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

    苏暖暖将那封信妥善收了起来。

    之后的几日,归落山上又只有她一人,倒不见君梧秋上山来找她麻烦。

    她稍稍放了心,可随即却又暗叹。

    这位城主如今视她为眼中钉,难保有一日不再对她起杀心。

    她未必能每一次都可避过。

    这倒真是一件麻烦事。

    为了自保,看来她还是再得修炼啊。

    可随即她又想,即使再修炼,她恐怕也拿身边高手如云的上灵城城主无可奈何。

    总归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苏暖暖索性也不去思考这事了,日子是自己的,自然还是过得舒心些最重要。

    现在好像除了后院凉亭里那盘棋还能有些许趣味,别的看多了见多了,纵使此地景色再好,也觉得兴致缺缺了。

    一个人独居的日子,苏暖暖忽然有些理解百里无尘为什么喜欢下棋了。

    这日,苏暖暖仍是到了后院凉亭里摆弄棋局。

    以前百里无尘总时不时设置新的棋局给她,现在他闭关,她只能自己跟自己下棋了。

    白子落下,紧接着,她又拿起黑子再行一步,倒是也不亦乐乎。

    下着下着,她却犯了难,黑子步步紧逼,白子却不知该如何打破困局了。

    苏暖暖心中只觉好笑,她这是自己把自己难住了。

    她盯着棋局好一会,想了又想,心中刚有了答案,正要拿棋子,却不想有人比她动作更快一步。

    一只修长白净的手出现,拾起一旁白子,轻轻落下。

    棋局迎刃而解。

    苏暖暖蓦地一惊。

    她抬头去看,便看见百里无尘熟悉的脸庞。

    他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垂眸正看着眼前的棋局。

    “圣君!”

    苏暖暖惊道,“圣君出关了?!”

    百里无尘“嗯”了声,只简单道,“已无大碍,索性出关。”

    闻言,苏暖暖放下心来,喜悦迎上心头,她道,“无碍就好。”

    可随即又疑惑起来,想起他曾说过闭关需一月。

    可这才二十日左右。

    她看着百里无尘。

    他白衣飘飘,纤尘不染,面色一如既往的清冷,一双眸子明亮如朗星,只是许是尚未完全恢复,面色有些微微苍白。

    棋局已解,百里无尘放下白子。

    他侧眸看向了苏暖暖,长长的睫毛下,漆黑的眼眸深沉如海。

    他忽然开口,“近日,归落山可有何异常?”

    异常?

    苏暖暖有些不解,归落山这些日子很是太平,她道,“什么异常?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见苏暖暖面色惊诧,百里无尘便不再细问,他垂下眼眸,仿佛漫不经心道,“无需紧张,本君随意一问。”

    他闭关之时感应到了一丝强大的灵力波动,那股灵力就散落在他身前,飘渺如烟,却又真实存在。

    然而这丝灵力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想再追踪时却也无从查起了。

    苏暖暖一人独在山中,他恐她有危,思虑之下,到底提前出了关。

    好在,她平安无事。

    不过,既然苏暖暖不知那便算了。

    她无需因此受惊,稍后,自己去暗查便是。

    他这样一说,苏暖暖便不放在心上,她此刻只觉得高兴。

    似乎只要看到他,就不自主的开怀。

    她嘴角上扬,目光不觉一直看着百里无尘。

    连她自己都未曾发现,自己看着他的目光深炙欣喜。

    百里无尘看向苏暖暖时,迎上的便是这样的目光,他微微一怔。

    而后,便是不可置信的讶异。

    苏暖暖,她……

    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君梧秋的眼神。

    并不是刻意深印于脑海,而是很长一段时间,他接触的唯一的女子只有君梧秋,他对女子的了解,起初几乎全部源于君梧秋。

    曾经,君梧秋对他有着热烈的丝毫不加掩饰的感情,而且君梧秋也恰恰是他二十多年的生命里,唯一称得上亲近,并在一起过的女子。

    所以,他对这种眼神有着不同于一般的敏感。

    梧秋面对他时也曾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彼时他们还不在一起,梧秋总是喜欢上山寻他,在他身旁时,她总会用这种目光看着他。

    再然后便是他昏迷,醒来后便听到了梧秋对他述说情义……

    百里无尘心中微诧,不可察觉微微后退一步。

    苏暖暖,她此时此刻的眼神和当初的梧秋一模一样。

    可是,怎么可能呢?

