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里放着张霜兰最喜欢的卫视举办的跨年演唱会。程观祺并不追星，也不怎么看电视剧，所以看的时候心情相当平淡，反而是张霜兰很激动的指着一个看起来大约四十岁左右的歌手，说他已经五十几了，还是这么好看又能唱。
程观祺才微微有点波动，但她现在还是在想明倚秋。
他现在是一个人吗？
他爸妈会回去吗？
又想到就他家那个情况，回去了明倚秋反而不自在。
不动声色的把电视声音调高，然后再来临近十二点的时候哈欠连天的对张霜兰程舒凛说：“爸爸妈妈，我好困，想先回去睡觉了。”
俩人都以为是今天玩累了，就没强留，挥挥手让她先回房了。
程观祺关门的那一刹那，确保门外的歌声没停，立马拿起手机打电话给明倚秋，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那边声音懒散，“喂。”
“明倚秋，你现在……”程观祺顿了顿，“和谁一起跨年啊。”
心里祈盼着明倚秋能说出哪个哥们的名字，让她知道他并不孤独。
明倚秋轻笑了下，“和你啊。”
程观祺一愣，“那就别挂，我陪你跨年。”
明倚秋关了房间的投影仪，手摸进枕头套里的照片，指腹轻柔摸娑，“本来就有你在身边。”
“什么？”
“没什么。”明倚秋脸皮突然的薄，不敢把自己藏照片的事说出来，又扯了些别的，“你别担心，我不是年年都这样，以前都是和几个哥们过的，刚好今年都有事罢了。”
程观祺嗯了声，抬头发现分针即将指向零点了。
她心里倒数，1，2，3。
电话这头突然沉默，明倚秋从床上坐起来，“喂，喂，观观？我没事真的……”
“新年快乐，哥哥！”
城市不许燃发烟花，程观祺轻声把所有盛大热闹透过手机给到他身边。
“什么？”明倚秋坏心眼地想再听一遍。
“明倚秋，新年快乐！”
直到晚上睡下的时候，明倚秋还是幸福得不行，突然想起这还是程观祺第一次喊他哥哥，以前都是自己死皮赖脸自居。
早知道多逗她几句了，明倚秋心里贪得无厌的想。
——
元旦假期结束，返校就要开始准备期末考。
考完程观祺就开始提心吊胆，这关乎了她能不能有个好假期，希望不是张霜兰停不下的唠叨和怒火。
几天的忐忑不安过去后，成绩出来了，高中史无前例的好，年纪第十七，班里第二。
明倚秋班级还是年级都是第一，让老李好生扬眉吐气了一番。五班六班班主任领成绩单那天脸都耷拉下来了，尤其五班班主任叶懋，他的得意弟子钟懿行也是史无前例的跌出前三，排第七去了。
祁思迩微信上和她说，钟懿行自个倒是无所谓，不管考砸考好，老师的脸色如何，别人是夸赞还是讽刺，他都是宠辱不惊的样子。
程观祺暗叹，真是这样也是个高人。
对于常居高位的人来说哪怕只是跌一点，都是煎熬的。
领完成绩和寒假作业，也将至年关，程观祺一家打包行李打算回临安陪奶奶过。
张霜兰嘴里念叨，“其实咱们不回去也买多大事，反正妈眼里也只有大嫂和弟妹。”
程舒凛难得严肃的板起脸，“胡说什么，去年就因为工作没回去，今年必须回，哪有过年不陪父母身边的，你就不想回去看看岳父岳母？”
“不想！”张霜兰不知道被挑动哪根弦，横眉竖眼地说：“从我念书到结婚，到有观观，再到来辰升打拼，他们什么时候关心过，我告诉你！你再让我发现偷偷背着我给他们塞钱，别怪我大过年和你闹起来。 ”
程舒凛撇开目光，心虚地说：“行行行，知道了，我不给就是了，但看还是要去看的吧？！”
张霜兰哼哼几句，没有再反驳。
程观祺默默回了房间，坐在书桌前想起外婆疏离冷漠的脸，外公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明里暗里让张霜兰夫妇多帮衬点舅舅的嘴脸，要她她也不喜欢回去。
在他们眼里，只有舅舅的孩子才是亲孙子。每年在外婆家吃饭，肉都是往表弟张聪面前摆，有什么好玩的都先紧着张聪。
有一年玩烟花放炮，张聪不知道犯得什么病，直接扔程观祺脚下，她吓得直哭。
张霜兰气得要死，结果外婆还是一副：孩子还小，做姐姐的和弟弟计较什么！
