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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庙中计

    清晨醒来,沈珠华便准备趁沈澹上朝后便去春来客栈。

    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紫色衣裙,发髻上配了珠饰点缀。来到春来客栈门前,她瞧见昨日的房间已开了窗户,想必应当是起身了。

    站在门前,她抬手敲了敲房门,里面的人便打开了。

    楚玄似乎刚起身不久,眼里还有血丝。两人对坐在桌案前,楚玄为她倒了一杯茶水,还特地点了客栈里的糕点摆在桌案上。

    沈珠华将昨夜的想法向楚玄解释了一番,她道:“过几日我们便要去城外的寺庙里上香,那时我们想办法落险,而我四兄会再那日来接我们,他会助我们脱险。回去后,我便以此向父亲提议招揽府中护卫,到时你便可以进入沈府了。”

    楚玄听后垂目思考了一番,半晌后,他道:“可是恐危及你们的安全。”他目光垂下,不知该如何,可他也不想害了她。

    沈珠华似是早有准备,便回道:“所以我想要找的人须只是贪图钱财而非害命之人。”

    可这些人去哪里找,又怎能让他们不怀疑。

    沈珠华继续说道:“小赌坊地带,多是碰运希望自己能一夜之间家财万贯之人,但他们没有那么多钱财,也非嗜赌如命,因为他们还未到为了钱财杀人放火的地步,多是在西城街市抢一些乞讨之人的银钱,他们很合适,但我还未想到一个好办法。”

    沈澹疑心重,若是楚玄无缘无故出现在府上做了护卫,他自会起疑。但若有了一个由头,没准能掩盖过去。

    楚玄没再言,他仍不想那样做。他目光紧紧盯着手中握着的茶杯。

    一旁的沈珠华见他不说话,她看向他,说道:“我不会置自己于险境,我有把握。”

    楚玄闻言抬眼看向沈珠华,少女目光灼灼,他却心生苦感,可他别无他选。

    “我有办法。”他说道。

    西市街坊,是一些流民难民容身之所,人烟稀少,这里的人民多在各处乞讨以谋求生存之道。但这里的人消息灵通,传出的消息也可信。

    楚玄打算利用这里传出消息让那些好财之徒知晓七月二十有高门大户前往城外寺庙且没有太多人手。到时,他们定会循着他们所想前去打劫,而这便能使计谋成功。

    楚玄本是打算自己前来,但沈珠华想知道他打算如何做,便一同来到西城。

    两人同乘马车,路上楚玄已向她解释,前几日楚玄救了一个西城的少年,曾许诺会报答他。他们的消息灵通,由他们说出去或许能让那些地头蛇相信有得钱财的门路。

    马车行至西城,沈珠华已起身准备一同下去,一旁的却楚玄伸手拦住了她。

    沈珠华见他的手臂拦在上身前,有些不解,问道:“怎么了?”

    楚玄有些局促,没敢看她,只说道:“你且待在马车上,我去便足够了。”

    西市多是难民流连之所,沈珠华身在京都早有耳闻,但也并未来过几次。

    沈珠华听了他的话,心中明白他的用意,但她还是说道:“无妨的。”

    楚玄悬着的手还未放下,他闻言看向面前的少女,她那抹抹星光的眼中并未有半分其他情绪,倒是显得十分真诚。

    半晌,他还是说道:“你还是等在这里,可好?”

    沈珠华最终也还是屈服于他了,她看着楚玄的身影走下马车,轻轻掀起车帘的一角注视着街道上的玄衣少年。

    街道上的确很乱,京都之中这里流连着许多难民,渐渐便鲜少有人踏足。

    他对着一个瘦弱的少年娓娓地说着什么,一会儿,只见那少年点点头,一旁的楚玄解下钱袋给了少年许多铜钱,又交代着什么,一会儿便转身走了回来。

    回到马车上,他道明事情已办稳妥,只需等到七月二十。

    随后,两人分别。

    楚玄站在街道上,马车内的少女正掀开车帘,她生得极美,宛若春日娇花。此时她正看着站立的玄衣少年,眸中似见星光。

    她说道:“那七月二十再见。”