    百里无尘垂下眸来,一瞬间面色微凝,心思翻转。

    然而苏暖暖却是没有察觉百里无尘的异常,她这时却是想到了什么,极快地站了起来,道,“对了,圣君,有样东西要给你。”

    百里无尘敛去脸上异色,淡声道,”何物?”

    “前些日子圣君闭关的时候,城主与朝夕大人上了归落山一趟。”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这是城主留给圣君的。”

    百里无尘顿了顿。

    而后,他接过信,打了开来。

    绯红色的书信展开,一道道泛着金光的字句出现在虚空之中。

    “无尘,三个月后初十,乃我与承朝夕大喜之日,请君届时亲临喜宴,随候尊驾。”

    似乎想要看信的人将每个字每句话都看得清清楚楚,虚空上的字迹久久未曾消散。

    苏暖暖浑身一震。

    君梧秋要成亲了?

    怪不得那日她与承朝夕看起来关系不同寻常。

    她随即看向百里无尘,面露忧色。

    君梧亲与他关系到底非同一般,现在她突然另嫁他人,不知百里无尘作何感想?

    然而百里无尘脸上一如既往看不出喜怒,他扫了一眼那些字句,便移开了目光,沉默不语。

    百里无尘面色看着清冷,可微蹙的眉头到底泄露了他的不悦。

    苏暖暖想,是不是,他真的还未曾放下?

    苏暖暖犹豫道,“圣君,如果圣君放不下城主,现在下山劝城主回心转意也许还来得及。”

    她这话是真心的。

    若是君梧秋真的成了亲,那么百里无尘想挽回,便再也没了可能。

    百里无尘闻言却是深盯了苏暖暖一眼,莫非,刚才是他多心了?

    他轻拂衣袖,虚空上泛着金芒的字迹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本君的确要见梧秋一面。”他道。

    梧秋与承朝夕虽然纠缠已久,不过成亲一事到底太过仓促,不过近一月,他们的关系便如此突飞猛进,甚至到了要成亲之地步。

    他担心梧秋意气用事……

    苏暖暖看着他。

    他肃寒的面色终究显露了几分情绪。

    他,不愿意君梧秋成亲。

    她微垂眸光,看来,百里无尘果真是在乎君梧秋的,不然之前不会轻易原谅她,也不会花费心思去亲手制作那一个个解酒小囊,只是他性子太过内敛,任何情绪不轻易展现罢了。

    想到此,苏暖暖心里便更增添了一丝自责,还有一丝说不清的隐秘的凝涩。

    若不是因为自己,想来,百里无尘也不会与君梧秋变成眼下这种局面。

    正是懊恼,突然又听百里无尘问,“梧秋此番前来可有为难你?

    她微微一愣。

    很快,苏暖暖笑了起来,“我不过一个凡人,城主怎会在意我,更不要说为难我了,城主将请帖给了我后就离开了。”

    君梧秋毕竟与他关系匪浅,真要说了实话只怕又给他徒增烦事,索性自己如今平安无事,倒不如不提了。

    百里无尘看着苏暖暖脸上的笑一时没有说话,梧秋的性格他自是清楚,她对苏暖暖不满,只怕苏暖暖当时定是受了委屈。

    苏暖暖此时不提,是怕他为难么?

    这样的问题,并不是只有今日这次,似乎每次问她,她都不曾说起任何抱怨之言。

    他心中忽然一滞。

    这种感觉很陌生。

    苏暖暖自从被他带进上灵城,便受到梧秋多番斥责迁怒,甚至险些丢了性命,可他却从未听到苏暖暖对自己提到过任何一句。

    甚至自从来此,她每日打扫殿宇,收拾院落,勤勤恳恳照顾着归落山的草木,他本意是待她上山助其炼化赤游蟒内丹,可如今却多少委屈了她。

    “你……”

    百里无尘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在这时忽的一顿!

    只见那绯红色的请帖上面忽然冒出一股黑烟!

    烟雾狰狞似兽爪,径直往苏暖暖袭去,速度极快,似闪电一般。

    苏暖暖惊骇的睁大了眼,就见黑烟里那只可怖狰狞的爪子猛地要袭上自己肺腑!

