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沈澹立在檀木桌前，沈麟嘉和沈麟君立在两侧，就连孙娴淑也在沈澹身旁站着。房内多是藏书摆设，临窗的棋盘上还摆着黑白子，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里进来，在地上留下了斑驳的光影。
沈珠华走到书房前用手叩了叩门，唤了一声：“父亲。”
随后屋内便传来沈澹的声音：“进来吧。”
沈珠华推门走进书房，便看见母亲和两个兄长都在，她战战兢兢地走向前，站在沈澹的身后不敢言语。
过了半晌，沈澹转过身，看了一眼沈珠华，便说道：“你三哥在信内交代了他要下聘的事情，你可知？”
沈珠华随即便回道：“知道。”她心里很紧张，但也觉得沈澹这话问得奇怪，她呆了那么久，能不知道吗？
“你可见过那祁氏姑娘？”沈澹又问道。一旁的孙娴淑和沈麟嘉、沈麟君仍然站着，似乎看出沈澹并无责罚之意。
沈珠华闻言又道：“见过。”她也不敢多说，只是沈澹问一句她便答一句。
“那你觉得她怎么样？”
沈澹此言一出，其余三人颇有八卦的心思立着耳朵仔细听着。
沈珠华想想沈麟珏临行前交代的事情总算能帮上忙了，随后便开口夸赞道：“祁姐…祁姑娘花容月貌，又精通行商之道，待人也真诚善良，堪当良配。”
沈澹听她一席话，倒也多了几分肯定。
此时一旁的沈麟嘉开口说道：“珠华说的应当不错，此前我派人查过这祁氏姑娘的背景。她父亲曾在翰林院做官，人人皆传清正廉明，后来翰林院内换了大批人，他才带着儿女离开京都，前往泷城故乡，倒是家世清白。”
沈珠华颇有些震惊地看向沈麟嘉，没想到他动作这般快，沈麟嘉见沈珠华的表情，微微一笑看向她。
几人听了沈麟嘉的话后，孙娴淑便对沈澹说道：“既然嘉儿都查过了，想必珠华说的也不会有假，再说珏儿自己也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自然会判断孰是孰非，孰善孰恶。他既认定，人又会差到哪里去。”
沈珠华倒也明白孙娴淑自不是觉得她会骗人，而是担心她被迷惑。眼下见此番想必沈澹应当是担忧沈麟珏的婚事，毕竟不是父母之命，也从未见过人，自然担忧。
沈麟君便附和孙娴淑道：“对啊，父亲。三哥应当是不会看错人的。”
沈澹眉头展开了些，也渐渐放下心。
“你们先出去吧，珠华留下。”沈澹这一句倒是令几人猝不及防，沈麟嘉和沈麟君都怔了一下，没想到重头戏在后头。
孙娴淑听他一言便护犊子地说道：“老爷有什么话非要我们出去才能说？”
沈珠华不敢说话，她倒是早就想好了这情景，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突然。
沈澹知他们几个是担心他责罚沈珠华，便说道：“夫人放心吧，我不罚她。”语中的她自然指的是沈珠华，有了他的一句承诺，他们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关了门侯在房檐下。
待几人走出去后，沈澹也未立即开口说话，正是如此，倒是令沈珠华心中惴惴不安。
“听闻你在泷城遭了暗杀？”
好不容易沈澹开了口，沈珠华倒也觉得松了口气。
沈珠华点了点头，回道一声“嗯。”
果不其然，沈澹随即便责骂道：“让你不安分，非要跑去什么泷城！你也不想想你那条小命够你折腾几次！”话虽充满了嗔怪，但不知为何沈澹自觉心中也安心许多，许是见到自己的女儿无事，其他的自然也算不上什么。
沈珠华没有回话，却双膝跪下。待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女儿知错，还请父亲责罚。”她也知道沈澹许是担心她的安危，更何况自小便没有人敢反抗沈澹。
沈澹闻言也未回答她，似乎是在平复自己的怒气。
“知错便好。下次若你要去哪里便同家里人说，这次若不是你母亲和兄长们都为你求情，我定罚你。往后一月你便日日去打扫祠堂，不许让别人帮忙！”沈澹吩咐道。
沈珠华没有被家法处置已很满足了，随后便答应下来：“女儿知道了。”
沈澹知道她也应当明白了错处，便说道：“你先下去吧。”
沈珠华回到一声“好。”便起身准备走出去，沈澹似是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贵妃娘娘让你改日去向她请个安，她也许久未见到你了。”
沈珠华听后又说到：“好。”