这些都只是多年相处偏心行为的一角，真计较起来，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生活在临安，他们是富足的小康家庭，有房有车有存款。但是程观祺也深知那个小县城受重男轻女的思想茶毒多年，素质不高的街坊邻里吵架祖宗十八代都给你骂出来，教育资源落后，很多人都跟偏向于让小孩早早出来打工补贴家里。
就连张霜兰有时候也会流露出那种市侩的一面，程舒凛倒还好，他早年一直在首都念书，常年都是温和幽默的样子。
不上不下，这是程观祺对自己家庭的形容。
在老家同龄人眼中，她是幸运的，可以在大城市念书，见过大世面，穿着鲜亮成绩优异。
可在辰升这里，她又是自惭形秽的，在小学初中的时候她尚且有成绩作为保护，守护那脆弱的自尊心，可进了四中才发现这世界原来有这么多得天独厚的人。
他们可能刚刚过钢琴四级，出国旅游，哪个比赛里拿过市第一，穿戴着好几千甚至上万的鞋子表。但更让人自卑的是，他们从不炫耀，因为这些都是正常的普遍的，没什么好炫耀的。
当时好多人都是互相认识的，不是四中初中部直升上来的，就是什么六中，二中，湖中辰升市叫得上号的名校过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程观祺会那么感恩闻嘉为也在四中的原因，因为他们是同种人也是熟人，依稀记得学生会面试的时候，看见闻嘉为那刹那，所有的紧张与彷徨在那一刻都消失殆尽。
脑子里越想越偏，每次回临安她都会这样多愁善感一番。
”叮叮叮。”手机一下子弹出好几条微信，程观祺划开查看。
十月：要回去了吗？
十月：几点的车？你要去几天？
十月：我想你了，想见见你。
刚才的愁绪都被这两句话烟消云散，她快速的按键盘。
free：下午五点的高铁。
free：我也想你，但我爸妈现在在家收拾行李，我不好出去。
那边很快就回了。
十月：你的房间是哪边窗户，四楼大门左边的挂着绿色窗帘的是你吗？
程观祺心跳猛然加快，不可思议又期待的拉开窗帘，看见明倚秋低头打字边转悠，程观祺回个是。
明倚秋抬头，俩人目光相撞，他穿着黑色大衣配灰围巾，高大利落。
他眉眼带笑，抬手摘下口罩，说了句“Suprise”，朝她飞了个吻，然后低头按了下屏幕。
程观祺好看收到信息，“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你。”
再看向楼下的时候，明倚秋已经朝她挥挥手又指了指旁边示意自己要走了。
程观祺从心里泛酸到鼻腔，紧握在手里手机又是一阵响动，“天冷，赶紧把窗户关上，在家也穿暖和点，不然我可就敲门进你家替你关了啊。”
今年她在这个城市也有了个如此挂念的人。
三个小时的高铁，再从高铁站到家的个把小时车程，程观祺感觉身心俱疲。
到家门口的时候，她已经在车上睡过去了，迷迷糊糊中有人推她，程舒凛的声音：“观观，到家了，快下车。”
她打了个哈欠，车里漆黑一片，掏出兜里的手机，快十点了，摸索着安全带慢慢解开。
张霜兰已经打开车门，不耐烦地说：“赶紧的，别磨蹭。”
一家人拿了行李，站在小院大门前，按了安门铃，，好久了快就让开门。
是小叔程舒振，他这几年一直待在省外工作，今年竟然比她们一家先回来，“二哥，二嫂，哎呀观祺，都成大姑娘了。”
三个大人人在门口寒暄几句，就都赶忙进去了。
程家是一栋独立的楼房，一共四层，程观祺他们一家在三楼，爷爷奶奶一般住一楼，后来爷爷和大伯都去世了，奶奶就搬到二楼和大伯母一起住。
一进家门，奶奶就过来搂着程观祺又亲又抱，程观祺是程家现在唯一的孙辈，三婶婶是临安本地的大户人家女儿，气势凌人，不好相与，和三叔俩人丁克。
大伯和大伯母有个儿子，比程观祺小几岁呢，可惜和大伯在几年前的火灾中去世了，所以家里大人都把她当宝贝一般。
程观祺看见许久未见的奶奶，刚刚在车上的困意都不见了，和她一起坐到沙发上聊天。
张霜兰皱皱眉，喊她先去洗澡，程观祺撇撇嘴，低头拿了衣服先上三楼了。
程奶奶眼中难掩失望，不满的横了眼张霜兰，但还是放程观祺上去了。张霜兰有点生气，她管教女儿轮得到谁来不满的，被丈夫拍了拍肩膀安抚，心里的气就更旺了。
程舒振见气氛不对，感紧出来打圆场，“妈，他们都累了一天了，让孩子先好好休息，二哥二嫂今年要在这待大半个月呢，您有的是时间和孙女在一起。”
程奶奶脸色微微好一点，程舒凛又拉了几句家常，就带着张霜兰先上楼了。