    “啊!”她闪躲不及,不由一声惊喊。

    便在这时,身旁人影闪过。

    就见百里无尘倏地上前,一掌击退了那兽爪,霎时兽爪消散于无形。

    “无事了。”百里无尘安抚道。

    然而下一刻,他神色猛地一变!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自己身后。

    却是那请帖里不知何时又冒出一只更为巨大的兽爪,兽爪被黑气包裹,此时正深深插进了他的后背。

    “圣君!”

    苏暖暖慌忙上前,待看见那只兽爪,她面色一下子惨白。

    百里无尘极快反应过来,手中光芒闪现击向了一旁的请帖,请帖顿时扭曲,发生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叫声凄惨,渐渐散为灰烬。

    请帖消失的瞬间,百里无尘身后的兽爪也消失不见。

    百里无尘身子一颤,苏暖暖忙扶住他,大滴的汗珠从他额上渗出。

    “这是……”苏暖暖声音不可抑制的颤抖。

    “是妖族术法。”

    百里无尘低声道。

    妖族术法怎么会藏在君梧秋送来的请帖里?

    苏暖暖担忧的看着百里无尘,“圣君,你怎么样?”

    “毒素入体,筋脉凝滞。”百里无尘道。

    实际上那毒素凶猛不亚于飞麟兽的瘴毒,想必下此妖法之人是想直接取了他的性命。

    不过他乃灵胎,无论再狠厉的毒却是要不了他的命的,然而毒素入体的疼痛却一分不会减少,他四肢百骸搅心挖骨似的疼,此刻竟是连站都站不稳。

    疼痛他可以忍,只是可惜这刚恢复的修为只怕又要消退一阵子了。

    此时百里无尘也明白过来,自始至终,恐怕那妖术的目标一直就是他!

    攻击苏暖暖不过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而已。

    苏暖暖此刻却是更加怨恨自己,若不是为了救她,百里无尘也不会受伤。

    遇上她,他总是被她连累。

    现在他面上冷汗连连,似乎连说话都难,她哭道,““对不起。”

    苏暖暖的眼泪一滴一滴从她脸颊落下,滴在了百里无尘白净的衣衫上,很快打湿了那一片衣衫。

    百里无尘道,“是我自己疏忽,与你无关。”

    目光触及那片打湿的衣衫,他不禁看向苏暖暖泪水潸然的眼眸,顿了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艰难开口,“你,无需自责,不要哭了……”

    他不擅长安慰人,此刻即使说着安慰的话也是面目清冷。

    苏暖暖狠狠擦掉眼泪,百里无尘才刚受伤现在又受伤,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死,那妖法看着厉害,兽爪几乎将他的后背刺穿,此刻他的后背血肉模糊,看了第一眼根本不忍心再去看第二眼。

    他一定很疼,很疼。

    苏暖暖强迫自己冷静,那人的目标显然不是自己,他要伤害的是百里无尘,现在既已得手,那人恐怕会随时上归落山来验收成果。

    她忽然想到那日偷偷潜入归落山的黑衣人,当时他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若是现在那些人再无忌惮又上了山来,他们该怎么办,不能让他们找到百里无尘!

    她忙道,“我们下山,我们不能留在归落山了。”

    百里无尘冷汗连连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诧异,他实在没有料到苏暖暖的反应竟也这么快,很快就想到了问题的重点,现在他们的确不适合留在这里了。

    不过下山倒是不必。

    苏暖暖却不知百里无尘此时的想法,她看向百里无尘,就像是在发誓一般,声音哽咽,“我就是拼死也绝不让人再伤害你。”

    百里无尘浑身一震。

    从来……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话这样的话。

    苏暖暖扶着他就要走,蓦地,百里无尘握紧了她的手腕。

    苏暖暖只听百里无尘道,“翻开棋盘。”

    她像是没有听清,百里无尘继续道,“现在下山想是已来不及了,你翻开棋盘,那里面,另有乾坤。”

    苏暖暖震惊了一瞬,很快便依照他说的翻开了棋盘。

    然而一眼看去,棋盘上并无任何不寻常之处。

    百里无尘支撑着身子往前走了一步,每走一步,巨大的痛楚便侵袭上每一处血肉!

    他微咬牙关,掌心一扫,棋盘上赫然出现一个金色宝塔的印记。

    苏暖暖大惊,“这是……”

    “囚妖塔。”

    百里无尘话音刚落,苏暖暖只见从那塔内发出一道金光,径直将她与百里无尘吸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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