走出书房，便看见孙娴淑三人还在门口候着，三人听见了开门声，便转身问道沈珠华：“没事吧？”
沈珠华将房门掩住，说道：“只是叫我打扫祠堂。”
闻言三人才放心下来，一旁的沈麟嘉又说道：“下次可别这样胡闹了。”他用手指戳了戳沈珠华的脑袋，但面上却挂着笑。
一旁的孙娴淑拉过他戳沈珠华的手，说道：“可别怪珠华了。”
沈珠华揉揉被戳的额头，附和道：“对，可别怪我了。”
沈麟君站在一旁也笑了起来，突然想起什么事，说道：“刚才门房来通报，怀柔公主来了府中，眼下二嫂和夙琴正招待着，珠华先过去看看吧。”
孙娴淑听了沈麟君的话，想起了刚刚门房的通禀，便说：“对，都快忘记这回事了。”她对着沈珠华道：“你先过去招待公主殿下。”
沈珠华得了消息便向三人道：“那我先过去了。”
穿过一条行廊，沈珠华踏进前厅便看见赵怀柔身穿橙色的宫装，她的肤色白皙，眉眼都弯弯的，鼻和嘴都很小巧精致，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任谁见了都怜惜。
赵怀柔是当今陛下与薛皇后的第二个孩子，她的哥哥是嫡皇子赵晟熙，也是当今的东宫之主，她知书达礼，自小德名在外，世人都称怀柔公主。
沈珠华走进去，便向赵怀柔行礼，道：“臣女参见公主殿下。”
赵怀柔见了她，便将她扶起，笑着道：“可算见到你了。”
沈珠华回以微笑，起身后又向两位嫂嫂行礼问候。随后两人便告别秦宛月和林夙琴前往沈珠华的院内叙旧。
走进院内，写意见沈珠华和赵怀柔来了，便下去为她们俩沏茶。
赵怀柔一坐下便开口道：“你这一去就是几月，害我寻不到人。”
沈珠华听她这话便解释道：“我这不是事出有因，来不及告知你了。”
赵怀柔也并没有怪她的意思，随后便笑着说道：“话说你这一趟可有什么好玩的？”
沈珠华回忆着这几月的经历，耐心地对她说道：“我一路上看见了终年不化的雪山，然后尝到了独特的梅香圆子和看到了泷城上元节的烟火，后来还去了寺庙祈过福，还去看了临安别院里杏花纷飞的模样，在那喝到了梅花酒酿。”
沈珠华说着说着，不知为何想到了她一路上所见的老伯、壮汉、凌肃和祁落容，还有那个陪同她玩乐、一次又一次救她于危难的玄衣少年。
赵怀柔听了她的言语，眼里充满了憧憬，兴致也提了万分，见她不往下说了，便问道：“怎么不往下说了？”
沈珠华这才回过神，说道：“也就这些了，短短几月便也只见过这些了。”
写意将茶端了进来，沈珠华正握着一个茶杯准备饮茶，赵怀柔便看见她手腕间那个成色不错的白玉镯。
“这个镯子之前我怎没见你戴过？”赵怀柔盯着沈珠华的手腕，开口问道。
沈珠华反应到她说的是楚玄送她的生辰礼，便回道：“生辰时，一个朋友送的。”
赵怀柔听后便开始刨根问底，说道：“哪个朋友啊？”
见赵怀柔这般，沈珠华被她逗得笑了起来，说道：“就是在泷城的一个朋友。”
赵怀柔见她取笑起了自己，也猜到应当是在泷城才认识的。一提到了这茬，赵怀柔便命门外她从宫中带来的婢子呈上了两个锦盒。
“你刚刚一说起生辰，我便想到了这个事。”赵怀柔将两个锦盒推至沈珠华的面前，先打开了其中一个，里面躺着一块玉配。赵怀柔将它拿起，玉配通体呈绿色，是用上好的翡翠打磨的，看着低调却不也不失贵气。
赵怀柔说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你可喜欢?”
沈珠华接过，玉佩通体玉泽，自然是极好的。她回道：“嗯，喜欢。”
随即赵怀柔又拿过另一个锦盒，推至沈珠华面前，道：“这是皇兄让我给你的。他说没能亲自来他有些遗憾，还望你见谅。还一定要我给你解释清楚，他今日是受父皇的命令处理公事，实在抽不开身。”
赵怀柔口中的兄长自然是太子殿下赵晟熙，沈珠华将那个锦盒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些耀眼的金饰。想必这些定然值不少银子，但始终高调奢华，沈珠华也不喜这些，便将锦盒盖住了。
“那你帮我向太子殿下道谢，还请他别在我身上如此浪费。”沈珠华说道。
赵怀柔答应了下来，也未多说。两人接着又聊了会，直到快要宫禁时，赵怀柔才离开沈府。
之后的日子里，自从回到京都后，沈珠华便日日呆在祠堂里打扫，有几日偷得了闲去了宫中沈贵妃那住了几天，距离她回到京都也将近过了三个月。
春日也在不知不觉中走了，迎来了盛夏。
她伏在窗前，手撑着下颚，迎着炽烈的阳光，有些出了神。
泷城应该也热起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