    楚玄怔了怔片刻,才回道:“好。”静了一瞬,他又道:“那日我会保护好你们。”

    沈珠华闻言轻轻浅笑,应了一声“嗯。”

    随后,马车离开,驶向沈府。

    这几日已是仲夏,烈日当空,蝉鸣嗡嗡。七月二十,孙娴淑领着林夙琴和沈珠华到城外寺庙内礼佛上香,本欲留下吃斋饭,但由于周云璃近日内身体抱恙,孙娴淑竟改变了主意提前离开了寺庙。

    马车内,沈珠华坐立难安,内心有些焦虑,这时辰未到,四哥定然还未赶来,若是先遇到那几个恶徒当如何?

    正想着想着前面孙娴淑和林夙琴的马车便停了下来,随即便听见一道粗犷的男声,大喊道:“马车停下,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随行的护卫并不多,对面得劫匪却有十数人。他们手里握着刀,面上蒙着黑布,围着两辆马车。

    孙娴淑和林夙琴在马车内受了惊吓,不过很快孙娴淑就冷静下来,命人将钱财给劫匪。奈何劫匪看见众人身上的绫罗绸缎,心里又萌发了新的想法。

    领头的劫匪接过车夫递来的钱财,又得寸进尺地说道:“再给我把衣服脱了!”他心里道这些官家人的衣裳卖了也是值很多钱的。

    沈珠华一听这过分的要求便心中燃起火来,但还得想办法拖到沈麟君赶来。她微微掀开车帘,掩着面对劫匪说道:“衣裳蔽体,还请壮汉饶过我们几人,若是你们放心,能否让我们回家给你们取银子。”沈珠华当然知道几人不会答应,但她必须争取时间。

    隐在路旁丛林的楚玄本有些疑惑马车为何提前,此时听见沈珠华的声音他有些猜到原委,许是有什么事突然变化了。

    他身旁跟着那个西市的少年,少年还未理解。楚玄心里想着,若是此刻他出去救了他们,日后进入沈府定会被怀疑,也不能由他去寻沈麟君。

    前方沈珠华还在和那几个劫匪斡旋着,楚玄转念间做了决定。

    他偏过头小声对那个西市少年说道:“小鹫,可否劳烦你去寻沈家四少沈麟君,他应当已在来的路上,告诉他这里有劫匪拦住了两辆马车。”

    名唤小鹫的少年坚定地点了点头,转身便消失在丛林中。楚玄便转过头继续观察着前方的情况。

    劫匪似乎没了耐心,想要动手,谁又知道这几个官家人是否真的将所有的钱财交了出来。

    沈府的几个护卫防范着面前的众人,若是动手了,他们定然不能取胜,不仅是人少了,而且马车上坐着的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沈珠华也听出众劫匪的焦躁,她手指扣紧了月白的衣裳,倒是想到了法子,离既定的时辰也不远了,当是有些希望的。

    她起身准备走下马车,一旁的写意拉住她问道:“小姐,你要做什么?”写意面上尽是恐惧和担心,手里拉着沈珠华的衣裳不放。

    沈珠华缓缓将她的手拉开,轻拍她的肩头以安抚她,随后便踏下马车,护卫见她下来,都围在她的左右。

    楚玄见沈麟君还未赶到,却见沈珠华走了下来,他捡起一旁的碎石,蓄势待发。

    劫匪见有人走了下来,倒觉得新奇,不过他们倒是穷怕了,也只想要钱财。内心已没了耐心,反正在城外,官兵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知道。

    沈珠华立在马车前,说道:“那我留下,放她们取银两。”她脸色有些阴冷,眉头也有些微皱。马车内的孙娴淑听见她说话的声音更加紧张起来,眉目尽是担忧,但此时若是开口只怕会引得劫匪怒火中天,所以她并未说话,待看着劫匪的下一步动作。

    领头的劫匪似乎被惹怒,大声骂道:“你他娘的当谁是蠢货!等银两?怕不是等官兵吧!”

