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

    “你,说什么?”

    百里无尘一动不动,仿佛刚才没有听清,又轻声问了一遍。

    苏暖暖紧紧抱住他。

    之前强行筑起的堡垒土崩瓦解,那些担忧、惊惧、自卑逐渐飘渺远去。

    草草说得对,她之前太过于小心翼翼了,她低估了自己对百里无尘的在乎,正是因为太过于看重,所以她彷徨不安,患得患失,从不敢轻易打破她与百里无尘原本的平衡。

    她小心翼翼收敛起自己所有的仰慕爱恋,生怕一个草率便再也不能走近他。

    可是今日她听到了什么,那些隐秘的感情原来从不是独自一人!

    她震惊、犹豫,可却也在一瞬间回过神来,此刻她怎能不惊喜,不心悸,原来他也在一点点靠近她,他是不可接近,是触不可及,可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走到了她身边,只要伸手便能如此轻易拥有。

    苏暖暖唯恐说得不够清楚,“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很喜欢。”

    她的每一个字都清晰的传进百里无尘的耳内,百里无尘静静站立,任由她紧紧抱住,片刻后,他的唇角慢慢扬起,发自心底的欣然一下一下激荡着他的心,他终于回过身来。

    苏暖暖仰头紧紧盯着他的眸子,他能看到她涨的通红的脸和眼中浓郁的再也掩饰不了的情意。

    他慢慢伸手抚上那张脸,不由一笑,“傻丫头。”

    百里无尘的掌心宽厚温暖,他看过来的目光笑意温柔,苏暖暖紧紧看着他,不想错过他每一个神情,然而她却不知在百里无尘的温柔的目光下,内心之中是如何的波澜涌起,又在上一刻是如何的紧张与期待。

    他不曾这样故意去想引起一个女子的注意,不曾这样去追求一个女子,可是他想让苏暖暖看到他,便生平第一次心甘情愿的去做了。

    而苏暖暖这一刻竟然觉得眸中微湿,她将脸向他掌心贴去,他的眼里真的是有她的!

    她再也没了顾虑与忐忑,唯有庆幸与感怀。

    苏暖暖将百里无尘的腰身抱得越来越紧,腰身上传来的力度让百里无尘不由失笑,他手臂向下,转而也抱住了苏暖暖的腰身,一切的深情自在不言之中。

    山洞中,月光落在他们身上,四周静谧可闻风声。

    苏暖暖只愿这一刻能停留更久些,一切美好的似不真实,她脑中闪过一幕幕与百里无尘相识相遇的场景,在这异世里,她终于不再是一人了,她终于寻到了那个护她爱她的人!

    山风呼啸着吹进洞中,苏暖暖似乎感觉到百里无尘身子晃了晃,她从他胸前抬起头来,就见百里无尘向她无奈一笑,“暖暖,恐怕我们得先回去了。”

    话音刚落,百里无尘整个人瘫软下来。

    苏暖暖慌忙扶住他,“圣君!”

    之前情绪奔涌,竟没有及时察觉,迎着越来越明亮的月色,苏暖暖这才发现百里无尘竟然面上带有不正常的潮红,可他的嘴唇却又泛着一丝苍白,她忙触及他额头,惊道,“你发热了!”

    百里无尘道,“小风寒而已,修养几日便可。”

    苏暖暖想起刚才那场大雨,他没了灵力,久病一场身子尚虚,而且又冒雨将自己带到这里,被雨水一淋定然会受凉的。

    她随即将掌心贴上百里无尘胸口,正要运输灵力过去,却被百里无尘握住手臂,“灵力乃身体能量本源,不可白白浪费,只不过是小伤寒而已,不用如此。”

    苏暖暖却不依,“你如今不同往日,身子定要好生护着,我要这灵力也无用,给了你也是物尽所用。”

    百里无尘却不放手,摇头道,“不必如此。”

    他似乎是打定了注意,苏暖暖无法,只能将他扶起,“我们现在就回去。”

    山顶大殿。

    苏暖暖扶着百里无尘回到了卧房,她从檀香柜里找出一套百里无尘平日换洗的衣物拿到了他的面前。

    百里无尘周身衣衫仍是带着湿意,他接过衣物却见苏暖暖仍站在自己面前,便温和道,“我这里没事了,你也湿透了衣物,快些回去换洗罢。”

    苏暖暖摇头道,“我身带灵力,顶得住的,倒是你……”,她犹豫了一下,面色微红,“你可以自己换么,我可以帮你。”

    方才带百里无尘回来时,她能察觉到他身子似乎极为不适,一路上他很少开口说话,大多时候都是眉头轻蹙,稍不留神,就像是要直接再次瘫软下去。

    百里无尘一愣,晶亮的眸子看向苏暖暖,随即又垂下了目光。

    窗棂外月色明亮,屋内烛火昏黄,静谧的屋内似乎隐隐含着一丝说不清的氛围,两人都已表明了心意,苏暖暖这话说出来便在心里不觉间似有了旖旎的味道,他心绪微微波动,只觉周身似乎更热了一般,可到底他抬头一笑,“不了,不碍事,我没事的。”

    苏暖暖低低嗯了一声,却仍看着百里无尘,显然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实在放心不下,联想到之前百里无尘无论受伤多重都极为隐忍,从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现在他又是这个模样,苏暖暖又怎能真放任不管,再说百里无尘在山洞里那一番惊骇人心的“表白”到底让她壮大了胆子,心想应该他现在算是自己的人了,自己便不该再扭捏。

    百里无尘无奈,他尚未在女子面前宽衣过,如今面前站着的人又是自己心仪之人,更是思绪紊乱,他只好自己转过了身去,手指伸到腰间,开始解自己腰带。

    衣物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苏暖暖只看见面前人衣袍滑落,露出一身清瘦但却并无一丝羸弱气息的脊背来。

    原本从容镇定的面容在这一刻终于慢慢变得绯红,她心口咚咚直跳,忙垂下目光,然而却在这时面前的身影却猛地栽倒在了地上。

    “圣君!”

