的，最好是才挖出来的，我的这些都有些老了，药引子是牛犀，砂仁，桂肉，我会制成三副药服用，所以你记得多带些”
“何姐姐，这些太多了，我记不住，你还是写张方子吧”
“好吧，我知道你担忧皇后娘娘，但我也想说，不必要的情分还是不要生出来的好，如今一个是娘娘，一个是侍卫，在一些细小方面，你还是要有分寸”
“何姐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保护后宫的安全，本来就是属下应该做的”
“长安，你记得早些回来”
“放心吧，何姐姐”
沈长安走后，沈清清也过来看望，说是看望，实则是打听沈长安的动静，何依君却东扯西扯，不回沈清清，沈清清也只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