    沈珠华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如今也只能拼一把,她压低声音对着周围的护卫小声吩咐道:“先动手。”她想着没准还会取得先机,毕竟对方已经等不及了。

    霎那间,沈珠华向马车退去,几名护卫冲向前拔刀与劫匪争斗起来。

    楚玄见前方已打斗起来,沈珠华还未来得及上马车,便有几个劫匪冲向她。随即他扔出手中的碎石,石头精准地打到几个劫匪的头上,他趁着几人痛觉反应的时间瞬间冲向前,避开前面的几个护卫视线,绕到劫匪身后。

    劫匪见有人动手,便转向矛头对着他。他身手敏捷,这些劫匪只是街头恶霸,却不擅打斗,几下便被他卸下了刀剑。他凭着赤手空拳将离得近的几人击退打伤,转而站在沈珠华面前。

    沈珠华见是他,心中沉着的石头落了地。但想到他日后还要进入沈府,不能暴露,便大声喊道:“母亲!别下马车!别拉车帘!我没事!”

    马车内的孙娴淑闻声知道是沈珠华后,便按着她的安排拉着林夙琴未有任何动作。

    忽地前方穿来马蹄声,沈珠华看向官道上的来人,沈麟君提前到了。

    楚玄也注意到了前方的动静,他将沈珠华护到马车前,在与劫匪打斗的间隙时,小声对身后的沈珠华说道:“快上马车。”

    沈珠华转头便迅速地踏上马车,对着他说道:“快走!”

    楚玄会意,点了点头,随后突破几个劫匪向丛林隐身而去。

    沈麟君领着官兵,温润的眉目上渡了几丝忧心。幸而劫匪只是寻常百姓,并非有备而来,一会儿便制服了众人。

    半柱香前,正行至城门的他遇到了一个少年,惊慌地说道城外有劫匪截住了两辆马车,他便领着人快马赶来,所幸并未来迟。

    “母亲,已无事了。”沈麟君下马走到马车旁说道。

    林夙琴一听沈麟君的声音便冲下马车抱住了他。孙娴淑也是被吓着了,她走下马车未打搅小夫妻二人的世界,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向后面的那辆马车,沈珠华听见脚步声,也走了下来。

    “母亲。”沈珠华喊道。

    孙娴淑一把拉过她,担忧地问道:“可有受伤?好好地你下马车作何?”

    沈珠华微笑着回道:“没有的,我若不下马车,护卫便得不到指令。”

    孙娴淑心里也知她的小女儿自小聪明稳重,也知道她有自己的主意,便未再问。只是关心着她是否受到惊吓。

    马车行驶回去的路上,孙娴淑和沈珠华同乘一辆,让沈麟君和林夙琴单独在一起。

    一念到今日的事,孙娴淑便说道:“回去啊该让你父亲在招募一些护卫,免得家中人出去的多再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沈珠华在一旁听见,心里道都不用自己去向父亲吹风了,便附和道:“我也认为该再要些护卫了,现在世道险乱,不测风云倒是多。”

    回到家后,沈麟君将劫匪送进了官府,沈澹一听这事便动了怒气,果然下令再招募护卫以护沈家人的安危。

    沈珠华听见消息后,便知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坐在闺房中的床榻上,心里想着白日的经历,倒还是十分风险。

    想到楚玄与劫匪打斗的场景,她忽地想到了泷城时那次追杀,那时也是他在她的面前,护着她,那段时日仿佛还近在眼前。

    春来客栈里,楚玄回到房内,静静地坐在窗前,一想到白日,便觉得自己似乎连累了那娇娇的白衣少女,也不知这一切究竟是对是错。

    他不想连累她,可最后仍是拉下了她。

    他面露愁容独自在窗前坐了许久,直到夜色浓郁才躺下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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