    苏暖暖忙向前接住了百里无尘。

    铺天盖地的眩晕几乎让百里无尘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只觉有人将他抱起,疾走了几步,直到他身下接触到软绵的被子。

    他暗自握紧拳头,眩晕感终于消散,他缓缓睁开眼,见到的便是苏暖暖紧张的脸。

    “我没事,不要担心。”

    “……你总这样说。”

    苏暖暖红着眼,这一次不管他的阻止,一把握住百里无尘的手心,径直将自己体内灵气源源不断输送过去。

    “暖暖……”

    百里无尘有心制止,然而苏暖暖显然铁了心,闭着眼只管运输灵力,她的灵力纯粹有力,百里无尘只见自己手腕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复直到再也看不出一丝受伤的痕迹。

    眼看苏暖暖还不停下来,他皱眉道,“够了,暖暖。”

    苏暖暖心里却憋着一股气,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身子,他不需要那么隐忍的,可随即她又想,他的隐忍只不过是为了不让她担心罢了,一股酸涩的情绪充斥心间,她忽然觉得心一下子又软了,只想给他最好的,只想拼尽全力能护他。

    灵力仍在源源不断传送。

    百里无尘脸色终于变得肃然起来,“暖暖!”

    苏暖暖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百里无尘深看她一眼,忽然倾身上去,一下子吻在了那张泛着莹润色泽的唇上。

    苏暖暖愣了。

    灵力传送猝然停下,她怔楞的睁大了眼睛。

    温暖的触感在唇上蔓延,软软的,柔柔的,似带着清晨的蜜一般,苏暖暖心口猛烈扑动。

    这是百里无尘的味道。

    她一动不敢动,不知过了多久,百里无尘终于停了下来,微微喘息了一声,而后慢慢坐直了身子。

    两人四目相对,百里无尘目光中似带着一片水雾,嗓音微微沙哑道,“下次不可乱用灵力。”

    见苏暖暖没有回应,又道,“知道了么?”

    苏暖暖直直盯着他,唇上的刺痛感这时才涌了上来,她楞楞点头,像是一时失语了一样发不出声音来。

    百里无尘避开她的目光,这是他第一次与一个女人这般亲近,尤其苏暖暖的眼眸明亮水润,看着他时像极了带着无辜神色的小鹿,他忽然很想再凑过去,只能不去看她才能让自己沸腾的心绪冷静下来。

    “不早了,你快些回去休息,我已经没事了。”

    百里无尘稳了稳心神,再一次说了让苏暖暖离开的话,只是这一次心境与缘由却不一样了。

    这一句话却瞬间让苏暖暖回过神来,忙道,“不走,我守着你。”

    “我真的没事了。”

    “那我也不走”,苏暖暖根本不信他,“你快些睡吧。”

    百里无尘看着她,目露无奈,可神色却很坚定。

    苏暖暖只好又道,“那等你睡着了我再走。”说着,小心翼翼为百里无尘盖好被子。

    百里无尘只好躺下来。

    苏暖暖不忘催促,“睡罢。”

    百里无尘无奈一笑,只好又闭上了眼睛。

    苏暖暖看着百里无尘沉静的面容,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仔仔细细看他。

    她不由凑近了一些,唇角不觉上扬,目光扫过他浓密纤长的睫毛,扫过他挺拔俊立的鼻子,扫过他泛着淡红色的唇上……

    刚才他们如此亲近……

    好似怎么也看不够似的,苏暖暖只想能一直看着他。

    原来心里住进了一个人,生出的眷恋便是这样的感觉。

    真好,他在身边。

    百里无尘的呼吸渐渐平稳,苏暖暖轻轻握住他的手,她舍不得离开。

    这一天真是不可思议,她藏在心底的男人就这么不给她任何犹豫回旋,一头将她拽了上去直面心底的隐秘,他不容拒绝走向了她,将她从克制中释放,给了她一个震撼到心颤的惊喜。

    他的眼里有她……

    苏暖暖将百里无尘的手贴向自己脸庞,轻声道,“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一段本以为无望的感情,他却给了她一道光芒,此刻,她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心中的欢愉仿佛填满了肺腑之间。

    她闭上眼,将百里无尘的手抵在额前。

    却听一道声音轻轻想起——

    “我也是。”

    苏暖暖猛然睁开眼,就见百里无尘含笑的眼眸。

    “圣君没睡?”

    苏暖暖惊愕。

    百里无尘道,“你坐在这里,我又如何睡得着。”

    他想起刚才蓦然间听到苏暖暖那一声低语,心绪波动,只觉似暖阳照耀,若是自己今日不逼她一把,想必她是怎么也不会对他表明真实的心意,现在只觉得庆幸。

    百里无尘伸出长臂,揽住苏暖暖,“……幸好。”

    幸好,他没有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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